“小姐,你在里面吗?”绿绮冲过去拍打着门。
娬洛从地上伏起身,脸色惨白,裙袂上面斑驳的血渍还有着水润鲜活的色泽,下月复又一阵有力的宫缩传来,她感到全身的神经都是疼痛的,用力咬住下唇却怎么忍都忍不住,痛得叫出声来,“啊——好痛,绿绮救我,救救我——”
她用力向门口爬去,地上一道刺目残艳血渍,身体的痛与恐惧让她落下泪来,泪水不断的流下来,“绿绮,快去叫御医,我流了好多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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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力撑起身子,她终于抓住门栓,拼命拍着门,“开门,放我出去,我留了好多血——开门。”
绿绮也急得落泪,趴在门上安慰道:“小姐,你不要怕,奴婢这就去求皇上放你出来。”
她跌撞着跑到前面,匍匐跪地,“陛下,小姐——”
“住口,这里没你的事,下去。”圣殷语声轻柔却又威严十足的打断她,命令她,他握着酒杯的手一阵阵的轻颤,仿佛隐忍着巨大的痛苦。
绿绮抬起头,诧异的看着他,“陛下,小姐说她流了好多血,一定要请御医啊陛下。”
气氛逼泅的殿内响起一声脆响,他手中瓷杯被捏碎成粉末,语声阴寒的道:“住口,不要再说了,退下。”
绿绮委屈的伏在地上大哭道:“陛下您是怎么了,是小姐啊,您最疼爱的小姐啊!奴婢知道你一定是给小姐吃了堕胎药,可是就算孩子不是陛下的,可小姐还是陛下最疼爱的小姐啊,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小姐痛死吗?”
“够了。”圣殷狂怒的吼一声,霍然站起身来,“退下,不要再说,一个字都不要说。”他的承受力已到极点。
“陛下。”绿绮不死心的再次说。
“来人,把她拖下去关起来,没朕的命令不许放她出来。”
门外两名宫人走过来,将绿绮从地上架起来拉出殿去,“陛下,奴婢求您救救小姐,陛下——奴婢求您了。”
她哀求声一路飘过来,直到湮没,再也听不到。
娬洛的身子也慢慢滑落,重重跌坐在地上,无边无际的伤心笼罩下来,她绝望的哭了,体内汩汩流出的血,那绚丽凌乱的色泽,就像慢慢被抽离的灵魂般支离破碎,她的孩子已经离开了她的身体。
啊——她发出撕心裂肺般声音,用力抓住水晶珠帘,手指关节突出、苍白,华丽闪耀的几串珠子被她生生扯断,无数璀璨纷纷落地,四下滚落,伴随她悲伤的哭泣声,奏出世间最凄凉的乐曲。
难道这一切都是她的命吗?一个时辰前还沉浸在初为人母的喜悦当中,而现在,却只能无助得看着孩子在自己体内慢慢死去,带给她疼痛的同时,也把心揉碎,好痛——一颗心茫然而疼痛,“孩子,娘对不起你……”
她伏在地上,一种来自地域深处的凉意慢慢渗透身体,本能地将身子蜷缩成一团,微微颤抖着,冰凉的手指抚上那些刚刚流出还带着温热的鲜血,苍白指尖与鲜红形成最美妙惨烈的调和色。
“娘……娘……你为什么要留给我这么多苦难!”
她嘶声力歇的哭声痛彻他心扉,圣殷将身子靠到门上,听着她在里面悲切的哭泣,整颗心就像被刀割一样尖锐,撕裂般痛苦。
殿里宫人早已被挥退,他与她只隔了一扇门,却已经在一条不归路上——渐行渐远。
直到夜半时分,御医指定的时辰已到,绿绮一被放出来就急匆匆的往前殿跑,娬洛已经被痛苦折磨的筯疲力尽,一声不响的坐在床上,额头上缠着一条棉丝带,她两眼无神,幽幽望着前面朱纱帐幔,空洞得
深不见底。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龙誔香,皇上特许桐莘宫也可熏这味香,但不管怎样浓,都掩不住那丝血腥味。
地上几摊渐干的水渍,能看得出来宫人已用心处理过,并未看见任何血色。
“小姐。”绿绮未开口就先哭出了声,心疼的扑到床前。
娬洛像是没听见一样,只管呆呆的望着前面,仿佛要就此沉溺到那无边无际的红里。
宫人说产房里不吉利,陛下不能亲近,只能站在前殿等着。
数十味珍补食物陆陆续续端进去,娬洛连看都不看,也不语。
绿绮端起一碗燕窝粥,在床边苦苦劝道:“小姐,看开些罢,那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掉了也好,以后跟陛下再多生几个……”
“住口。”娬洛虚弱的嘶吼,她瘦弱手指紧紧抓住被角,脸上凌厉的表情駭人。
绿绮忙转口,不再提到陛下,只说:“奴婢再不提就是了,小姐你现在身子这么虚弱,一整天都没吃饭,现在总该吃一口啊!”她将一勺粥吹凉了送到她嘴边。
娬洛别过脸去,“拿开,我不吃。”
“小姐……”
“拿开。”她语声虚弱而坚定,绿绮只得将碗放到一旁,“那小姐想吃什么,奴婢吩咐厨房去做?”
“我什么都不想吃,绿绮你带着她们下去,让我一个人静静。”
倾刻间,谨言慎行的宫人全部退下,一眼望去,只剩宫灯照耀下无数奢华的摆设,流云锦屏隔开的房间内,她仿佛还能听到孩子凄惨的哭声。
娬洛下了床,也不穿鞋,柔女敕脚心帖着冰凉地面,刺骨的寒意至下而下穿透她灵魂,纤尘不染的琴案上,“绿绮”贞静的躺在上面,她用指尖轻轻挑拨,琴声断断续续传荡在静谧的吓人的房间里,单调音符弹出来的琴音萎顿萧瑟,窗外一阵风,卷起外室的纱帘,兜头扑过来,像是一张欲吃人的的口,娬洛吓得后退一步,手指离开琴弦。
漫不经心的音乐嘎然而止,余音袅袅萦绕,嗡…
站定后,她开始冷笑,原来自己是怕死的,一直都以为可以抛却一下放弃所有,独自活在这混沌尘世中,连生死都不在乎,可是现在,她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内心深处还是怕死的,要不然为什么还要苟活到现在,她这条命早就该死了不是吗?
为何还要活到现在,再经历这次剜心般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