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医哑妻 那一片花海在为你盛开(一)

作者 : 梦里归尘

三年,于梅拉来说是煎熬的三年,她才30多岁,两鬓竟也有了遮掩不住的银丝。梅拉是在那清得几近透明的玉曲河里意外照见的,她没有拔,由着它从发根延至了末梢。她的额也有了隐约可见的皱纹,脸似乎也不复年少时的玉润。

可是她终究还是走过来了,她的脸上全是平静,除了伤痛到麻木最终成了一潭死水般的心,似乎这三年也没有给她留下其它。

扎西多吉早早地就等在了扎玉寺外,他的脸上有迎接梅拉的欢喜与骄傲。

三年的修行,不仅仅使梅拉增添了许多的佛理知识,更主要的是应该能为这家,为已经前往极乐世界的次仁俊美修得一份善缘。

当然,三年的清苦也让扎西多吉分外渴念妻子的回归,毕竟,一个没有女主人的家再怎么样都会让人觉得空落。

梅拉走出扎玉寺后,扎西多吉便高兴地迎了上去。接过了她手里的布包——其实那里面也就只有几件再简单不过的衣服而已。

尼玛多吉将梅拉的马牵过来,蹲在马旁道:“太太,上马吧。”

梅拉看了看蹲在那里,想要给自己垫脚的尼玛多吉,摇了摇头,绕到另一侧,将手伸向了扎西多吉。

扎西多吉微笑着扶着她,用力往上一抛,梅拉便稳稳地坐在了马上。

尼玛多吉眼见太太自顾自地上了马,一点也不觉得奇怪,牵着梅拉的马便朝着外面走去。

等到上了路,梅拉架地一声吆喝,马就在冬初的草原上飞驰起来。

冬日有些寒冷的风里,带着枯草与阳光的味道,朝着梅拉扑鼻而来。她围在脸上的银灰绸缎随着风,上下飘舞。

许久未骑马的她,不多久便被震得浑身酸疼。记忆里是谁心疼地将她搂在怀里,生怕那硬硬的马鞍磕着她?

马越奔越快,随着颠簸而疼痛的,不仅仅是身体,还有心,那颗或许一辈子也无法改变的思念的心。

远远地家已经可以看得见了,梅拉心里却没有半点欢欣。也或许近乡情更怯,越是离得近,心里越是惶惑不安。已经没有了那个人,家又还有多少意义呢?

可是她总还得走进去,还得继续生活在那里,也许还得微笑着去面对幼小的儿女。

马才进了院子,两排并列站着的弯着腰的下人们已经在那齐声地喊着:“太太!”有人接马缰绳,有人从管家那接过了行李,也有人扶着她朝着楼上的大厅走去。

热热闹闹的家,一如往昔的下人,梅拉却只觉得心里无比的疲倦,无比的孤独!

在上楼前,她抬头看了看那个她常站的位置——斜着的阳光将那位置上的人的脸折得模糊不清。她刚想欢呼:“次仁。”

“你终于回来啦,梅拉!”这清清楚楚的声音,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不是她渴望的那个人。她不过是又做了一个转眼就破了的梦而已。

她那快出口的欢呼的声音终于成了低低的嗯。

她不知道丁增曲扎有没有听到,似乎也一下子没了力气去想他到底有没有听到。

那个轻便的布包被送进了梅拉的房间,梅拉在大厅坐了片刻之后,便也借着疲倦回到了房内。

三年不曾进过的房间,依然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的尘埃。梅拉打量了一下这个原本熟悉,现在却觉得有些陌生的房间:床垫、被子全都是新的。房间里有幽幽的清香,若有若无地沁入梅拉的鼻,是她熟悉的日日点的檀香。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次仁带回来的那些。

梅拉发现越是在家,越是处处都有次仁俊美的影子,却怎么也看不到真实的人了。

她坐了坐,沐浴更衣之后,终究还是穿了一件白色的衫子,套了一条酒红的袍子下了楼。

楼下的厅里,央金正如大人一般,坐在她固定的位置,看着梅拉下去之后,也只是怯生生地喊了一声“阿妈”,三年的时间,到底让这个不到六岁的女孩跟自己的母亲生分了。

梅拉应了一声之后。便端坐在那,连眉眼都没有动。下人们倒的茶凉了又被换过,又凉了,梅拉一口未尝。

扎西多吉捻着佛珠,低声地诵着经。由着央金赖在身上,笑眯眯的。

最初的悲伤过后,他还是要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坚强,或许是因为他是家长,必须得支撑起这一切;也或者是他早年的经历,让他把生死看得更淡泊。

梅拉听着他低声地诵着经,偶尔低声地回丁增曲扎两句。

夜还没来,她便觉得前所未有的疲倦。

央金却是活泼地在阿爸、阿妈与阿叔之间闹腾,家里的人一下多了两个,这实在是让小小的央金有些欢欣。

*********

梅拉仰躺在床上,身上是轻柔的绸被,比起氆氇似乎要轻便、柔软许多。困意慢慢地袭来,她终于闭上了苦涩的眼。

门却在这个时候吱呀一声响了,丁增曲扎的身影在月光里投进了房间。

梅拉仍是闭着眼,没有动。

他走到床前,低呼了一声:“梅拉。”

梅拉轻嗯了一声,明显地带着疲乏。可是丁增曲扎却很兴奋,他月兑衣服的声音很大,尤其是将折刀与火石盒搁到桌子上的时候,更是很重的碰撞声。

梅拉无意识地朝着里侧转过了身子,却很快就被丁增曲扎硬转了过来。

他的手不安分地在梅拉的腰间游走,只是几下功夫,梅拉束着的腰带便被解开了。

没了睡意的梅拉陡然想起了她藏在怀里的贴着神的红肚兜,她只觉得无比的尴尬与难受。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梅拉竟然一下推开了丁增曲扎的手。

原本兴奋的丁增曲扎犹如被泼了一盆凉水,他的手生硬地搁在梅拉的腰间,没有再动。过一会,他却小心翼翼地说道:“梅拉,我们很久没有……”

梅拉捂住了他的嘴:“我骑了这么久的马,实在是快要散架了,早点睡吧,你明天不是还要去察木多?”

丁增曲扎那点心思真的被浇灭了,他有些悻悻地起了床,快速地穿上衣服之后,拿着那折刀与火石盒冲出了梅拉的房间。

那门哐当一声,撞到门框上,又被撞开了,银白的月光如银如霜一般从那门框里映进来,一片冰冷。

梅拉起了身,披着发,轻轻地将门关上,睡意却是一点也没有了。

大厅里的争执声在这夜里很清楚地传了出来

“她是故意的。”是丁增曲扎的声音吧。

“她三年没骑过马了,跑了这么远,难受是难免的。”是扎西多吉平稳的声音。

“才不是,她是为了阿哥……”丁增曲扎的言语里是越来越多的难以掩饰的愤怒与不平。

“闭嘴,都30多了,还这样说话不动脑子。”扎西多吉平稳的声音里多了几许严厉……

梅拉没想到,那掩在心里的情感竟然这样明显地被丁增曲扎看透了,她有些痛,也有些无奈。总还得往前走,总还得和他们一起过下去,她的明天到底该如何呢?

“次仁,你教教我,到底我该如何?”梅拉的心里,是无声的痛苦的呐喊。

*********

梅拉天刚亮起床的时候,便听到了院子里牵马的声音。等到她出来,那马已经载着丁增曲扎绝尘而去了。

梅拉的心沉了下去,她到底伤到了他?

大厅里,扎西多吉正在耐心地给央金揉糌粑,央金那小小的胖乎乎的手却只管将阿爸捏好的一个一个小小的糌粑团塞进嘴里。

梅拉轻轻地走了进去:“丁增曲扎吃了早餐的吧?现在下去,太冷了点。”

扎西多吉抬头看了看她还算好的脸色,说道:“他一直就性子急,随他去吧,也不是小孩子了。”

梅拉便停了说话,端起刚刚倒上的酥油茶,这茶倒是比在扎玉寺的时候,要香浓一些。

她慢慢地喝着,一边斟酌着自己该如何说话。

扎西多吉仍在揉着糌粑,只不过是揉好了往自己嘴里送。

他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梅拉,说道:“想什么?吃东西也不好好吃。”

梅拉看了一眼面前那个镶银的木碗,里面仍是一平碗的糌粑,一点也没动,说道:“我不饿。”

她看了扎西多吉一眼:“我想围着这院子,让下人们再修一道围墙,里面全部种花。然后,把牛羊另关一处。”

她斟酌了一下词语:“现在这么多人,这么多牛羊,未免太挤了一点。等围墙围出来之后,就将牛羊隔开点。”

扎西多吉嗯了一声:“这主意不错,我也觉得这家是有些挤了。”

他看了看已经吃完了的央金,拿帕子替她擦了那粘着白的糌粑,黄的酥油茶的嘴巴,说道:“去玩吧。”

央金却不走,看着梅拉,问道:“阿妈,种什么花?是格桑花吗?”

梅拉笑了笑:“央金真聪明,到时你也帮着阿妈来种格桑花吧。”

扎西多吉看着妻子笑起来的样子,还是那么美。只是那白发,他心知肚明没往下想了。

听着扎西多吉略高的呼声,尼玛多吉连忙弯着腰走了进来,他的腰似乎越来越弯了:“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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