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十分,养心殿门口挂的火烛噗的一声灭了,偏殿于内殿的通道处顿时漆黑一片。一旁打盹的小公公被一阵脚步声惊醒,慌乱的看了眼内殿,未见丝毫动静,刚轻舒口气,转头就对上夜归的李培。此刻他正端着刚熬好的药进来,精致的雕花瓷碗里冒着热气,显得他的面容更是疲惫。
小公公急忙要上前行礼,慌乱下差点撞到他身上,李培后退一步,才止了步子。
李培看了眼手上的药,怒瞪了下慌乱失措的小公公,放轻脚步朝内殿走去。
“砰~”的一声响,紧接着就听到一声闷哼,李培顿时就是一惊,随手把药盘塞身后人手里快步跑了进去。
淌大的鎏金宝龙雕花榻上被褥凌乱,上面的人却不见。李培按耐不住心惊的紧走两步,未到床榻前就猛地一个哆嗦,一股子冷风直吹他后脖颈。
他扭头回看,这才看到那个高大熟悉的身影站的笔直,本是紧闭的窗户此刻大开,深秋的冷风呼呼的灌了进来。
“皇,皇上。”仔细的看了下人并无大碍,心里安下不少,忽略方才听到的闷哼声,忐忑的开口。
窗前静站的人毫无所觉,一双冰冷的眼神无情淡漠的看着外面,无声无响。只是额头和浑身近乎水湿的薄衫说明了方才确实有发生过什么。
“皇上….”他又担忧的轻唤。
窗前人微微一动,却是未答。
他这情景像足了儿时每夜做了噩梦后慌乱无依的样子。那时也是浑身冰冷,衣衫尽湿。初期刚到冷宫的夜里,他总也噩梦连连。每每夜里,他都要抱着小皇子的他,安慰取暖为他唱着不知名的清曲。
只是知道他七岁,却仍是无法消除他年幼时,对母亲的惨死和父亲的憎恨,以及他自我厌恶和被抛弃的恐惧。
有是几时开始,总也木滞的脸上有了笑意,对轻声问他些宫外的东西,会询问他不知名的典故名曲。那个把他从自闭幽暗的世界拖出来的,是他七岁之后遇到沫公主开始的。
这--究竟是孽还是缘?
十年的相知相交,任谁能一笔划过。
如今,这十几年未见的噩梦今日是犯了?
他心惊的拿着厚衫披在慕容夜肩上,看他站了半天并未有回去的意思,于是小声劝说:“皇上,夜凉风大,还是先回床吧。”
皇上的苦,他如何不知,只是俩人如今,这结怕是再也无法解开了。
再见亦会是死敌!!
慕容夜突然开口:“你说,她离了这里”声音平淡无波却让人听出内里的一丝脆弱,“能到那里去?”
李培身子一抖,窗外又是一阵风吹过,殿内桌上的烛台晃了几晃,灯火忽明忽暗的让他看不清说话人的脸。
慕容夜轻声失笑,语气萧索,“必是寻哪青岚去了吧。”说完似想到什么好笑的事,竟是大笑出声。
“如今,她除了寻他,还能找谁?”他没有想到,他得权势的那一天,却无法给她庇护。而她想到的第一人,仍是哪个人。
“皇,皇上。”李培低头敛了面上的情绪,心里暗叹,沫然公主离开还是对的,纵然不再相见也就不会相伤。
“你说,哪人为她蛰伏凤储一年有余,期间百般密探皇宫。而她,为了见他一面,竟是选在大婚日强行移穴冲脉,只为离开这里。你说,这些,可是早就算计好了的。”
李培无语。
“如今,他们可是已经双宿双栖了?”
李培心头一跳,偷偷抬眼,只见慕容夜映着火烛的深潭里闪着一丝癫狂,哪是他少年时他所见过的样子。
“皇….”劝慰的话哽在喉间,窗内肆意刮来的冷风让他浑身发颤。
没了沫公主,还会有别人的。他告诉自己,皇上是过于执着,但是喜爱的东西不再属于他时,他也会让自己伤心痛苦,却也会决然放手。
一切都会好的,会好的。他答应过老主子,这么多年的照料,他知道慕容夜是个执着的人。如当年那个布偶般,刘妃被杀,他被打入冷宫,当天就毁了琉帝送他的那个武士布偶,那时他才四岁。
虽然难过而残忍,却格外的决绝。
黑漆漆的窗外一声响动,两抹黑衣轻身跪拜。
“福州城,恒来客栈!”短短几个字,让站着的人浑身一颤,身形一闪,窗前已没了人影。
“皇,皇上。”李培一惊,却见人已隐没在黑暗。
“宣陈太医明日青山见驾,外人未的传召,不得来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