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城,二月。萧瑟凛冽的时节,街道上却仍不失热闹,沿街小贩的叫卖声,讨价还价的吵嚷声,热闹而又安宁。
经过三天长途跋涉的黑衣少年望着城门上朱红色的“宣城”二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几丝墨色的头发因出汗贴在泛红脸颊上,眉梢上渗出的汗凝成细碎的的白色霜花随着马蹄的起伏微微颤动。微微发黑的眼眶难掩倦容,可他却丝毫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意思,而是扬鞭直奔凉王府。
到凉王府门口,少年拴好了马正要进去,却见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姑娘哭着直向他跑过来,嘴里还女乃声女乃气地叫着“哥哥”。
少年心里奇怪,便蹲来,伸手抹去小姑娘的眼泪,轻声问道“怎么了?”
小姑娘用手抹着花了的小脸,眨了眨大眼睛,指着不远处的一棵树道“竹蜻蜓挂在树枝上了。”
少年一看,果然一只碧绿色的竹蜻蜓挂在树枝上。他笑着拍了拍小姑娘的头:“哥哥去帮你拿下来。”便起身走向那棵树,还没走到树的跟前,便觉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梦中隐约传来两个声音。
“如今皇上已去,凉王失踪,四处都虎视眈眈,您看现下该如何做才能稳住季国呢?”
“唉,皇子尚年幼,看来也只能走这一步险棋了。”
“难道您的意思是,要瑾公主----”
脑子里一个激灵,少年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抬眼打量四周,雕花窗栏,织锦床幔。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才发现这屋子是间内室。少年轻轻推开门,才明白自己刚才不是做梦,外屋的茶桌边正坐着一个身穿官服的白发老人,旁边立着一个侍从样的中年男子。
“叮---”青色的小药瓶从少年腰间滑下,发展出清脆的撞地声。少年心中一紧,忙要把门关上,却听见白发老头向着门的方向说道:“瑾公主,是您醒了吗?”苍老的声音平静中带着隐约的喜色。
少年心中奇怪,想着怎么也躲不过了,便推门走了出去。
“老臣拜见瑾公主。”白发老人一看见少年,便起身跪在了地上。
“哎少年一惊,忙上去扶老人,“呃…请问您是?”
“老臣冯渊,本朝太傅。”老人一脸严肃。
少年定了定神,脑中闪过刚才梦中的对话,心中不由闪过一丝不安,眉头一皱,忙问道“是你把我弄到这儿的吧?还有,刚刚你们的对话……难道,父皇已经……”少年的双眼紧紧的盯着老人。
老人点了点头,脸上的凝重又加深了几分:“不仅如此,凉王也遭人暗害,虽然至今仍生死未卜,但恐怕也是难逃劫难。季国现在正值水深火热的边缘,大臣各自争权夺利相互猜忌,百姓心有疑惧,惶惶不安。边境祗岩族隐患犹存,又有白国,颜国虎视眈眈。如今内忧外患共存,季国局势堪忧,稍有不慎便会面临分崩离析之乱。先皇病危之时命老臣到紫梧山接瑾公主回宫,老臣却得知公主早已先行下山。我想您必会先到凉王府,因怕您落入贼人之手,所以就略施一计把您先接到了我这里。”
少年听罢,瘫坐了下来,紧紧地咬着嘴唇,心中感觉猛的一空,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什么,泪水汹涌而来,却又被他生生压入眼眶,只口中喃喃道:“我还是来晚了一步,父皇。”
他把头转向墙,紧紧地贴着墙壁。冰凉的触感刺激着每一根神经,如寒冰一般的冷气顺着血液流淌到全身的每一处,冻结,然后撕裂。
“那我能做什么。”冷冷的声音响起。少年转头,晶莹的泪珠凝在睫毛上,微微颤抖。
“凉王失踪的消息已经被老臣封锁,无人知道,而公主您自小因体弱而被送往紫梧山药王处,从深山长大,这次从山中回宫的消息也极少有人知道。老臣也是今日见到公主才知公主的样貌竟和凉王爷如此相像,若不是公主为女子,老臣差点把您当成了凉王爷。所以,老臣想请公主以凉王的身份出来稳定大局。这也是无计可施之策,不知公主能否答应?”老人用征询而期望的眼神看向少年。
少年眉头紧皱,垂眸半晌后,眸中闪动起一缕疏冷而又坚定的波光:“好,我答应你。”
因为在出生的那一刻,命运便赋予了她旁人无可比拟的荣耀与尊贵,而在这光芒的荫庇下,她理所当然地安享了十八年。现在,终是到了她该为肩上这荣光负担起什么的时候了。
转头望向窗外,陌生的繁华与喧闹,本是想取了珠子来救父皇,本是想回来见十几年未见的父皇和兄长,如今,却……他们还没见过长这么大了的她吧,记得六岁被师傅带走时,她才刚到父皇腰间那么高。十几年如梦一般,如今梦醒了,却只剩她一人了。
既然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那么,今后,她便是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