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涧分神之际,一溜暗镖从左肩穿过,他勉强撑起的防护瞬时破了缺。
当此时,一短刀夺隙而入,直斩车帘。
恰此时,安坐于车中的新娘终于忍不住,揭开喜帕掀开车帘,想看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刺客剑锋直指云岫眉心,在还有一寸之距时,被破空而来的青佑斩偏了方向,钉入了车辙之中。
卓涧为护公主犯了习武之人的大忌,在尚未力尽之时将剑月兑手而出,失了剑的卓涧渐显不支之势,欲靠近车中,却被对方剑势所制。他心中焦急,见轻使力,徒手相搏中内力忽觉一阻,才意识到刚才的镖上有毒。
黑衣人左右夹击,卓涧一时进退不得,相持中,毒已浸至右臂,满手青紫,向上蔓延,气力渐失。
车边到下武卫的血溅入帘中,云岫一惊,一时吓得不知所措,只是向车中缩去。
眼见一个刺客已从车门钻入,卓涧不顾左右袭来的剑芒,直向车门跃去,腿上肩上乍时几处见红,勉强跃至车门前却已力竭,整个手臂已一片青黑,他欲捡起车门边的剑却整个人失力顺着车缘倒了下去。
远处紫衣人眼角跳了一跳,嘴角向上略微勾起,抬眼看向白灏。
那双眸子依然如寒潭中被碎了一地的月色,疏离着冰凉,波澜不惊地审视着眼前的一切。
亦弦又一次觉得自己小看了白灏,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如此“镇定”,真是少见。
季国侍卫已被杀得杀,伤得伤,估计那刺客的刀现在已经架到了那可怜公主的脖子上,一想到美人即将香消玉殒,亦弦不禁唏嘘,翻身下了马,跃到了近旁的一棵树上去看。
果然,他估计得没错,马车已被砍烂,两柄剑正一柄刺向已倒地的卓涧的胸口,一柄刺向车门中已愣住了的公主胸口。
马车中惊慌的云岫看着向她胸口直直刺来的那利刃一时竟忘了呼喊,只是向后缩去,可后背已已靠上了车缘,她下意识用手去攥那剑锋,可满手血红刺痛却仍阻不了利刃的向前之势。
她扭过头,轻轻闭上眼,却忽又猛地睁开了。眼神越过执剑的刺客,看向他身后门外远远的地方,眼中的慌乱竟是清明了几分,无措中似乎又执着地在等待着什么。
剑锋已刺破大红嫁衣,她远望的眼神竟有些痴了。
突然,一抹黑影如飞鸟般从丛生树影间掠入车门。那人的速度即便是亦弦也没看清楚他究竟是如何动作的。
同时,一柄飞刀插在了举刀刺正向卓涧的刺客胸口。而随他之后,又十几黑衣人从树上掠出杀向黑衣刺客。
云岫身前执剑刺客忽向后倒去。她看到了倒下刺客身后那双惨淡而苍白的眼眸。如幽魂一般晦暗而沧桑,被长发遮住半边的脸颊,瘦削而坚毅,此刻于她却如拯救苍生的战神一般。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人,眼中闪烁着忽明忽灭的亮色,既像是与死亡擦肩而过的庆幸,又像是感激,似乎又像是痴怨,似乎含着久别故人相见一般的沧桑,却又像是初见一般的腼腆自持。
她微微张口,须臾却又合上,似乎有万语千言,却只这样一动不动,注视着,凝望着。一切情绪被缓缓吞没,眼中渐渐只剩下安然。一些莹亮亮的什么东西,氤氲着却又慢慢润了进去。
也许,她此生都忘不了这样一双眼眸。
那人眼光只在她脸上一扫,双目交汇的一瞬,她小心地敛去了所有的情绪,手中攥紧了大红的盖头,向他腼腆一笑。
也许有些东西,只合埋在心底,不必倾之于口,也能传达。
他转身,向身后刺客杀去。
她将眼神从他身上移开,重将手中喜帕盖到了头上,端端正正坐入已被砍破的马车中,从出门以来就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这下,应该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