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涧把一桶水浇向屋顶,余光却忽瞥见一个黑影从北苑闪过。那人极其轻巧而熟悉的身法让他心中一疑,放下水桶跟上了那人。
卓涧循影沿墙角前行。忽一柄飞刀从暗处闪出。他躲闪之际后背却挨一掌,随即一枚雪亮的飞刀抵在了他喉间。
果然是他,发遮半面的飞刀客。
“请问来着何意?”卓涧似乎并没有被抵在他喉间那柄刀慌了手脚,反而先发了问。
“为一个问题。”语声中没有任何情绪。
“什么问题?”
“白国王妃可安好?”
卓涧余光瞥向那飞刀客,却看不清他的表情,沉默片刻,回答道:“她已经死了。”
“什么?”黑衣人手突然一抖,架在卓涧脖子上的刀竟掉落在了地上,整个人如失了魂魄一般,向后退了两步。
卓涧见此机会,利旋转身反手扣住那人的手,长剑一挑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而此刻,卓涧清晰地看到了他深陷下去的眼窝,而眼窝中竟是些微晶莹透亮的东西。
“火是你放的?”卓涧问。
“不是。”那人声音带了些微颤抖。
卓涧把目光钉在了他身上,过了一会儿,收起了长剑,伸手拍了拍那人的肩,然后转身,背对向他,“你走吧。”
“为何放我?”黑衣人问。
“刚才我不过趁人之危。阁下两次三番救命之恩,在下理应相报。不过今日我必须亲眼见你离开王府,不能伤及他人。他日若以敌人的身份再遇,卓涧绝不会手软。”卓涧话音一落,那人身影便跃出院墙,没入了夜色中。
卓涧回到别院之时,火势已经被压了下来,而凉王正奔走着指挥侍卫们救火和收拾残局。
他走近了才发现她全身是湿透的,衣角还在向下滴着水。他眉头皱起,犹豫片刻,解下自己的外袍,递给了她。
季瑾亦犹豫了一下,随后向卓涧一笑,接过外袍,披在了身上。
火渐渐熄灭了,可是整个院子都已被烧得七零八落,房屋面目全非,只剩下断壁残垣在黑红的火炭和浓烟中苟延残喘着。
侍卫抬出了那俱焦黑的尸体,却只有半截,另一半,早已在大火中烧成了灰烬。
季瑾只远远看了一眼,并没有上前,对侍卫说:“厚葬了吧。”
看着士兵抬走尸体,季瑾忽然想到了什么,心中一沉,快步转身向她的寝宫走去。
果然,不见了。
七巧玲珑锁被打开,她盛放祗岩拓片的柜子里的东西全都不见了,包括所有的拓片以及她的和从凤眼身上摘下的两条碧蓝色的坠子。
刚才大家忙着救火,没有人注意到谁进了她的寝宫。
这场火,原来不过只是个调虎离山的幌子。
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季瑾脑袋像是要炸开一般,烧起了一团火,颓然坐倒在椅子上,闭眼向墙上靠去。
陌檀曾经对她说过,越是糟糕的情况下越要冷静,这样才能不给人以可乘之机,才能避免更糟糕的事情发生。现在她若不冷静,只会让事情更乱。
季瑾起身,换了件干净衣服又回到了被烧得只剩一堆黑瓦残墙的别院。吩咐好了门口侍卫如何收拾后,她踏入了别院。
只可惜这场火实在是烧得太厉害,屋里的东西不是被烧成了灰便是只剩下漆黑一团。
季瑾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一只被烧得漆黑的笛子。她端详了片刻,用衣袖小心翼翼地擦去了浮灰,收入腰间。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任何有用的线索。
接下来的几日里,季瑾有条不紊地安排别院的修缮重建事宜,处理政事,似乎并未对陌檀的死表现出太大的哀伤,与那日大火前她冲动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倒让卓涧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担心得每天到王府来给她变着花样的讲笑话。
然而实际上,面上平静的季瑾已经嗅到了硝烟的味道。
新的战火又将掀起,可她不知会从何处而起,也没想通该从何防起,她甚至不清楚自始至终她的敌人究竟是谁,只是似乎一直都在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每天压着心中火急火燎的焦灼却还要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已经快让季瑾崩溃了。她不知道所要面对的敌人究竟藏在什么地方,只觉得四处都有双眼睛在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便只能把自己装扮成无懈可击的冷静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