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夕看着洛鸢,唇边反而掠起一抹高深莫测的弧度:“你以为,凭她,能害得了我么?她的心思,全在我眼。若她敢出手,先倒下的必然是她。小鸢你的确该罚,却不是罪在下毒,而是罪在低估了我。”
颜夕说着转身走到桌边,仰头提起茶壶,将壶中茶水直倒入口中,直到壶中滴水不剩。他放下壶,走到洛鸢面前,伸出手:“刚才杯上涂的解药应该不够解这一壶的落魂毒吧?小鸢,解药。”颜夕不慌不忙的语声中带着洗练的凛然。
“公子你何必”洛鸢抬头看着公子,惊疑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犹豫中一拳砸向地面,却终是拿出了腰间纸包,递给了颜夕。
颜夕拿过纸包,自己吃下一颗药丸。等了片刻后,走到床边喂季瑾吃了一颗。
“这人不过一介女流,我对她太过了解。相较于眼睁睁地看着我因得不到让位诏书而血洗宣城,她一定会选择力劝皇帝立下让位诏书,以保全更多人的性命,哪怕是不惜背上卖.国求荣之名。若今日杀了她,秦相和皇帝则很可能会选择和我们拼个鱼死网破,到时候我们便是血洗宣城,也未必能拿到让位诏书。便是夺了宣城,夺下季国,也难服百姓之口,难服天下之人口。强行夺位,也必会反声不断,江山难以稳坐。而你今日就这样毒死了她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她身上的利用价值?小鸢,你终还是改不了莽撞冲动的性子,这样下去,怕是在战场上也总有一日会吃亏的。”颜夕轻叹一声,“真是让我放不下心。”
颜夕走到洛鸢身前,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起身。
“对于凉王,我自有分寸,她害不了我,你不用担心。回去吧,这里不会有事的。”
看着洛鸢走出了门口,颜夕又坐回床边看着季瑾。
她还没醒。眼睫不安地抖动着,似乎是在作噩梦。
他拿出藏在衣襟里的笛子,吹了起来。
渺远的笛声晕开在月色中,映出了几分夜的静谧,仿若回到了许久之前两人相依在祗岩山洞中的清寂宁谧。
其实,从她进门的第一眼,他就知道她是来杀他的。
因为她向来清朗的眼神中多了太多软弱,而他知道,她是从不会把软弱展现给别人的,她向来喜欢把一切沉重和不安压在心底,用坚强冷硬的一面面对别人。所以,今晚她的软弱和眼泪,是故意表现给他看的。
若她已下定决心明日奋力反抗,必然会决绝地以敌人的身份面对他,而绝不会跑来和他说这么多话。
他太过了解她,而她的破绽又太多,所以她的算计又怎能逃过他的眼。
而她一定不会知道,她刚才拿给他的那只笛子在他转向窗口之时已经被他换掉了,他的那只笛子并没有在大火中烧掉,而是被他修补好了一直带在身上。
所以,他并没有中她下在笛子上的毒。
颜夕不知季瑾醒来后是会为他没死而失望还是为她还活着而惊讶,总之,现在这样静默相处的两人似乎总归是不能共存的。
这般相对而坐,也不过各自暗藏杀机,等待对方的破绽,蓄势待发而已。
一曲终了,季瑾却还是没醒来,脸上却是渐渐青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