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又行驶起来,辛伊心中怒气未解,瞪着随风拂动的帘幔,烦闷不已。
白日,姬楚牧许了她半年之约,她便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有些怪异,原来,事实真的不能捅破,一旦捅破了,许多事情都变得尴尬起来。
就像他不顾她的意愿,惩罚驾车的车奴,这又何尝不是换了方式打她一巴掌。
辛伊苦笑,半年之约,真的可行吗?
两年!姬楚牧说她只剩下两年生命了。想至此,辛伊的眸子顿时黯淡无光,她从未想过死亡离她如此之近,她不禁有些恐惧了。
没有人不会恐惧死亡,辛伊是个平凡人,自也是怕的。
这一瞬,她突然不想寻找来到月落的原因了,因为心中有个声音驱使着她,留在这里。什么身份,什么红衣老头,她通通都不想管了。
纵使再也见不到思思;
纵使半年之后,他会迎娶那个女子;
纵使半年之后,她不再贵为林宁王妃。
她想她也是舍不得他的,人总是犯贱,喜欢一个人便要千方百计,只为留在他的身边。
辛伊想她大概便是其中的一个,她竟然祈求姬楚牧施舍一份疼爱,舍了所有的自尊与骄傲。
可是自尊与骄傲终抵不上他的浅浅一笑。不为其他,只为自己失了心。
辛伊心中做了打算,半年之约过后,她便向姬楚牧提出和离,然后静静躲在京城的某个角落,呼吸着他遗留的气息,然后安静的死去。
只是阿楚,半年之后,你在夜半梦回,可会记得一个唤作‘念儿’的女子。
你可会记得,你也曾为一个女子跃下深渊,然后浅笑道:“不如我们做个伴!”
你可会记得,你蹙眉无奈,长臂环着一个女子,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念儿,你是我的妻!”
阿楚,半年之后,当一切都如过往云烟,你就一并把我这个生命的过客忘了吧。
有些回忆,零碎斑驳,经年即逝。
有些疼痛,痛心疾首后,便也是一种甜。
辛伊阖了眸,身子无力地靠在马车上,深深浅浅呼吸着,双手紧绞着衣角,心中酸楚无比。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戛然而止。车外有低低的交谈声响起,声音有些尖细,内容却是听不清楚。
稍许,便有五指掀起马车的帘幔,寒风突然从车外旋转而进,将车厢中的温暖攫取干净,辛伊缩着身子,牙齿打起了寒颤。
“念儿,父皇想见你!”声音从虚空中飘来,名字唤的亲切,却未着一丝暖意。
辛伊探出头去,瞧向说话的男人。姬楚牧坐在轮椅之上,双眸紧锁着她,脸上不起波澜,右手却朝自己伸着。
姬楚牧身子微瘦,但还是极高的,这时坐在轮椅之上,手却也平齐到她的膝处,若此刻她蹲低身子,便有一种举案齐眉的感觉。
辛伊嗤笑着脑中猛然出现的念头,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她朝着姬楚牧摇了摇头,自顾地从马车上一跃而下。脚底传来一阵酸麻,辛伊一怔,忽忆起月庙的事情来。
那时,他不愿搀扶她,而今日,她不愿他搀扶。也许,事情早就当时就展、露无遗了,总归是自己太傻。
姬楚牧见状,眸色暗沉了几分,收回手臂,搭在轮椅的扶手上。
站在一旁的大太监顺势而上,拱手行礼道:“王妃,老奴来稍皇上的口喻。请王妃随老奴上御书房走一趟。”
“请问公公,可知皇上召我所谓何事?”辛伊蹙眉,疑惑地开口。
在她印象中,她只见过皇帝两回,一次是在龙泽殿,另一次便是在刑部,思之,辛伊便感觉夹指之痛犹在昨日,身子不由后退了些许,十指在广袖中瑟缩颤抖着。
“老奴不敢妄加揣测皇上的旨意。”
辛伊的举动尽数落入姬楚牧眼中,只见他微蹙着眉,唤来唐修,唐修会意,转身朝马车方向走去,不久便拿来一条披风。
姬楚牧朝辛伊探了一眼,辛伊会意,俯子。
“阿楚,莫姑娘就走在十米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