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主公』的神明听起来有些陌生,妈祖、关公是一般百姓所奉祀,要请这些神明没多大问题,但有关『发主公』这尊神明,倒是让必润费了一番心力。打听的结果才知道『发主公』又称为都天圣君,在泉州奉祀祂的人很多,必润想,自家的祖先不就是泉州过来的吗?对于财仔仙所说家里要供奉发主公的事让必润深信不疑。更觉得某些情在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必润亲自回泉州到发主公庙请示神明,说是要请回台湾奉祀,发主公给了必润三个上杯,必润在当地请了有名的雕刻师傅以桧木雕刻出和庙里一模一样的发主公神像,从雕刻到上漆必润都亲自在场,神像雕刻好了之后再请庙里的道长开光,道长说要向发主公请示何时才愿意让必润请回家,必润听了有些着急,他已经来泉州近三个月,若是不能马上恭请回家,不知阿显那个小子会玩出什么名堂,可是道长的话又不能不听,必润硬着头皮把眼前的困境说给发主公听,没想到发主公一下子就给必润三个上杯,让必润在当天请祂回台湾。
必润包了小船回台湾,经过台湾海峡时必润想到安放的问题,神明若是放在必润家似乎是必润为自家所请,但必润还有一个哥哥,若是安放在自家似乎自私了点,于是他打算把神明供在阿显家,但自己早晚一定要向发主公点香供奉,为了方便拜拜的出入,必润在两家相隔的墙开了一个圆形拱门,这个圆门让大家进出更为方便,结倌要向二婶请安时也不必费事地从自家大门出去再从二叔家大门进入。
因为这道门,两家的来往更热闹,有时阿快会送些点心给结倌,结倌也会让茶花过去帮忙绣补衣服,茶花的手巧,连绫绸都称赞不已,后来绫绸的裙角衣服都是茶花绣补。
有一天,阿显吩咐阿尾、阿静把第二进屋右边回龙第一个房间打扫干净,又买了一些家具放在里面,并要阿尾搬到左边回龙住,结倌透过茶花的口中才知这件事。
「整修房间有什么用途吗?」
「时间到了再告诉妳。」阿显这么回答。
结倌相信阿显一定有重要的用途才会整修房间,她不在意这件事,最近阿显在家的时间多了,俩人相处的时间和情感的增加是成正比的,结倌感觉到她的婚姻生活正步步迈向美好的未来。
然而茶花带来的消息可不是这样,茶花趁一个悠闲的午后,结倌在喂金鱼时向她的主子说:「舍娘,回龙那边的房间是要让牡丹楼的一个小姐过来住。」
结倌拿着饲料的手抖了起来,在感觉将要乏力前把鱼饲料放在水池的石头上。
「妳听谁说的?」
「到菜市仔买花听到的。」
「是谁说的?」结倌把白色手帕抓得很紧,传言可能像一阵风,来无影去无踪,传言也可能像火烧房子,有一个起火点,甚至会有緃火的人,如果传言像风,那是不必理会的,但传言要是像火烧房子,那传言就成了事实。
「牡丹楼的人说的。」
「牡丹楼在新町,这些话怎么会在白金町出现?」结倌的声音大了起来,睁大的眼睛有铜钱那么大。
「牡丹楼的掌柜到锦町做衣服时向裁缝店说,裁缝店老板向我们家二姨的哥哥说,二姨的哥哥在菜市仔卖鱼,裁缝店都向他买鱼。」
结倌想起娘家的二姨,她是沿街叫卖豆花时被父亲看上的,到了许家算是飞上枝头,锦衣玉食、旱烟槟榔,可怜的是她阿娘,从此和人分享丈夫。
「妳去问问那个卖鱼的。」
「舍娘,不用问了,添了眠床和柜子。」茶花低着头说。
结倌猛的起身,茶花感觉到主子颤抖的身体,她默默地跟在结倌后面,结倌在五岁时缠了小脚,七岁时就放了脚,走起路来不如茶花快,比起绫绸、姑婶们却是灵活许多。
走进回龙时正好踫见必润拜完发主公,结倌向二叔打个招呼。
「什么事生气?」必润看着结倌的脸问。
「没有!出来走走。」
「茶花,什么人、什么事惹妳舍娘生气?」
「没有,舍娘想到前厅拜拜。」
「结仔,都是一家人,有事就向我说。」
结倌把眼光放到地上,她怎能向二叔说阿显要娶细姨?何况这事还算半真半假,说出来可要负责任的,但她念头一转,让二叔做主或许能挽回局面。
-能阻止多久?半年?一年?结倌有些三心二意。
结倌轻轻甩下右手,这是她和茶花的约定,代表茶花要替她说话。
「二叔公,听说老爷要让牡丹楼的一位小姐进来,舍娘想过去房间看看。」
「听谁说的?什么时候的事?」必润的脸一沈,此时阿显正从外面回来,看到二叔和结仔站在二进厅的回龙说话心中就有些谱了,他把脚一缩返回前厅。
-总有知道的一天,现在就出去明说了,吴家大房不能无后吧!这点二叔就无法反对。
阿显拿定主意立即往二进厅去。
必润没理会阿显的加入,他看着茶花把房门推开,眠床、桌椅一并俱全。
「是哪家的姑娘?」必润沈稳的话语中有许多许多的严肃。
阿显答不上来。
「是哪家的姑娘?」必润再问一次。
「那不重要,只要会生孩子,谁家的都一样。」阿显回答得理直气壮。
「说个姓名。」
「吴楼。」
「同姓不婚。」必润说完就走。
阿显没料到风声这么快就传回家里,他放着站在原地的结倌和茶花,进去为细姨准备的新房里坐着。
结倌难忍丈夫要娶细姨的事,她的怒气无处发泄,憋在心底的不满窜流到肠、胃,茶花端进来的饭原封不动的再端出去,连平日串门子的姑婶都让茶花以「舍娘今天有事」给挡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