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诺最近的心事重重沈成予并不是没有注意到。
他知道对于十五年前的那件事情,他们都需要时间去消化,当然,他还并不知道关于真相,言诺竟比他还要早上一步知道。
夏雨的翩然而至一时间缓解了撩人的燥热,空气里到处都弥漫着清爽湿润的气息,言诺倚在车窗上,感受着清晨被这雨刚刚洗刷过的空气。
叶良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来的。
电话里,他声音黯哑,气息不稳鼻音浓重,他问言诺:“言诺……你在哪?媲”
言诺眉头微颦,身侧,沈成予正专心开车,她回过头对着电话,轻“嗯”一声,问道:“你有事么?”
可电话这个时候却换成了另一个音色清冽的女声,“请问你是病人的家属么?能麻烦你过来给病人办一下住院手续么?丫”
言诺忽的一怔,忙问道:“你好……请问,他怎么了?”
那边,女子操持着专业的口气说:“病人急性支气管炎,现在烧的不省人事,家属还是来看一下吧。”
“对不起,我不是……”
言诺话没说完,那女人便打断她,“这个人电话里就你一人的号码,如果你现在没空的话,可以帮忙联系一下他其他亲属么?他现在是一个人在医院的。”
联系其他亲属?谁呢?宋雨晴么?
过后,那女人道出医院的地址便挂了电话,言诺颓然放下手机,半晌不语。
她近日总是会这样有气无力,而这次,除了有气无力之外,还多了几分无奈。
借此,她和沈成予之间的静默终于打破,倒是分不清叶良的这个电话合不合时宜了。
电话里的话沈成予听了个大概,他瞥一眼,便将言诺的心思收入眼中。
“去看看他吧。”他轻声道。
言诺却拒绝,“不用……还是不去了……”
可沈成予却已经替她下定了决心,先一步放慢车速,将车停在一旁,说:“言诺,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都不介意了,你又介意什么?我陪着你,好么?”
真诚自他眸中流出,叫言诺如何不甘之若殆。
她轻轻点头,说了医院的地址。
按照电话里那女人说的话,言诺同沈成予一起来到医院的急诊部,看到了卧床不省的叶良。
门前的护士见到言诺,问她:“你是那边那个病人的家属?”
言诺迟疑着,最终点头。
“这样,那病人现在的情况不太好,烧一直退不了,急诊室的环境也差,我们那边已经给他腾出了床位,你们谁去给他办一下手续吧。”听话音,正是那个电话里的女人。
言诺挑眉看沈成予,“是你让我来的,就劳烦你去了。”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现在也收不回来了,沈成予撇撇嘴,收到讯息,立时按照护士指的方向去办手续。
目送了沈成予,言诺回神,想着急诊室的里面走去。
叶良是仰躺在床上的,床太小,他的脚微微憋屈地收着在床尾,眉头始终紧皱,一看便知正承受着病痛的折磨。
“护士小姐,是谁送他来的?”言诺问。
那护士看了下点滴瓶,叹口气说:“哪有人送他,他自己开车来的!哎哟,烧成这样了,还能开车过来,真是不容易,这一到门口,就晕在急诊室了。”
护士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道:“对了,这是这位先生的手机,他中间醒过一次,我们让他打电话给家属,他是打给你了吧?”
言诺伸手接过手机,那护士没说谎,电话里确实只有她一个人的电话号码。
紧接着,只有默然不语。
床上的叶良突然难耐地申吟出声,眉头皱的更近。他这样睡是怎么也睡不安稳的,额头滚烫,面色惨白瘆人,如何不叫人动容?
护士走前将消过毒的毛巾留下来给她,言诺坐下来,便帮他擦拭着额头溢出的层层细汗。
他俊美的脸即便是在这种生病的情况下,仍旧是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艺术品,可他安静不了,他的身体里像是困了一个魔兽,他要忍受这它的折磨,还要想着如何去顽强抵抗。
但在沈成予回来之前,他还是挣扎的醒了过来。
眼睛挤着浓密的眉毛,艰难的撑起来,昔日那颗如星矢的瞳仁,此刻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雪霜,就算他现在浑身都在发烫,也没办法烫化了他眼底的那层冰凉。
言诺扯开嗓子,收回毛巾,问他:“感觉怎么样了?”
叶良无力地煽动着如羽扇般的睫毛,喉头干涩。
“我以为……你不会来的。”
手里的毛巾被言诺攥得变了形,她敛着眉眼,语调低沉。
“我本来……是不想来的,但总要说句道别的话。”
叶良似是绝望地闭了闭眼睛,而后叹息,“你果然,还是要选择他的……”
目光轻移,言诺转过头去,只见门前,沈成予隐去一半的身影犹在,也终于明白叶良眼中的那层冰凉是从何而来。
回过头来,她轻声说:“叶良,说声再见吧,以后,我们都放过过去,去接受回忆,好不好?”
“不好……”她没有听到肯定的答案。
叶良的眼底泛着的晶莹,摇摇欲坠。
男人的眼泪价比天高,在叶良这里同样也是。他明明也在不舍,可唇边却说着绝情的话,他说:“言诺……我像个可怜虫一样,对你威逼利诱,什么办法都使尽了,也把你越推越远了……既然说不见,以后就永远不要见了吧……”
不想再见,不想我们分开后再相遇的时候,一主一客,一个怕怠慢,一个怕麻烦,就像两年前的相遇,结果只是无疾而终,徒惹一身伤痛……既然这样,那么不如,让我忍住一辈子不见你吧。
头顶的葡萄糖已经到了瓶底,这透明的液体,从来不去等候时光。
自此,分离,大概是最好的结局。
她缓缓放下手里的毛巾,最后看他一眼,将他最脆弱的模样印在心底。
他的一句话终于让他们的过去彻底的成为了过去,可这个曾经在她生命里最重要的时刻出现过的男孩,她想,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沈成予已经打理好了一切,有护士来帮忙给叶良换病房,言诺紧跟着出了急诊室,手指被沈成予轻轻勾住,渐渐地,整个被包裹在他的手掌心里。
叶良终究没有再回头看言诺一眼,他走得不疾不徐,背影萧瑟而挺拔。
回程的路上,言诺对沈成予说:“有件事情我想问你。”
“你说。”他的有问必答对她的有效期是无限的。
言诺语调轻缓,事实上,是她要问出的话不好出口,她问他:“你说……需要多久,你父亲那件案子的背后人会浮出水面?”
沈成予微微一怔,音色急转,变得分外低沉,“十天。”
“十天之后是我父亲的祭日,在此之前,我要知道真相。”
言诺低着头,掰着他上车后便一直握住她的手指,轻声道:“还好,我们还有十天时间呢……”
沈成予不由得看她一眼,重新握住她的手,“傻瓜,我们还有很多天,怎么可能只有十天而已。”
“我知道……”
可她还是没敢问他,如果,那个害死他父亲的人正是她的父亲李贞呢?到时,他们之间的时间还剩多久呢?
此刻的她怕得连话都问不出口,她埋头任他和自己十指相扣。心里祈祷着,让这一瞬间停止,让这十天无限放大吧…….
沈成予一回到公司,秘书便告诉他,Derrick同意约见他了,时间就定在今天中午的十二点。
接着,秘书又送过去他的电话,说是[MT]公司销售部总监叶良打来的。
一个小时前的那一眼相遇还历历在目,沈成予接下电话,早已做好防备。
叶良的声音比起在医院的时候清亮许多,但依旧是沉沉入耳。
开口的第一句,他说:“沈成予,不要辜负言诺。”
沈成予话中不带任何情绪,只说:“这个大概不用你来提醒。”
叶良在电话的那头清浅地笑,“本来是的……可现在要跟着你的女人不是别人,她是言诺,我也是现在才发现,不管我是不是过去的叶良,她都不会回到我身边了,因为,她爱上了你这个混蛋。我也想把她拴在我身边,可我还是输给你了。”
沈成予不答腔,他便继续道:“沈成予,十五年前的事情……如果真的是言诺的父亲做的,你会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