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皇万万没有想到，楚绿昔竟会给出这么出乎意料的答案。他咳了咳嗓子，唇角的笑意渐渐僵硬，适才还亲近祥和的模样此刻变得异常的威仪严肃。
他睨了一眼，目光停留在楚绿昔的脸上，眸底幽深：“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昔儿知道。”楚绿昔扬眉望着他，点了点头，应得极为爽快。
楚皇皱眉，语气倏地有些冰凉，紧绷的脸色更带着一分莫名的失望：“那你知不知道爹这些日子为了不赞同你联姻，费劲了多少心思去压制此事？”越说到最后声音越严厉。
楚绿昔抿紧唇角，依旧缓缓点头，敛了眉目苦笑：“昔儿知道。”
她还知道，她的老爹，为了不听那些臣子的劝谏，甚至连早朝都罢免了。
这一切，她都清楚明白的知道。
然而，正是因为知道，联姻一事她才愈加不能推却。
于公，她是楚国公主，守护楚国，有着属于她的一份责任与担当。
于私，她是老爹最疼爱的女儿，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陷入窘境而置之不理。
“那你还……”楚皇撇了撇唇，横眼瞅着她时，满脸满眸皆是无法忍耐的不悦。
他忽地停顿了下来，冷哼了一声，面色一整，话语里带着无法掩饰的焦灼和急促：“说说你的理由。”
话音落后，楚绿昔久久无声，只是凝眸看着他笑，面色自在如初，仿佛毫不在意楚皇话语中的严厉和隐忧。
“因为，在天下人眼里，微生玉疏既是神人，亦是英雄。”等了半天，她才轻笑着慢慢开了口，咬唇说道。
楚皇愣了愣，似是她的答案让他很意外。
“昔儿想找一位英雄。”她笑出声来，说得轻快。
楚皇紧锁着眉头，看向她时，眸光微动。
“原来如此。”半天过后，他才突然叹息着道出这么一句。
“是啊，就是如此。”楚绿昔眨了眨眼，抬眸瞥了他一眼，淡淡一笑。
“我的小公主，的确当配天下英雄。”楚皇点点头，终于把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开，飞眼望向窗外的夜幕，冷淡：“但是……”但是，他希望她的婚姻是纯粹的，不用参杂半点政治因素，更不希望她是为了国家而去联姻。最主要的是，他希望她幸福。
楚绿昔似是一眼就看穿了他心中所虑，忽地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弯唇笑着道：“我知道爹很不舍得昔儿，可昔儿虽愿嫁，却还是有条件的。”
楚皇一挑眉，不解的看着她道：“说来听听。”
“昔儿想一年之后再嫁。”如果在这一年内，楚国还是不能扭转现状的话。那么，她就只能嫁给微生玉疏了！
楚绿昔缓缓敛了眼帘，长长的睫毛下掩饰了几许挣扎。
楚皇沉吟一下，皱了眉：“这个可行。”
“嗯。”楚绿昔抬眸，定睛瞧着他，幽然一笑。
楚皇温和的眉梢眼底却似顿时凝上了一层薄雾，所有的眼神倏地模糊成了一片。楚绿昔只见他轻笑着，缓缓点头。
*
甘露殿外，秀姑正等得心急。
只见她骨节分明的十指交叉紧握在胸前，愣愣地直瞧着殿门的方向。
当楚绿昔从殿门出来之时，她却依然呆立着，痴痴的望向她，一动不动。
“公主已答应联姻了……”她呢喃开口，嗓音微哑，眸光中似有些迷茫。
楚绿昔心知她听到了她和楚皇的谈话，于是也不再说什么。
然，秀姑的面容上却攸地有些苍白。
楚绿昔惊讶地望着她，上前走了几步想要握住她的手，“秀姑。”
秀姑呆了呆，片刻之后，她弯下了腰，眉眼落寞，说道：“老奴恭喜公主觅得如意郎君。公主放心，老奴已经想好了，以后不管公主在哪，老奴都誓死相随，绝不离弃！”
楚绿昔垂头瞧着她，一时沉默了起来，心中更是涌上了千般说不清的滋味。
然而只是一时，片刻过后，她又笑得一脸盈然。
“秀姑，你先回沁昔宫，我还有事要去找哥哥。”说罢，也不等她答话，她便先行转过身，快步的离开了。
过了许久，直到离甘露殿已有一段距离了，楚绿昔这才狠狠的吸了几口气，脸上的笑意霎时淡去，渐渐浮现出一丝黯然。
明日便是魅姜与南风钰的婚期了，整座宫殿都铺满了大红绫绸，处处洋溢着欢喜的气氛。此刻虽是深夜，可是烛光通明，衬得那妖艳的喜气红色愈发叫人觉得刺眼。远处的乐坊依稀飘来几缕鼓乐声，细听之下，却也是欢快的喜乐。
楚覃联姻，大概是众人皆喜吧。
唯独她，却是被遗忘在了这重重宫阙之中。楚国宫里的人们一定都忘记了，他们的绿昔公主在五年前曾受过的耻辱；或许也有人记得……但记得又如何，除了暗自唏嘘外，也只能暗自嗤笑了吧。
或者只有她。会暗自伤神。
*
当楚绿昔去东宫找楚诃曦的时候，他正巧出宫办差去了。
于是，楚绿昔最终只得无功而返。只不过，在她回沁昔宫的途中，竟是遇到了一位出乎意料的贵客。
此人，正是翼国的使臣辗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