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尘一袭宝蓝色暗纹起伏的长衫,缓缓抬头而笑,笑声清亮:“绿昔公主,又见面了。辗尘荣幸,还真是没想到会在这路上遇见你。”
楚绿昔礼貌性一笑:“本公主也很荣幸。”
“昨夜辗尘一时无礼。还请公主恕罪。”他敛下眉目,收起那素来总是放肆的目光,微微笑起。满脸的柔和谦逊,与此前的模样判若两人。
“无碍。”楚绿昔淡淡的说道。
辗尘却似乎并不介意她的冷淡,他抬眸看着她,目光幽深,不知他脑中在转什么念头。
他沉默不语,楚绿昔一时也不想说话,顿时,一抹沉寂笼罩在两人上空。
良久,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适才听说公主已答应了我们王爷的求婚。”
楚绿昔微微一怔,没想到她才离开甘露殿不久,联姻的消息这么快就传开了。
她抿抿唇,轻笑:“是又如何?”
辗尘定定地瞅着她的眼睛,脸上不自觉地笑开:“那么,公主是不是可以喝下昨夜欠下辗尘的那杯酒了呢?”
楚绿昔愣了片刻,避开了他的眼神,头深深低下。渐渐地,她笑意发凉,眸光微冷。
她不想和他再做过多的客套,于是微微颔首,从他的身侧缓缓走开。
静寂的走廊上,来回飘掷着轻缓的脚步声。
辗尘跟在身后,步子踱得慢慢悠悠的。
“辗大人?”楚绿昔开口打破沉默。
辗尘跨步走上前去,眸间清朗:“什么?”
“你这是要送本公主回去?”楚绿昔笑了笑,眉尖却一蹙,毫不掩饰自己此刻的困惑。
辗尘点头微笑,清冷的笑容似花开淡墨痕,虽然凉意纵横,却也赏心悦目。“辗尘要把公主平安的送回到寝宫,才能安心。否则,将来若让王爷知道了辗尘的懈怠,只怕会有责罚。”
楚绿昔扬眉一笑,明亮的眼中,闪过微乎其微的恍惚:“想不到冀王竟是个对属下如此严苛的人。”
辗尘摇了摇头,他抬眸看着她,脸上的笑意略略收起,目光幽深得宛如无风无浪的潭水一般。
“王爷这是赏罚分明。”他的口气很是郑重,神色亦是非常较真。
楚绿昔也不在意,忍不住勾唇笑了起来,道:“你倒是很敬重他。”
辗尘不答,只是半敛了眼眸,神色淡淡的,叫人瞧不出任何的喜怒。良久之后,他才极淡然的轻声说道:“冀王是翼国的神。”
闻言,楚绿昔便不禁又愣住了,那脸上浮现的表情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走出长廊,沁昔宫便就在不远处了。
楚绿昔停下脚步,轻声道,“辗大人留步,送到这里就好。”
辗尘微笑,点头:“公主走好。”
*
待到楚绿昔的背影消失于眼帘后。
突然间,长廊出口处一道白光蓦地闪过,下一秒只见一抹颀长的白衣身影如风一般立在辗尘身前。
来人身着一袭白色锦衣,漂亮邪肆的脸上,长眉入鬓,凤眼飞扬,唇角微微弯起,笑容若有若无,让人怎样也看不透。悬挂在天边的月光洒上他的鬓角脸庞,照亮了他优雅动人的容颜,也照亮他眼底高深莫测的光彩。
此时此刻,若是楚绿昔就在眼前的话,必定能认出他来。
因为,他便是昨夜楚绿昔在荷花池畔遇见的男子。
辗尘蓦地回神,看清楚来人后,眸光顿时恭敬无比。
“王爷。”辗尘对着他抱拳揖手,刚才还清冷孤傲的神色突然消逝不见,转为了一种无上的尊敬和恭顺。
要说,这世上能让辗尘神色大变、膜拜崇敬得无以复加的人,除了翼国的冀王微生玉疏还能有谁呢?!
的确,眼前的这位白衣男子亦正是那位容颜神秘、才冠天下、有着‘神人’之称的冀王——微生玉疏!
“辗尘,你今晚的话有点多了。”此刻的微生玉疏俊美的容貌如霜冰凝,漂亮的凤眸里幽深晦涩,却不再是楚绿昔昨夜看到的那般恣意无暇了。
“属下不过是想让绿昔公主多了解一下王爷罢了。”辗尘闻言咳嗽,唇角笑意僵了僵,尴尬的挂在脸上。
他自小就跟在王爷身侧,这么多年以来寸步不离。甚至,他还知道王爷从很早以前就开始暗暗的钟情于一位女子。而她,便就是楚国的公主楚绿昔。
微生玉疏闻言扬了扬眉,唇边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凤眸瞅向他时,眼里仿似在说:“想要她了解我,用得着你出手么?”
辗尘一时明了,神色拉紧,撇唇讪讪一笑。
好吧,他承认,他确实逾越了。
只是,他有些不明白,王爷做事素来英明神武、干脆果决,为何在感情一事上却偏偏如此犹豫,毫不利落呢?所以,他这个做属下的实在看不下去了,才预出手推一把。哪知,他的王爷似乎并不怎么领情。
“王爷何不向绿昔公主坦诚一切?”辗尘想了想,终于问出心中盘旋良久的疑问。
倘若,王爷能早一点向绿昔公主表明心意的话,说不定公主早就已经接受了他,说不定婚约也就不必推至到于一年后,说不定……
而他的王爷明明多日以前就随着使者来到了楚国,却还只是默默的隐于暗处,默默的注视着绿昔公主的一举一动,默默的隐藏着自己所以的爱意,默默的……一切从不明说。
“现在还不是时候。”
微生玉疏漫不经心地勾唇笑着,神采看似依旧,但凤眸里颜色幽暗,顾盼时再无丝毫的飞扬得意,而是隐隐地、不留痕迹地多了些紧张和落寞。
“那么多年都过去了,只是再等上一年而已,这又算得了什么?”
那么多年?
他心中微微一动,从他们相遇的那一刻起到至今,算起来差不多已有十年了吧。
十年?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竟已经爱了她十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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