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里,大殿内的上空仿似沉溺着紧张而又恐惧的气息。那些但凡有嫌疑的人一个接着一个为之变色,脸色白的白,青的青,黑的黑……身子颤的颤,抖的抖,流汗的流汗,哆嗦的哆嗦……
靳贵妃怔了一下,张了张口就要驳斥回去,却因为心中气急而喉间一噎,突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怒得满脸扭曲。那脸上的神色转变之精彩,基本上能媲美川剧里的变脸之术了!
这一刻,她的心里其实是真有些害怕的。
未料到楚绿昔早就将她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设计看穿了,又思及到当下事态后果,心不由得瑟缩了一下。然而,那瞪大的漆黑眼眸在瞥向楚绿昔时,却未有半分本该有的清醒和愧疚,更多的只是怨恨和愤慨。
仿似在她眼里,楚绿昔所遭受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和活该!
楚绿昔暂时也懒得理会她,只是瞥眸看楚诃曦时,他正漫不经心地饮酒,垂眸盯住她,漠然的脸上划过一抹似喜似哀的厉色,唇角上扬,阴瑟的笑意看得人不寒而栗。
楚绿昔一僵,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她最怕见他这样的神色,因为,但凡他开始生她气时,神色大抵都会如此。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会很冒险,事先又没有告知他一声,害他白惊心担忧一场,但如今……她淡淡叹息,似苦恼,似无奈,似有说不清的愧疚与伤感。
可总之,她却并不后悔。
因为她不能一辈子都躲在楚皇和楚诃曦的羽翼保护下,她总要学会自我成长。而这,就是她踏出去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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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内,微生玉疏站于一角,薄唇微勾,神情自若得仿若春风拂面。当他睨眼瞧着楚绿昔时,深邃的眸间隐隐有光芒在耀动,满眸尽是饶有兴致的笑意。
“今日这出戏,果真有意思!”辗尘轻轻说了一句,后又饶有兴趣地看了看站在在一旁的微生玉疏,目色闪了闪,摇摇头,倏然又道,“属下突然觉得,适才王爷没有出面帮绿昔公主,是对的。”
微生玉疏也不作任何回应,只揉揉眉,眼眸里倏然多出几抹难辨的感慨之色。
半响,辗尘拧了拧眉,长长吐出一口气后,方一字一句道:“这个世道太乱,而绿昔公主又太过娇弱,就像是细女敕的柳条,她若是学不会茁壮枝干,迟早有一天会落到任风摧残、践踏垂目的地步。”
微生玉疏怔了一下,笑了,长眉一斜,面容风流迷人,眸光却异常地静睿冷静:“不会,绝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他见到了她眼底里勇敢坚强的她,她笑她言,纵使被诬陷受屈,神色却依然正气浩然得惊世难见,诸事看透阔达,聪慧隐逸得似叫人非得爱入骨髓、怜入心坎还嫌不够。
纵使他知道她的心里或许还藏着那么一个人的影子,可他仍要娶她,是想给她一个停靠避风的所在,不再受伤,不再孤独,不再一人独自躲着噬舌忝自己的伤口。
不会有人知道,在他五年前见到她自我放逐时她的模样,心碎和绝望通通写在脸上,不愿见人的自卑,满身是伤的虚弱,想求却不能的挣扎……然如此,那时她的眼睛里却还是萦绕着一抹盈然的光彩,是希望,是坚持。那个时候,她能挺过来,心中必定还有着不可磨灭的信念所在。
而,即便真的会有到达那个地步的那一天,风雨飘摇的时候,还有他为她遮挡。卑怯低头的时候,还有他为她正身。
因为,往后陪伴在她身边的那个人只有他——微生玉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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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发展正在楚皇的命令之下进行着。
最终的搜查结果,正如楚绿昔所预想的那般。
在楚皇的龙威之下,御医、宫女皆已招认——此事全由魅姜公主和靳贵妃威逼他们,合谋陷害绿昔公主的!
真相一出,龙颜大怒,金口一开,一干人等全都被打入死牢,独留下楚魅姜与靳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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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天后,安静变成了死寂,满殿落针可闻。一殿千余人竟皆沉默着,脸上神情千般模样。
除瑟瑟退在殿侧的宫人侍女不敢抬头外,其他所有人的目光俱专注在殿中二人的身上,眸色复杂怪异,或不怀好意,或幸灾乐祸,或不屑鄙夷,或索性是抽身一旁看戏的惬意自在,气氛凝滞冻结着,宛若冰封不可破。
大殿中央,龙銮之下,楚魅姜和靳贵妃正跪于地上,身子抖抖索索地,脸色苍白难堪,也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
“你们还有何话要说?”楚皇端坐高处,面若凝霜,眸间冷寂如冰雕,纵使殿内四周红绫光盛,却也不能融寒半分。
靳贵妃只是死死咬住了唇,并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