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沐接到容岩的电话时,正开着车往李琼家里去。只听他说:“哎,我小舅要回来了。”
“什么时候回来?回来有事?”
容岩想了一下:“这个不太清楚,今晚就到,他没说什么事。”
江承沐抬腕看时间,应了声:“这个好,晚上正好我得空,你想出什么法子了?”
容岩浅笑泠泠:“我今晚去机场把人拦下,保证把人给你家江美人制服得乖乖的,到时候我给你家江美人打电话,你把她带过来就行了。”
江承沐狐疑:“确定能成?我家江美人烈着呢,不一定能去吧。”
容岩修指闲闲的叩动了两下桌面,闲闲道:“会来,如果你家江美人不来,那这事咱也别忙活了,注定没戏。”
两人合谋算计一番,一阵欢畅挂了电话。
其实容岩心里还稍有顾及,他小舅他是不怕,长这么大没动过他一根小手指头,而且这等成人之美的事谢他还来不及。就怕江美人,听说真烈得跟江姐似的,会不会被吃干抹净了来扒他们几个人的皮?间歇问了江承沐一句:“你家江美人除了对你和你弟,对别人不出手吧?”
江承沐“嗯。”了声,当即又改供词:“那也得看多大的事,要是真惹恼她,越是外人她下手越狠。”
容岩挂了电话心里犯了一阵嘀咕,又觉得没什么大事,跟他小舅睡了,那就是他小舅妈,怎么也算不得外人了。
江承沐按了很久的门铃没人开,以为人不在家呢,转身要走,门却开了一条小缝,露出李琼憔悴的半张脸来。自打这件事情一出,她整个人就消沉下去了,按理说该跟公司一起努力平息事件,这是解决事情最积极有效的手段。但李琼这两日的反应实在让人匪夷所思,像是心灰意冷,又像是放弃了。闭门不出,公司的电话不接,工作人员也不见。公司就算有心平事都无从下手,三番两次把大老板也惹烦了,会议上一挥手:“让她自生自灭吧。”
就是气话,公司培养一个当红艺人不容易,也有超高的成本投入,眼见回头钱还没怎么见呢,就要沉沦下去,搁谁都心有不甘的。所以大老板才几次催促,让江承沐上门找找看。毕竟两人最初有过短暂的合作,细论起来也算有些交情了。而且能看出来,李琼平日还是很尊重江承沐的。这个女孩子心高气傲,有个尊重的人还能说得上话。
家里很乱,东西扔得可处都是,还有前几日抨击狠戾的报纸,胡乱的混杂了满满一个客厅。
李琼将人请进来,也没什么在乎,这个劲头有点儿破罐子破摔的感觉了。
江承沐随手把沙发上的几本杂志和报纸捋顺,倾身放到茶几上,又把李琼的一件大外套折起来搭到沙发背上,才得出空来坐下。
李琼给他倒了杯水端过来,眼皮没抬,语气奄奄;“你是来看我笑话的?”自嘲的笑了声:“我觉得也应该让你看看,当初你劝戒过我的,是我一意孤行,非走这条路不可,也是我背信弃义,非得另换经济人,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江承沐这一杯水还怎么喝得下去,其实李琼这个性子过份的钢了,现在这个韧劲只怕她要挺不过来。江承煜放下杯子,磕碰到茶几发出“丁冬”的一声响,就听他语气安然的说:“你要是因着这个肯跟我见面,那就没什么意思了,我还以为你是想诚心跟我聊一聊才肯打开那扇门,如果你是这个想法,那我想也没必要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了。”他作势要走。
李琼还是出声挽留,抬起头看他,泪眼汪汪的。她以为全世界都要抛弃她了,出了这种事谁还可能再怜惜她挽救她。连她自己都要放弃了,有种被放逐边缘的感觉。其实守着一个空冷的大房子她也很害怕,也想有一个人上门来,非是敲开那扇门肯拉她一把。而不是走近来看她的笑话。
她不停的吸着鼻子,眼见就要哭了,一只手扯在江承沐的衣角上,那样子像个无助孤苦的孩子。
“你看了那些视频和报导,也觉得我很脏很恶心对不对?我就知道,走出这扇门全世界都在嘲笑我,他们一定会戳着我的脊梁骨骂我下贱。是啊,我怎么可以那么下贱,看着那些视频的时候连我自己都想呕吐了。我真不敢想象上面那个人是我自己。像个荡妇那样被人玩弄,无耻到全世界都会唾弃。”
江承沐定定的看着她,三两句话的事,李琼整个人就已泣不成声。那些视频对一个人的打击实在太大了,从公从抨击的力度就能看出。夜生活完全被暴出,还是在当事人不自知的情况下拍卖到的,尺度大到何种程度不想而知。而且夜生活的对象完全不止一个,难免沾了靡乱的说法。李琼这次就算可以得救,从这场风波里全身而退,日后的风格也得改了,走清纯玉女的路线是再不可能了。
本些发自人类本性的东西其实没有什么,只看这件事情要看当事人怎么定义,以哪种出发点,否则性质就全变了。一个游戏花丛的人,世人明知他有很多的私生活,却不会无可遏制的去指责。但如果私生活变成一种交易,一切就会被打上“肮脏”的标签被这个社会指责并排斥。这次的事件就在于她不是普普通通的私人生活,哪怕她混乱一些。它还掺杂了其他的东西,为了整个社会的风尚,这个圈子也要做出点儿回应,杀一儆百,来宣示它本就摇摇欲坠的纯洁性。
江承沐攥住她的那只手,坐回到沙发上。
“你行事太草率了,做事得讲究法子,怎么可以简简单单的说撕破脸就撕破脸。”那些东西都是她的经济人传上去的,以此打击报复李琼将他一脚踹开的行为举动。
李琼一下震怒,抽出手大喊大叫。
“我也不想啊,可我真的受够他厌倦他了,这些年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走上这条道路,是他不停的蛊惑我遇事就出卖**去换取我想得到的。那么多次我都不想,他还是主动替我给人家发出了暗示。我只想成功,我能怎么办?结果他毁我,早在我的房间里装了摄像头把我和那些人的肮脏交易拍下来,我们才一谈崩他就出手毁掉我,他分明早就心怀不轨,不仁不义了,怨得着我么?”
江承沐“哧”一嗓笑了,眯起眸子看她:“你是三岁小孩儿么?出了这些事还能有这些幼稚的想法?是怨不得你,但它却实实在在的毁掉了你。难道你做事之前都没有底线的么?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行事之前就不去想一想?自己的事凭什么要被别人怂恿,只能说明你内心深处也是想要那么干的,否则谁也逼迫不了你。醒醒吧,你在这个圈子里呆的时间也不短了,该知道什么叫世态险恶。本来就是你争我夺的一场游戏,谁都想让谁死,你弱了就下去,有什么好想不开?”
江承沐掏出一根烟点上,也不顾及是否当着人面了。
所以才说李琼毕竟年纪小,还是幼稚得紧。狠狠的吸了几口,吐出烟圈整个人状似灰蒙消沉许多,嗓子轻缓的说故事给她听:“像你一样傻的人大有人在,不知你听说没有,娱乐圈老早有一个女明星,也是红得发紫,歌唱得好,戏演得更棒,走的就是清纯玉女的路线,最后也是被自己的经济人出卖放弃,跳楼自杀了,死的时候二十一岁的生日还没过。”
李琼静静听他讲完,几乎不用提点,当即便想起那个人来。
“叫沈玉对不对?”这个女明星她太知道了,那时候虽然还小,可是那个人却已经很红了,班里的男同学天天吵着大爱,拿她的海报贴桌面,视作梦中情人那般。她也喜欢看沈玉的电视,长得漂亮,倾国倾城的美人,表情永远拿捏得恰到好处,即便扮演女配的角色仍能获得满堂喝彩。而且那人出道早,听说十七岁就被星探挖掘,十八岁便红遍大江南北,只是没想到,后来爆出丑闻,据说是攀了几根高枝,名声尽毁,顶不住压力跳楼自杀了。
“我跟她可比不了,如果我有她一半的资质,也不会做这些另自己作呕的事。沐哥,你们当初说的对,我不适合做这一行,我努力,但做得实在辛苦。如果不是走投无咱,我也不会想出这些下作的法子。我想不明白那个沈玉是为什么,她得天独厚,为什么非得那样?”
江承沐弹掉一截烟灰,低垂着头默不作声,半晌,嗓音略微沙哑的说:“她就是被这个圈子给毁了,毁灭的方法有很多种,不是走投无路才面临毁灭的,有时候站得太高仍旧不能幸免。这是一趟浑水,多少人没有本事趟过去,就只能被掩死。”他抬起头,眸内积攒一缕伤色,像是乌云密布的天际,滚滚雷声自他眼中划来,转眼就瓢泼大雨的欲念。他将嘴角抿得很紧,看出是在努力隐忍:“沈玉,那是我的爱人,可是没人知道,到死都没人知道。”
李琼一刻傻眼,怔怔的看着他。哑言:“她是你的爱人?莫非你进来这个圈子与她有关?”
江承煜掐灭手里的烟,掏出一根又点上,以一副回忆般的口吻说:“我们两个初中就好上了,虽然是她先追的我,可是那时候看到她也是有感觉的。直到上了高中都在一起,那时候年纪虽小,可是心里认准的东西却不是闹着玩的,我以为将来是要娶那个女人为妻的。后来上了高三,她被星探挖去当明星。闪闪发光的大明星,多少漂亮的女孩子都梦寐以求的事呢,她也不例外,而且称得上着迷。我自然不愿,那样一个复杂的圈子,想想都觉得头疼。而且我的家庭决定了,他们不会轻易接受一个女明星当我的老婆。为此我们还大吵了一架,可是她去意已决。而我不能没有她,就那样,她当她的明星,我上我的大学,表面上我们是对不相关的人,实质上我们相爱。她也爱我,这一点我很知道。再后来就是月兑轨,人性的月兑轨,梦想的月兑轨,她扎进泥潭里,先是**,再就是没完没了的潜规则。她觉得自己是脏了,提出跟我分手,我也痛苦,可是跟失去她比起来那些我都忍得。我让想她退出来,她说那很难,我不知道难在哪里。虽然还在一起,可是心里隔了东西就会多出许多怨怼和争吵。我倦了,想离开了,她说愿意为我退出来。她那样灼手可热的明星,怎么可能轻易被放手,她的经济人就是拿那些一失足铸成的恨威胁她,如果她退出了,那些丑闻就会散布天下。没人能保护她,那时候的我也没能,还记得那天晚上她给我打电话,想来是喝了酒,哭得一榻糊涂,反反复复说她爱我,说她后悔了,后悔当初没有安安份份的听我的话嫁给我,她真的后悔了,悔得肠子都发青溃烂。她说他对不起我,若有来生肯定一心一意的爱我。我以为她只是胡乱说话,等我回过味来跑过去,她已经死了。”
他执烟的手已经开始颤抖,那一段狰狞的回忆会侵蚀人类的心房,是种可怕的东西。江承沐不愿,死都不愿回忆,可是,痛苦的记忆总是那样难以忘记。想忘都忘不掉,非苦痛折磨一辈子。一个人的孽,两个人的债,成就了那么多人的疼,这个世界上那么多人都是息息相关的,月兑不了干系,就只能抵死纠缠。
“沈玉才死的那两年,总能梦到她,最常梦到的就是她的眼睛,最早是清亮的,水面一样能倒出人的影,再后来漂亮是更漂亮了。可是,我盯着她那双眼的时候总觉得浑浊,像是蒙了尘,真正的星子之光被淹没了。我后来进入娱乐圈当上经济人,就想看看这个环境到底是什么样的,真的有那么多的不能自已么?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控不了?不论是合作关系还是团队关系都只是利益交换么?要做到惨死的一步。我进来了,发现的确是个晦暗污浊的圈子,但却并非个个万劫不复,总还有那么多干净发光的,是不被污浊和渲染过的。说到底还是与自己有关,有些人一颗心是坚定的,便谁都左右不了。怨别人,也怨自己。人喜欢投机取巧,知道是脏的,碰不得的,但人还是心存侥幸,以为得到了好就转身,还和以前一样。岂不知碰了就得还,天下没有那么好的事。这些年我尽全力护我手下的艺人周全,一心一意,不管别的经济人是什么样的,但我永远把他们放在首位上。不是我自己的弟弟我才说好,他是最干净正直的。你知道她爱的那个女人什么样么?那个女人历经的圈子不比我们干净,可是她的双眼总是明亮,一眼就能看进她的心里去,让我觉得难得。难得有一个女人历经世事坎坷却仍旧孤勇的站立着不与污秽同流合污。”
“你说的是白君素么?”李琼听了这些,总该是懂得了。
江承沐抬眸看她,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按灭手里的烟,只觉得今天说的不少了。
“跟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相信我,我这个经济人当的,绝对和别人不一样。也是想告诉你,你的前路是很难走,难免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可是,死和消沉都是最蠢的一种法子。明知道自己做错了,改过来就是了,何必搞得自己那么狼狈,连苟言残喘都不会了。没有什么风浪是永世不能过去的,再大的浪也会平息。躲起来绝对不是最好的法子。跳进来的勇气呢?当初既然那么一无返顾过,遇到问题了又何必要退缩。你想想吧,需要我帮忙了,可以给我打电话。其实我并不喜欢多管闲事,只是这样的戏码在我眼前再重演一次让我觉得很厌恶。”
李琼跟着他站起身,问他:“沐哥,你现在不爱沈玉了对不对?”
江承沐怔了下,转过身来一脸坦荡:“爱的时候是真的爱了,不爱的时候也是真的不爱了。在这个圈子里走过一遭才发现,她的确是可怜,但也着实可恨。怎么对得起我曾经付出的那些爱。”何其的沉甸甸,这一生都只为她的。那想法直到她死后的很多年都没有变更过,那么晚了才肯去想,如果她曾经也有他的这份心思,何苦沉沦进去?
说到底是有太多的私心杂念,想不清什么是好。爱情的国度里,最忌讳的便是如此。
容岩说要来接机,惊掉下巴。
刘启明太知道他的宝贝外甥有多忙了,以前想约他吃个饭,都得提前打电话预定。临到根上改变主意说没有时间也是常有的事,这会儿却说要来接机,怎么能让他不惊。
电话里推月兑:“不用了,不用了,你忙,我还有事。”
“什么事?”容岩张口就道;“我已经快到了。”
刘启明天大的事也不好说什么了,苦笑连连,还真能坏他的好事。
“你是有什么事吧?”否则怎会接到机场来,肯见他一面就不错。刘启明兴味起来了:“有事让你小舅帮忙?”
容岩漫不经心:“再了面再聊,电话里说不清楚。”
真见了也没说出个四五六来,起码在他的神色里看不出急需别人帮忙的紧迫。当然,在他的脸上也实在看不出什么东西,刘启明心想也得沉得住气,别看他的外甥年纪小,修为却不比他们这些千年狐狸差。重头戏不是往往都在后头么,容岩不急,他也不问。车子从机场一路开到酒店先揭风洗尘。
容岩有备而来,一切都准备妥当。进了包间各色菜上齐全了,连温度都是刚刚好。容岩看着似乎很有兴致,该说格外的有兴致。以前什么时候见他这个势头,哪次吃饭不都懒洋洋的,不论应酬还是家宴他都一副跟饭有仇的模样,便没见他饥肠辘辘,兴致勃勃的时候。
“臭小子,你该不会想阴你小舅吧,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图谋不轨的味道呢?”
容岩挑了挑眉,云淡风轻,说话却又锐又狠:“能有什么不轨?你有钱我也有,行业涉足不一样,竞争对手都谈不上,指望我在你身上搜刮什么油水么?你喜欢的女人我再觊觎也未免太重口味了,实在谈不上。除去这些,唯剩爷们儿情份了吧,你还有什么好坐立难安的?”
要被一个孩子用这番话安抚,也是说不出的没面子。但又不得不说他说得在理。可是,今天这举止总该有几分说法的,他就不信容岩会是盏省油的灯。
“听说你要结婚了?还是什么珠宝设计师郑小姐。空岩,我怎么发现你这人轴的很呢。你的桃花永远开得不是时候,阳春三月,一家人期盼你开的时候,你就没完没了的枯着。偏偏只要一扯上白君素,你的桃花就开始崭露头角,不觉得你太故意了?你想掩饰什么吧?容岩,别人看不了解你,我可瞧得出来,你要是不在意的人或事,戏都懒着演。但我看你现在就演得挺热切,三番两次,看来你是真在乎!呵呵,别人看你是换了女人,但你小舅瞧着,折腾来折腾去还不就为了那一个。”其实容岩这个人很简单,喜欢或者不喜欢。三番两次这样煞费苦心,别的他说不准,在乎是一定的。
容岩的事情自己想得很清,从来不用别人来教他怎么做。再者今天也不是谈这事的好时候,抬腕看了眼时间,不早了,**苦知,浪费在语言调侃上就没意思了。
把酒端过去;“小舅,有段时间没见了,我敬你一杯。”
52年的拉菲,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颜色,忍不住让人垂涎。
刘启明对酒颇有研究,其实就很中意这一款,看来他的外甥宴请这一顿还真是煞费苦心。杯子撞击发出清脆的响动,双双一饮而尽。
容岩又为他斟上一杯,顶不住他再三催促,说喝酒就得讲求兴致,兴致来了千杯也是少的。
没等到第三杯,刘启明脑袋就开始晕然,那种不适一直反应到身体上。忽然有些招架不住,只觉空气中越发的窒息,扯了扯领带就有些坐不住了。
容岩察言观色,抿动嘴角春风和绚的笑了声。
“小舅,是不是喝多了?我看你才下飞机,身体可能吃不消,我给你准备了房间,先去休息吧。”
刘启明被掺起来送回房,没想其他,边走还边喃喃:“小舅的年纪真是大了,大不如前啊。”
容岩拍拍他的肩膀安抚:“哪里的话,睡一觉,明天早上就一点儿事都没有了。”
怎么可能没有事,越是休息事越大发了,坐立难安,身体中一股股的燥热感,沿着神精往上窜。所以才说酒是种神奇的东西,刘启明只以为自己是喝高了,酒壮人胆,长起春色,没有办法,爬起来去冲澡。
容岩也不忍看自己的小舅太过痛苦,恶狼扑食这种事也得讲求个火候,不能给人留下活口的机会。所以出了房间才给江承沐打电话,两个狼狈为奸的东西,那个一直就在那边等着,容岩的电话一打来,他转首就给江月夜打过去了,说容岩的小舅身体突发不适,没说让她自己过去,就说帮忙找个医生,他将人接过去,却连酒店的房间号都报备了。
江月夜才在绍青桐的怂恿下开了窍,就算不是这样,听到刘启明有事,她也定然坐不住的,急忙说了几句,脑子里最后只闪下很严重,和房间号几个字眼了。那一会儿虽然早下班了,人却没有走,在病房里和绍青桐聊天。挂了电话就说:“刘启明病了,听说非常厉害,我得过去看看。”
她这么一说,绍青桐当下也急了,跳下床:“姑姑,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小舅。”
她想去她当然不会反对,人多力量大,或许亲情能打败病魔,将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江月夜心里紧张,已经生起这个念头。
两人去得倒快,没几分钟就到酒店了。
江月夜一路跑在前头,绍青桐虽然年轻,可是她身上有伤,不敢剧烈运动,只能远远的跟着,不至于跑错地方。
容岩和江承沐两个大小伙子就守在门外头,一副等羊入虎口的样子。一个靠在门左边,一个靠在门右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江承沐起初还有点儿担心:“吃了这个药,不会太没把持,伤到我家江美人吧?”
容岩斜眸睨他,飘飘的说:“你见哪个男人在床上是有把持的?你又见哪个女人死在床上了?”
两个大老爷们按理说谈论这个没有什么避讳,男人龌龊的时候多了,以前上学那会儿女人的身体长什么样都没见过,一群兄弟就在宿舍里看三级片,还是看得热血沸腾的。拿起哪个女人说事,根没就没讲究过。但这次多少有点儿怪异,毕竟是长辈,有些话他真的很难说。
江承沐稍稍安了一下心,毕竟是他的江美人,如果吃药的那个是他,想来他也不会思及哪个女人是否吃得消。
“大约过几个钟头过来给他们把门打开?”药是容岩下的,他心理最有数。
容岩若有似无的钩了钩唇角:“放心的回家睡吧,明天早上起了床再来也不迟。”就不信他们会比他们起得早,那些料足够折腾一晚上还龙马精神的了。其实他考虑到两个人的年纪没想下猛料的,可刘启明几句话说的他心里不自在,就多劝了两杯,非是得欲火难平不可了。
才掏出一根烟叼到嘴里,没点着呢,听到脚步声一抬头,对江承沐一颌首:“来了。”抽出烟按在掌中捏碎。贴心的把门打开,让出路来请江美人进去。
江承沐顺首容岩的方向看去,也立起了身,招了一下手:“江美人,好快。”回头和容岩会心的对视一眼,让到两侧纷纷请她入内的架势。
容岩再一看,脸沉下来,阴郁的喃喃:“她凑什么热闹。”
江月夜哪里顾得上那么多,更加想不到要被两个小辈算计。只问:“你们怎么不在里面守着?”
江承沐笑得有点儿干,揉了一下鼻子。
“这个……我们男人帮不上忙。”
等绍青桐跑近了,门也已被容岩一手关死。江承沐靠到墙上松口气掏出根烟点上,容岩顺手牵上绍青桐的手臂拉着要走:“没你什么事。”
绍青桐没搞明白这是怎么个状况,急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说:“我是来看小舅的,听说小舅病了,不是很严重么?你们怎么不进去?”
容岩眯起眸子侧首:“江医生不是进去了,我们两个会治什么病。”
绍青桐不明所以,执意:“那我也进去看看。”
容岩哼了句:“少添乱。”拉上她走人:“送你回医院,没事乱跑什么呀。”
绍青桐一听还不乐意了,甩开他的手。
“添什么乱啊,病人不需要照顾么,我是来照顾小舅的。”
江承沐瞅着人家吵架,这根烟抽得也很不是滋味,实在抽不下去了,掐灭。站直了身看向绍青桐:“这事你还真帮不上忙,非得江美人照顾。”知道当着他的面容岩有些话怕是不好解释,抬腕看了一眼时间便很识相的退场。
“容少,我先走了,明天早上过来不晚吧?”
容岩淡淡的看他一眼:“只早不晚。”
江承沐像彻底安下心来,眼风意味深长的扫过,兀自先离开了。
这边绍青桐还和容岩较着劲,跟他这种人没法不较劲的。她好心一片,不稀罕他就说么,再说也不是冲他,凭什么就口口声声的笃定她就是添乱呀。
容岩看她那个气势汹汹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不服气,还是这个臭脾气,什么时候都不服输,非得争出个所以然来。
他忌讳什么呀,大老爷们什么事没经历过,还不是顾及她的脸皮薄。没见过这么不识好歹的,逼近一步:“人家翻云覆雨你能帮什么忙啊?摇旗呐喊?助阵加油?”
实则绍青桐没往那上面想,搁谁能想到两个人这么缺德,算计自己的长辈啊。一门心思还集在生病上,虽然她不像江医生那样会看病,可是端水喂药她还很会做。
“摇旗呐喊怎么了?那也是我能尽的微薄之力。”
容岩一偏首,苦笑连连,当真被她给打败了。按理说孩子都生过了,怎么还单纯到蠢呢?曲指在她的脑门上敲了敲,这回他把话说得很露骨:“怎么尽微薄之力?你跟我说说。我们两个晚上做那档子事的时候,要是边上坐个摇旗呐喊助威的,你还能叫得出来么?以前电梯里亲一亲,还没把你怎么样呢,都挣扎得跟烈女似的,这会儿连观众都接受得了了?”
绍青桐蓦然一怔,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看来是回过味来了,先是不可思议,后来就是脸面羞红,看他的眼神有一丝闪烁,觉得该找个地缝铅进去,又考虑到这里的建筑装修实在太严丝合缝了,于是她面对得有些巍然凛冽,又尴尬难耐。
稳了一下神,问他:“你的意思是说……小舅和姑姑……”
容岩瞟了她一眼,往酒店外面走。淡淡说:“就是那回事。”
绍青桐彻底被雷到了,指着他:“容岩……”
容岩停下步子,漫不经心的转身看她:“又想骂我不是东西是不是?”
绍青桐放下手,半晌,很肯诚的说:“我认识你这么久,你就干了这一回人事。就是不知道你料加得够不够足,可别小舅挺一挺就熬过来了,那岂不白张罗这回事了。”
容岩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会儿,桃花眸内意味很是别样不明。
良久,钩钩唇角,似笑非笑:“一晚上不休不眠是足够了。”
绍青桐被容岩送回医院的时候才彻底而系统的思萦这事,没想到容岩和江承沐两个看着都那么稳重成熟的男人会和伙设计这种事,竟说不出的……幼稚。就像两个大男孩儿的恶作剧,谁敢保证他俩到底有多少好心呢,倒让人觉得是太闲了,非得找点儿事来打发时间。也明显瞧出这两个人做事都是直达目地的,想撮合两人就直接送到床上,那一层关系突破了,还有什么事是说不开的。
刘启明鲜花戒指都省着送了,和江月夜就已事成,说不出的简单便捷。看来这回两人是在床上互诉了衷肠,隔天情投意合起来,转眼就要谈婚论嫁。
只是容岩和江承沐被抓过来劈头盖脸一顿骂,不为别的,这么算计长辈他就是不对不敬。
容岩和江承沐一副甘心受死的模样,嘴上都不说话,眼里却都闪烁着桀骜不羁。
看得刘启明都在一旁忍着笑,骂都白搭。这两个浑小子就得狠狠的揍,其实揍也不见得就会长记性,但起码比骂痛痒几分不至于当耳旁风了。
江月夜一整天都没时间,就中午当空休息一会儿,觉得电话里训斥得不爽,非得把人叫到近身处。但一个一个的分着骂又太耽误时间了,就把两人都叫到医院来了。江月夜什么人,对待这两个浑小子她也长见识了,以牙还牙。要午休了就给容岩和江承沐打电话,昨晚的事只字没提,张口就说:“青桐状况不太好,看来昨天跑得太急,伤口动到了。”
就不信他们不来。
容岩自然得来,他昨晚做了什么混帐事自己心里最清楚,将人送回来,只觉得病房那一圈淡白的光将人的一张脸衬得很有感觉,晶白闪亮的,白玉一般。非得触上去,试一试是什么感觉。神出鬼没的伸出手,狠狠一带将人按到墙面上铺天盖地的吻下来,扳着她的脸狠狠的亲,舌头用力撬开她的牙关席卷进去,紧缠着她的又吞又咽。
绍青桐慌了神,一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上用力推打。此刻跟昨晚不同,昨晚她神智惊恐,五迷三道,那便宜被他占了也就占了。可他现在这样叫什么?没有交易,跟睡过的那一觉还不同。而且他有未婚妻,也是公然承认过的,两人婚期再即,他揽着她又亲又啃到底算什么?十足的拿人不当回事轻薄么。
反抗得太激烈了,“啊”一声吵着疼。
容岩蓦然惊醒,急忙放开,问她:“伤口疼?”伸手就要扯她的衣服检查。
绍青桐一句话似盆冷水那般从头浇到脚上。
“容总,别再这样让我瞧不起你,你知道,背着自己的女人玩女人的男人我从来唾弃。”
容岩眼中的温度骤然降下去,那点儿氤氲之感如同被狂风吹散,半点儿温情都不余,唯有硬邦邦的索然无味。
他点点头,开门出去。
毕竟是教育别人的宝贝外甥,江月夜这个分寸还是有的,刻意给刘启明打了一通电话。
刘启明自然得向着这个才要进门的媳妇,谁都知道他这些年实在不易。
电话里哄着的说;“应该教训,我的外甥就是你的外甥,怎么教育你的侄子怎么教育他就行,我没意见。”不仅如此,还亲自过来呐喊助威,这才是真正的摇旗呐喊。
绍青桐进来给江月夜送水果,赶上了,也正好留下来看看热闹。
还是刘启明热切邀请的:“来,君素,跟小舅说会儿话。”
说什么话呀,两个人往沙发上一坐根本就是目不转睛的望着这一处听江月夜训话。
容岩和江承沐浑身别扭得要死,千百个不愿也得干干受着,都不敢反抗江美人。容岩不敢是因为自己小舅太没本事,漫漫追妻路到了今天才见点儿成效总不能因为他的少爷脾气又砸了。而江承沐还指望江月夜罩着呢,若真将她惹恼火了,以后立志不袒护他,他还真就拿家里人没辙。
但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还都西装革履的,往室中齐刷刷的一站也的确不好看。站得太笔挺了吧,显得像小学生犯错似的,傻得要命。随意的站站,江月夜又吵着他们的态度不庄重。怎么庄重啊?都三十四五的人了,平时都是对别人指手画脚的人物,还不记得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有板有眼的训斥过。其实被长辈骂两句解解气也就完了,脸皮厚,不往心里去转眼也就忘了。可是,这会儿有看戏的人,还都是两个人打心眼里排斥,不愿让看到的,偏偏那一双大眼睛瞪得比谁都热忱。
容岩紧紧抿着嘴角,低垂着头额发挡去一双桃花眸子。
江承沐则将脑袋歪向一边,硬着头皮听着。
容岩怎么也没想到江美人这么个性,以为总拉不下脸骂他的,没想到骂起来竟然这么豪放。他有些不满意的看向自己的小舅,他这会儿乐滋滋的看好戏实在太不仗义了。奈何一抬眸反倒对上绍青桐的,当即又低下了,竟然没了底气。
江月夜训了也有一会儿了,大体就是说你们两个浑小子太没大没小了。连他们当长辈的都敢算计了,不说一说日后还不得反了天。
还反什么天,都这把年纪的人了,早就反得没的反了。其实也就长相年轻,二十几岁的模样。江承沐觉得她肯定是忘记了,他们早已经到了而立之年。再这样……不好吧。
鼓足勇气,抬起手腕,示意江月夜时间不早了,骂一骂就得了。
他不敢拿自己说事,就把容岩推出去。
“江美人,一会儿容总还开会呢,你占人家太长时间不好。”
江月夜瞪了他一眼,当即就问容岩:“不好么?你有什么不方便?”
容岩蹙了下眉头,摇摇头;“很好,很方便。”
然后江月夜就接着说。
江承沐恨铁不成钢的狠狠瞪了容岩一眼,好好的月兑身机会就被他一句很好很方便给葬送了。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跟他合谋算计。这事得交给江承煜去办,他最有法子虏获美人心,这一点他和容岩可差远了。
最后江月夜说累了,示意两人可以回去了。转身叫上绍青桐和刘启明:“走吧,我们去吃饭。”
然后那两个就被晾在当场,没人管也没人问的,像没娘的孩子。
他们不走,容岩和江承沐也不好先动。非得等着那三人出去了,他们才敢动身。
绍青桐垫了后,途经那两人时顿了下,转过头看过去,狠狠的一句:“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