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抱回你家小老虎 V77 救苍生,难救病榻(泪)

作者 : 若我醉

等到桃花盛开的三月,踏宇的病情也越来越重,几乎夜夜都要呕血,帝都所有的大夫几乎都看过,只说风寒所致,再加上心病难解,是以药石难愈。

悦児每天每夜的守在病榻前,只盼着病情好转。

这日,踏宇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悦児叫卫维找了轮椅过来,把踏宇扶上去,推着他慢慢出门。

踏宇无奈道:“悦児,哥哥还能走。”

悦児看着他在轮椅边转过来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还是如往常般俊美得耀眼,可惜却没有了往日飞扬的神采,心中一酸,强笑道:“哥哥坐着便好,我喜欢推着。”

踏宇摇摇头,没再说什么,事实上,现在的他,连说一句长一点儿的话都要歇上好一会儿。

作为三国中曾经最强大的国家,这叶国皇宫,自然也是金碧辉煌,雕镂玉砌,名贵花草遍地都是。

踏宇坐在轮椅上,玉冠般完美的脸上带了些许笑意,悦児时不时倾身前来看他,见他唇边的笑意,心中也欢喜。或许,哥哥过几天就好了也说不定呢?

又逛完了一处小园子,踏宇微抬头,笑道:“悦児,这宫墙之内的风景,着实看腻了,不如我们出外小住一断时日?”

因为踏宇的病情,本已经不起长途奔波,所以悦児决定只暂留在叶国皇宫之中,等踏宇病好了,再一起回去。听踏宇说出外边小住一会儿,悦児岂有不应之理,立刻答道:“我们现下就去,寻了一处风景好些的地方,先小住段时日,等哥哥病好了,我们回楼国。”

说罢已经推着踏宇的轮椅,往宫外去。到得宫门,正碰上守着的小影。

小影硬着头皮道:“悦児公主……”

还未说完,悦児已经打断了他的话:“我和哥哥出去逛逛,无需跟着。”小影第一次见悦児用这般冷的语气说话,一时之间有些愣住,随即退到一旁,没再说什么。

卫维跟着两人身后,同情的看了一眼小影,真是吃力不讨好啊。

叶国都城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繁荣,此刻正是清晨,并没有多少人。悦児推着踏宇慢慢走着,卫维早已经递上两面面纱,给悦児和踏宇:“殿下,公主,还是遮着罢。”

悦児拿起来带上,一见踏宇拿着那面面纱发呆,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哥哥,公子带面纱,风韵犹存啊!”

踏宇哭笑不得:“悦児,别乱用成语。”悦児吐吐小舌头,让卫维推着踏宇,自己已经三步两步的跑到不远处的杂货店,买了两个面具跑回来。

小手将一面画着美女脸谱的面具带到踏宇脸上,自己扯下面纱,带上画着一名壮汉脸谱的面具。晃晃小脑袋,趁机捏了捏踏宇的下巴:“小美人儿,给爷笑一个?”

踏宇伸手拿开下巴上的小手,握在手中,一时竟不想放开了。

悦児也没在意,和哥哥从小到大都生活在一起,牵牵小手再正常不过了,而实在的,她并没有那种很特别的男女之防的感觉,反正身边的一直是哥哥,还有卫维。

卫维在后面推着轮椅,随着悦児的脚步慢慢向前。踏宇牵着站在身旁悦児的小手,耳边是悦児尽量放轻松的笑语,愉悦的深处,却悲凉一片。

他时日无多,往后的往后,再无法看到她的笑脸,再无法听到她的声音,再没有这样一双小手,这般依赖的牵着他。再也,不会有了,再也感受不到了。

他从小看着她长大,从蹒跚学步,到能欢快的跳跃,到扑进他怀中叫哥哥,二十年了啊!这二十年来,他踏宇,是否觉得圆满了?是否还是不甘心?

而往后,她一个人生活在世间,又还有谁能如他这般,看着她嫁人,看着她生子,看着她子孙满堂,看着她与别人白头偕老?

他真的,好舍不得她,真的不愿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在这世间过一辈子。

悦児感觉到手被握紧了些,忙回头,蹲下来紧张道:“哥哥,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踏宇摇摇头,伸手抚上近在咫尺的小脸庞:“悦児?往后,想嫁给谁?”

悦児一怔,脑海中浮现那一袭白衣透着凉意的背影,那一双墨玉般遥远又深情的眸子,可惜,人家不要她。

悦児摇摇头,苦笑道:“悦児这辈子,都守着哥哥,不嫁人。”

踏宇下意识的将手中的小手捏紧了些:“悦児,此话当真?”

悦児点头,强笑道:“悦児什么时候骗过哥哥,只是,哥哥要快些好起来才是,哥哥平安百岁,悦児便守着哥哥,终身不嫁。”

踏宇心中更苦涩,若是往日,他听了这话,只怕立刻便将她抱上马上,回到属于他们的地方,真真只是相守一世,再不求其他。可如今,若他去了,她不嫁人,他心中又不舍。

伸手捏捏她的小鼻子:“傻妹妹,哪有妹妹永远陪在哥哥身边的。这样人家看了会笑话的。”

悦児摇摇头,软软糯糯的声音都是着急:“谁敢说哥哥的坏话,我便诛他九族,十族,一百族。”

踏宇摇头,勉强笑道:“走罢。”

等到黄昏的时候,悦児终于找到个小屋子,卫维忙里忙外,将小屋子收拾妥当,悦児才推着踏宇进去。

环视一下四周,悦児满意笑道:“哥哥,我们便在这个地方住一阵子。国事什么的,就先交给卫绮和辰时哥哥打理,我们什么也不理,安心养病。”

踏宇点头,丝毫没有倦意。悦児看他精神甚好,一天都没有再呕过血,心中也欢喜。连忙唤卫维去外边买了柴米油盐回来。

悦児将踏宇推到院子里坐下,笑道:“哥哥,看我大展厨艺吧!”

说着跑到不远的小灶上摆弄,许久,才哭丧着小脸唤站在门边强忍着不冲上来的卫维:“卫维,我不会生火。”

等三个时辰过去后,卫维已经忍不住满头黑线,这位小公主,哪里是不会生火,根本就是连饭是怎么熟的都不知道,只一个劲的问怎么米怎么还没长大,还没长大!拜托!米要放锅里煮开了才会长大好吗?

他忍无可忍,只得把悦児赶回踏宇身边,自己动手忙活起来。

悦児自知理亏,乖乖的搬过小凳子坐在踏宇的轮椅旁边,低头玩着踏宇的手指。

此时暮色黄昏,这小院子里却一片安详喜乐,悦児觉得此刻应该是称之为圆满了,踏宇嘴边一直带笑。

等卫维将色香味俱全的饭菜端上桌,悦児两只大眼睛都快燃烧了:“卫维,原来你这么多功能的!我以为你只会打架和降温。”

卫维:……

就连踏宇,也赞许的看了卫维几眼,卫维脸红耳赤,端着一大碗悦児硬塞给他的饭菜,飞身到院子里的一棵树上吃去了。

悦児笑眯眯的为踏宇布了一桌子菜,自己也吃得不亦乐乎:“哥哥,其实这样的日子也不错?若那三年我们没有收回楼国,再打叶国,现下应该在这天泽大陆的某个角落过这平民般的悠然日子了。”

踏宇将碗里的肉肉夹到悦児的碗里:“若是那样,只怕我们早在无数的追杀下活活累死了,哪里来的悠然生活。”

悦児蓦然想起那几个月的流亡,嘿嘿一笑道:“也对哦。那现在也不错,我们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踏宇点头,望着悦児吃的正香,没怎么动筷。

等卫维收拾了碗筷,依旧回到树上,看着石桌前两人谈笑的样子,殿下和公主的感情,让人羡慕不得。

在这样的夜晚,踏宇殿下偶尔流露出来的感情还是瞒不过卫维的眼睛。

都说踏宇公子一世风流多情,可谁知道,他心中,也是苦了一辈子啊!

而卫维不远处的树上,也默默坐了个人,一袭白衣承了无数的风华,眉目如画,正怔怔看着小院子。

是夜,悦児正模模糊糊的睁开眼,看了对面的床上竟然没有人,心中一惊,连忙推门走出去。

踏宇正在石桌旁,石桌上点了一盏灯,他正坐在轮椅上,写着什么,偶尔停笔。

悦児跑过去,踏宇连忙将底下的纸翻上来盖着,转头道:“怎么起来了?”

悦児松了口气。道:“哥哥,这几天我总心神不宁,总感觉……不说了,哥哥在写什么?”

踏宇在纸上落笔写了几个大字:“思卿之心,日愈……”转头见悦児的小脑袋还好奇的探着,笑道:“怎么?要偷看哥哥写情诗?”

悦児恍然大悟,惊讶道:“哥哥,原来你还要写情诗?我以为你只负责收情诗。”

踏宇转过头,笔尖上的一颗墨滴滴下来,晕了宣纸,低声道:“这世间,总有爱而不能,求而不得,莫非妹妹以为,想要的都能有?”

悦児看着昏黄烛光下的踏宇完美的轮廓,一时被这话引起自己心中对墨离的感情,没再回答。

踏宇转头看她呆呆的,看着她:“想什么?”

悦児摇头,飞快道:“没呢,对了,哥哥喜欢哪个姑娘?哥哥这么好,怎么会爱不能,求不得呢?”

踏宇摇摇头,移开视线放回纸上:“我爱的姑娘,这辈子都不可能对她说出来,我这辈子,能以这样的身份去爱恋她,已经心满意足。直到现在,我心中也很欢喜,很圆满。”

悦児看着他,突然觉得,哥哥说这番话的时候,好忧伤。

悦児忍不住道:“哥哥,你是为了那姑娘才落下这般心病的么?”

踏宇捏捏她的小鼻子:“傻妹妹,怎么会?”

等悦児终于又回屋睡去,踏宇才提笔写上几个字,叫了坐在树上的卫维,将纸张折好放到他手上:“送去给宁辰时。”

卫维点头,刚要转身,只听踏宇又道:“你和卫绮,我不在以后,也守着悦児,如我在这般,对她。得令了?”

卫维心中一酸,低声坚定道:“殿下,定不辱命。”

第二日。

踏宇精神更好,把赖在床上的悦児拖起来,等她洗漱完,拖着她便一起逛了一整天的集市。

等卫维提满悦児的战利品跟在身后回来时,已经是黄昏时刻。

悦児忙把买到的好吃的都摆上桌,笑道:“卫维,今夜你不用动手了,看看这些买的都好吃不好吃。”

话还没说完,便刮起狂风,铺天盖地的乌云已经笼罩下来,悦児不满的和卫维将东西收回屋内:“这三月的,也好意思下大雨。”

夜幕降临了,天空却还很压抑,怎么也不降雨。

悦児半夜被雷声吓醒,却立刻听到掩盖在雷雨声中的咳嗽声,声声刺耳。

悦児慌乱的从床上下来,掀开层层帷幔,看到正躺在床上拿着手帕咳嗽的踏宇,心中一痛,连忙扑上去:“哥哥,哥哥!”

又对着站在门上的卫维吼道:“把帝都最好的大夫和宫里的御医全部抓来,全部抓来!”卫维心中一惊,也听到了踏宇的咳嗽声,飞身冲进雨中。

踏宇好不容易压下咳嗽,看着悦児把层层叠叠的被子全压在自己身上,小心想收好手帕,却被悦児抢了过去。

悦児看着手上已近浸满血的手帕,又是一阵豆大的泪滚下来:“哥哥,你骗我!”

踏宇伸手扯过手帕丢在一边,拉着悦児坐在床沿,强笑道:“这雷雨太大了些,悦児又该怕了,今晚哥哥恩准你陪着哥哥睡。”

悦児摇头,豆大的眼泪越流越快,她心中有不好的预感,非常不好。

外面的雷雨仿佛又大了些,踏宇终究是忍不住,又呕出一口血来,悦児慌忙拿起衣角替他擦,几乎要泣不成声:“哥哥……哥哥……不准……”不准走!

踏宇坐在床上,背上垫着软软的被子,可喉中的热意却一阵强过一阵,又忍不住,温热的血便从嘴角流出来。

昏黄烛光被这雷雨声惊得不断摇曳,踏宇看着慌慌张张一脸是泪的悦児,心中无力,悲从中来。

他去了,谁夜里给她讲小话本伴她入睡?

他去了,谁在寒冷的冬天给她捂暖手脚,让她安眠?

他去了,往后若她被人欺负了,谁还替她出气?

他去了,每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她又该怎样的睁眼缩在被窝里到天明?

他去了,可还有人,代替他宠着她,爱着她?

踏宇抬手模模她满是泪痕的小脸,眼中都是悲凉。

他是真的要去了,这次真的要离开了。

这一生,在他为她建起的那座江南被烧毁的时候,在他昏睡醒来看到她乞讨来的包子的时候,在他看到她小心翼翼藏着的被打得伤痕累累的小手的时候,在他累极回首看到她在数千江州守卫的眼下褪下背上衣服的时候,已经燃尽了。

他郁结于心,他不能释怀,他辗转反侧,可又能怎样?回不到过去。

他爱恋于心,他求之不得,他牵肠挂肚,可又能怎样?始终是妹妹。

他终究是放不下,所以呕血成伤,他终究是放不下,所以大限将至。

喉间又一阵温热的湿意,踏宇只得微张唇,任由那腥甜的液体流下来,看着悦児惊恐的眼神,只觉得恨不得把她敲晕,让她看不到这样的画面。

“哥哥,大夫们就快来了,就快来了。你等等,你等等……”悦児几乎要失声,哥哥,她的哥哥,她最爱最爱的哥哥,怎么能就这么去了呢?

哥哥,你且等等啊……

可谁都知道,纵然是世上最好的大夫来,也没用了……

踏宇费力的擦着悦児脸上的泪,只觉得眷恋和不舍,外面的雷雨似乎未曾想过要歇下,正如他要流逝的生命一样,未肯为眼前,他此生最心爱的姑娘停留过半步,良久,踏宇开口,俊美的脸上都是苍白的笑意:“悦児,哥哥曾说过守你百岁无忧,而今,哥哥不能做到,是哥哥今生唯一的遗憾。”

说罢又歇了会儿,仍旧笑道:“哥哥从未曾去过江南,所以,悠然殿其实一点都不像江南对不对?没有江南的烟雨朦胧。这么多年,哥哥一直都在骗你……”

悦児只摇头,泪水比大雨还急,不一会儿,便顺着踏宇修长的手指,浸湿了整个衣袖,踏宇慌乱异常,他这一生,最见不得她哭。

“悦児,还哭,哥哥便去了……”

悦児心中大惊:“不要,不哭,悦児不哭,明儿起床,哥哥再带我去逛集市,今儿那个老板说明天一定有我要的那个样式……”

踏宇心中一叹,轰然又是一股血流。

悦児慌忙擦干净了,又不敢哭:“哥哥……不要走,不能走……你走了,悦児也活不成了……”

踏宇心中更为沉重,道:“墨离公子,举世无双。他,是极爱你的,可能由于别的隐情,不能与你在一起……若他日哥哥不在,他定然比哥哥更宠你……”说到一半,他便再也说不下去。他如何甘心?他又怎么能不甘心?

唇边的血却没再停过,犹如一条鲜艳的血河,缓缓留下,踏宇费力道:“悦児,好好活着……这是哥哥最大的愿望。”

悦児小脑袋拼命点着,小嘴只道:“哥哥……哥哥……”

踏宇转头看看旁边摇曳的烛火,仿佛看见这二十多年来的种种与悦児生活一起的幻象,从小到大,温暖又美好,转头,看着眼前已经难过得一塌糊涂的妹妹,舍不得,他真的好舍不得!

就这么一直看着,一直看着,深深看着,他一生最爱的姑娘。

悦児被这样炙热又幽深的眼神惊住了,她第一次,看到哥哥这样的眼神,那样的伤痛和不舍,那样的爱恋?爱恋?悦児晕乎乎的,觉得自己肯定看错了。

踏宇想提起力气,伸手想抱抱近在咫尺的悦児,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力气,只一直修长的手无力的替悦児擦泪。

油灯茎枯,踏宇用自己此生最后的力气,笑道:“悦児,哥哥先去了……”

悦児,哥哥先去了……

话音未落,一双眸子已经合起,停在悦児脸上的手轰然滑落,噗一声打在层层棉被上。

窗外一声惊雷,摇曳的烛光在那一刹那终于消失在黑暗中。

悦児只看见他闭眼的那一刻,怔了半响,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哀痛,扑上去哭喊道:“哥哥!”

这一声凄凉的哭喊,透过那层层的雨幕,穿过惊天的雷声和雨声,传进带着一群衣衫凌乱的大夫进来的卫维耳中,也传进依然坐在院外那颗茂密大树下已经浑身湿透的白衣的男子耳中。

悦児扑在踏宇越来越凉的身上,一声一声的哭喊着哥哥,哥哥,却再不似以往那般,得到一个温柔的声音:“悦児……”

再也听不到了,她的哥哥,在这雷雨交加的晚上,永远的闭上那双温柔的眼睛,再不会回应她了。

哥哥……哥哥……

你怎么忍心丢下悦児呢?

呜呜,悦児哭出声来,本来就是软软糯糯的嗓音,却带了沙哑的哭声,一遍一遍叫着她已经没有呼吸的哥哥,那凄凉伤痛,犹如突然失去了全世界的人儿,外边跪着的一群半夜被叫醒衣衫不整冒雨赶来一肚子怨气的大夫们无不动容,竟也不知道脸上的是雨是泪……

悦児的哭声,犹如这肆虐了一整晚的暴雨,没有停歇过。她哭着嗓子都哑了,她哭得肝肠寸断,却再没有那样的话语,那样温柔的眼神,着急的问她:“悦児?怎么了?告诉哥哥?”

在她最伤心难过的时候,再没有那样一双坚定的双手,温柔替她拭泪。

在她最悲痛欲绝的时候,再没有那样一个温暖的怀抱,静静抱着她。

悦児再忍不住铺天盖地悲痛,哑着嗓子,满脸是泪的跑出这小屋,冲进那打得肌肤生疼的大雨中,仰着湿透的小脑袋,一遍遍对着茫茫的夜空嘶哑哭喊:“还我哥哥!还我哥哥!”

还我哥哥……

直到嗓子嘶哑,再喊不出声来,悦児在这暴雨的小院落中胡乱的走着,最后,晕迷倒在雨里。

卫维早拭干了泪,冲出来想抱起小公主,没想到一道比他更快的身影却先一步而来,一双手抱起悦児,内力已经输了过去。

卫维惊讶抬头,却只见一片消失在雨夜里白色的衣袂。

墨离公子?他怎么会在这儿?

即墨离看着眼前认真吃着肉肉的悦児,墨玉般的眸子深藏着担忧。

悦児抬起头,想冲他笑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得道:“明日我便将哥哥送回楼国,今日便吃饱些。”

软软糯糯的嗓音带了些许沙哑,不仔细听听不出来,毕竟,踏宇公子已经去了两个多月。

即墨离倒了杯温茶递到悦児手上:“我陪你。”

悦児摇摇小脑袋:“莫要陪着我,那样只怕我会更不开心。”

即墨离心中一痛,没有说话。

是夜,悦児捧着精致的瓷缸,小心放在雕花床一边的桌上,伸手抚模一下缸身,轻声道:“哥哥,明日,我们便回楼国了……”

说完咳嗽两声,自从踏宇哥哥去后她晕倒在雨里,醒来便没再停止过咳嗽,却也没有踏宇那般呕血不止,卫维和卫绮放心不下,请遍天下名医,也只说无碍,小风寒。

卫维和卫绮心中更是担忧,踏宇殿下只说他自己是小风寒,最后还不是熬不过三年,就这么去了。若是悦児公主……他们想都不敢想。

悦児呆坐在床边,怔怔看着瓷缸发呆良久,丝毫没有睡意,起身便往外边走去。

此时已经是深夜,卫绮已经歇下,卫绮坐在树上,见悦児走出来,连忙跳下来跟着,悦児回头,无力道:“我就在这宫中转转,无碍。”

卫维只得远远跟着,看着悦児本就已经娇小的身子一日日消瘦下来,心中更是担忧。

一处转角,突然闪出一个人,白衣胜雪,一张完美得没有任何瑕疵的脸,眉目如画,他只微抬手,卫维懂他的意思,连忙停住脚步,看着他默默跟在悦児身后。

悦児漫无目的的走着,终于有些累,随身靠在一棵大树下,望着天上的星星发呆。

听宫外的人说,人死了,就化为天上的星星,继续默默看着他在地上最关心的人,那现在肯定有父皇和哥哥两颗星星在看着她,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对着夜空笑了笑。

父皇和哥哥若在天上看得见她的小脸,定然觉得她此刻开心至极。

看累了,悦児点点小脑袋,转身准备离去,却不小心绊倒树根,眼看就要和大地亲密接触,旁边却突然一双手飞快将她抱起。

悦児见月兑离危险,叹道:“卫维,你身手越来越快了。”

说完见抱着她的手臂还不松手,一时有些呆住,卫维什么时候会做这种违上的举动了?呼吸间却是一阵莲香,悦児忙抬头,看到即墨离那张白玉般的脸。

这样的夜晚,是不是要来一个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啊。

悦児迷糊的晃晃小脑袋,却怎么也挣月兑不了抱进她的怀抱,只得妥协道:“墨离……”

即墨离将她的小脑袋压在胸口,让她再动不得:“嗯?”

悦児想起踏宇说的话,眼中又是一酸,勉强压下来,道:“哥哥说,你极爱我。”

即墨离呼吸一窒,微不可察的点点头,清泉流过玉石的声音带着些许紧张:“你信吗?”

悦児在他怀中点点小脑袋:“我信哥哥,也信你。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你可以告诉我吗?”

即墨离差点松口将一切告诉她,他摇摇头:“往后你会知道的。”

悦児没再问,只静静由他抱着。

许久,悦児闷闷道:“墨离,我透不过气了。”即墨离只得松开手,看她粉女敕的小脸有些红,唇边也有了些许笑意。

悦児一双大眼睛直直看着他,即墨离果然耳根都有点热,就当他快觉得自己都燃烧起来了,悦児才开口道:“明日,我便要回楼国了。”

即墨离点头。

“你舍得我吗?”

即墨离摇头。

“那明日不用送我,我怕到时候我舍不得你,又要赖着嫁给你了。”

即墨离怔了怔,良久才点头。

“答应的事情要做到了,做不到是小狗。”

即墨离点头。

“你除了点头摇头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么?”悦児委屈,纵然知道他少话,可是少话也不能少到这个地步呀。

即墨离终于伸手想模模她的小耳朵,却突然想起凡间的悦児没有耳朵,玉雕般的手只得轻轻停在悦児乌发上,一双墨玉般的眸子看着她,良久才道:“悦児,莫失莫忘。”

悦児有刹那的失神,恍然间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这句话,也是这么像。

她晃晃小脑袋,胡乱点头,再仔细将他看了一遍,方才回身,缓缓往寝殿走。

即墨离跟在身后,手中不知何时拿了一根烛火,烛光明亮异常,纵然是微风,也吹不灭,也许正是内力的保持着的。

这一路,悦児走得很安稳,身后的烛火照亮她每一步路,她从没觉得这般安心,往后的往后,她也许都在回忆中渡过。

回到寝殿,悦児踏回去,终究还是忍不住,回首。

即墨离举着烛火,正停在不远处的屋檐下,一袭白衣,倾世容颜,仿佛随时都可能飞升了一般,他正深深看着自己,说不出什么神色。

悦児咬牙,轻轻关上殿门,也将那人隔绝在门外。

殿内,一个人流着泪入睡。而殿外,却有一根烛火,长燃到天明。

两个月后,悦児一行终于到了楼国的江州。

宁辰时早早出城百里迎接,却没想到接到的是一个已经缠绵病榻的公主。

江州宁府。

悦児时常昏迷,已近神智不清。跟在身边的小影早已经火烧火燎的传了消息给墨离殿下,只怕,只怕,继那踏宇公子之后,悦児姑娘就要不行了。

悦児这一场大病如山倒般轰然前来,前几个月只说是小风寒,后来却没了小风寒的症状,只昏迷不醒。

就连一向喜怒不行于色的卫维,也是一脸的着急担忧。宁辰时早替悦児发了皇榜公告,找遍天下名医,却依然没有任何方法。

这病一病到八月,悦児昏迷时间更长,神智更不清,时常卫维卫绮和宁辰时都分不清楚,醒没一会儿,便又晕过去。

整个人飞快的消瘦下去,只一直喊着哥哥,喊着墨离。卫绮整日坐在悦児床边,以泪洗脸。

卫维和宁辰时却不放弃,怎么会有人无缘无故便病到这般地步?他们每天请来各种各样的人士,只求能治好悦児。

每个人都战战兢兢的来,凝重的走,共同的语言,说白了就都是公主不行了,准备后事。

小影心中也着急,主上已经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此刻却仍然差了千里之遥。

这天是中秋,悦児从早晨便精神至极,已经可以半躺在床边,和卫绮说说笑。

卫维和宁辰时也在房中,小影站在屋外,看着悦児这般模样,只心中更酸。

这世间有一种词语,叫回光返照。他们心中虽然不信,也不能接受,但是悦児已经昏睡了这么久,怎么会突然精神变得这么好?

到了中午,悦児有些累,强笑道:“我哪日若是去了,便将楼国江山归于安国,我和哥哥,葬在一起,就在悠然殿那里。”

卫绮摇摇头,压抑道:“公主不会去的,公主长命百岁,一生无忧。”

悦児怔怔想了会儿,才笑道:“你知道,我这一生,最喜欢的地方是哪儿么?”

卫绮低头不答。

悦児笑道:“我最喜欢的,是江南。”说罢已经又缓缓昏睡过去。

一屋子人都凝重的站着,片刻不敢离去。

到了晚上,悦児又醒过来,精神却远不如午间,只默默的念了会儿哥哥,又默默念了回墨离,便要卫绮打开窗。

卫绮连忙去把屋子的雕花窗敞开,回来再给悦児盖多了一层锦被。

悦児看着一屋子人凝重又隐晦的表情看着她,笑道:“你们这是作何?我无事。今夜中秋,你们出去聚一聚吧。莫要守着我。”

卫绮,卫维与宁辰时只得退下去,却只与小影一起站在门边,默默站着。

小影更是着急异常,主上那般快的速度,依然赶不来么?

悦児抬头望着窗外的月亮,又大又圆又亮。

父皇还在的时候,每到这个时候,楼国皇宫都不似其他国家那般摆国宴,只是叫上她和踏宇哥哥坐在一起,赏月喝酒,唱唱歌。每次她唱歌,父皇便笑她,世间最悲伤的歌曲都被她唱得欢乐了,没有感情。哥哥却并没有说什么,只笑着说他的妹妹,唱歌自然是最好听的。

每次喝醉之时,父皇都会说,我一双儿女将来若是成亲,便都能留在身边。她便连忙抓了糕点塞住父皇的嘴:“父皇胡扯,妹妹又怎会同哥哥成亲?”哥哥这个时候就会笑她:“悦児又笨又什么都不会,除了哥哥要你,便嫁不出去了。”没想到真给哥哥说中了,她真的没嫁出去。

父皇一生只有母后一位妻子,自母后去后,再没纳过妃。后来广贤王之乱她和踏宇哥哥方才知道,原来母后竟原来是广贤王的妻子。也怪不得后面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那时候月光暖融融的,命运却依然毫不留情的一步步到来。

卫绮终究还是不放心,频繁的借由换烛台之故出入。

悦児看了会儿月亮,想极了父皇,想极了踏宇哥哥,也好想墨离。听说他正在赶来,也许,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感觉自己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悦児心中安然,哥哥要她好好活着,可惜,她终究做不到。

她望着窗外的圆月,越来越朦胧,好像看到墨离一袭白衣站在那平安京桃壁桥旁的身影,身边人来往都随他入了画,灯火阑珊,他静静看着她,目光遥远而深情。

月亮在空中晃了晃,悦児眨眨大眼睛,月亮怎么会动了?墨离不见了?

这次,悦児眼皮越来越沉重。

恍惚看见,别离夜,墨离站在午夜的屋檐下,举着一根明亮的烛火,照亮她走的每一步路。

墨离啊墨离,似乎永远站在她身后,静静将她望着……

悦児合上眼,父皇,哥哥,我们在天上团聚。

放在被上的白白细细的一根手臂,就连手,都是小小的,此刻无声的垂下。

卫绮再来换桌上的烛火时,却没见到悦児望着外边的月亮,她轻轻合着眼,唇角边是一点笑意。

卫绮手上的烛台啪的一声摔在地上,外面的几个人连忙冲进来。卫绮犹自不信,颤着脚步走到床前,伸出手来到悦児唇上,却已经没有丝毫鼻息。

卫绮一跪便跪了下来,失声哭道:“公主去了!”

公主去了!

这一声悲怆的声音唤醒了愣着的三人,卫维,宁辰时与小影皆心中一痛,齐齐跪下,眼中的泪,瞬间喷薄而下。

而远在百里之外匆匆而来的即墨离,心中一窒,仰头往天边圆圆的月亮,墨玉般的眸子都是伤痛。

悦児。

《天泽史记》大楼帝国篇:大楼元年三月,楼国太子殿下心病难治,郁气难解,在收复了楼国国土,与安国瓜分了第一大国叶国之后,未曾即位,便薨于叶国帝都,享年二十三岁。这位名满天下的踏宇公子,带着无数的传说与韵事,就此与世长辞。天泽大陆一片议论之声,生在帝王家,纵然曾经流亡数月在外,又是什么?成为这位惊采绝艳,几乎站在天泽大陆顶端的风流公子一世未解的心病?民间最多的说法是,踏宇公子恋妹成痴,却爱而不能,求而不得,以至于成了心伤。

也有聪明些的,说起当年踏宇公子与悦児公主流亡到江州,悦児公主为开城门救兄,被逼于江州数千守卫下褪衣验身的事情。想来踏宇公子一世宠妹如命,从来是站在高处,自信飞扬,却不料护不住自己最爱的妹妹,这般才落下心病。

大部分的人都相信这两件事导致了踏宇公子的离去,皆唏嘘异常。

而就在踏宇公子离去后五个月,他最为宠爱的妹妹,同样为天泽大陆有名的悦児公主,这位让天下女子羡慕崇拜的公主,一生享受着所有荣宠的公主,也曾受过月兑衣验身之辱的公主,以单纯善良出名的帝国公主,在送踏宇公子灵灰返国的途中,缠绵病榻数月,最终薨于江州宁府。

悦児公主死前召令是将楼国江山国土,归于安国统治,并将自己的灵灰与踏宇公子的一起,葬在楼国已经破败的皇宫悠然殿原址中。

安国墨离公子亲到江州,扶灵数日不眠,最终一路护送悦児公主与踏宇公子的灵灰到楼国,合葬同穴。

此后,天下分裂的局面从此改变,楼国全数国土归安国,合并为一。

当年十一月,安国三王子墨离公子政变,登基为帝,一统天泽大陆,改国号大楼,并称大楼帝国,封已薨的悦児公主为皇后,终身未娶。在位三十年,因其风华无双,容颜不改,当世之人以为修仙已成,渡劫飞升。去前禅位于宁辰时,是为明皇。

天下无不嘘唏,墨离公子改国号大楼,又立为楼国公主的悦児公主为后,终身未娶,此情天地可鉴。可怜这位世人以为神仙下凡的墨离公子,姿容无双,风华绝代,此生却从未正眼看过除悦児公主外的姑娘,而那悦児公主却病逝,所谓救苍生,难救病榻,又所谓坐拥万里江山,独享了一世的孤单。

天泽大陆史上最为轰动出尘的两位公子,和悦児公主三人,将他们最传奇的爱恨情仇留在这天泽大陆,最终只作为传说留在世人眼中。

此后天泽大陆未有战乱,不再分裂,又是另一外一番景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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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知道已经很少人看,但是我从中午码来,实不相瞒,哭了十几次,几次停下敲打的键盘。或许自己写的东西只能感动自己,呵呵,能感动自己也不错。反正今天一天,虐死我了,同时也觉得很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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