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白薇见到了自己曾经的公公和婆婆,在苏兰泽的病房里。
那是个集美丽与优雅于一身的女人,明明看人的目光很平和,可是她那与身俱来的优越却总会给人一种无以遁形的压迫感。
苏柏铭一如继往的冷着脸,只是他额上覆着的一层薄薄汗迹却出卖了他的担心与焦急,以致到了病房后还有些气喘吁吁。
罗雅娟也好不到哪去,向来盘得一丝不苟的发髻已有些松散,眼眶红红,显然是一路哭过来的。
苏氏夫妇赶到医院时手术已经完成,缝了十九针,头上裹着厚厚纱布的苏兰泽刚被推入病房。
“这是怎么回事?!”苏柏铭看了眼自己五年未见的儿媳妇,又看看病床上刚刚苏醒的儿子,问话的语气很是严厉。
白薇轻颤,心里乱糟糟的,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本想实话实说,虚弱的苏兰泽却断续地接过了话,只说是他自己开车不小心撞到了。
精明的苏氏夫妇自是不会相信,罗雅娟视线一转,这是她进病房后第一次把目光投到白薇身上。那个纤弱的女孩就像一抹影子,静静的立在角落里,半垂着头,发丝零乱的贴在脸颊上,浅紫色的旗袍上血迹斑斑,如同绽放的血色的牡丹。
罗雅娟凝眉,很快闪过一抹了然,然后不动生色的移开视线,又看向她身边那个以保护姿态静立的男人。
清俊的脸上有着光洁如玉的润泽,内敛沉稳,却又含威不露。
而苏柏铭在听了儿子的话后是直接一声冷哼,气呼呼的想,当他们的眼睛是瞎的么?
瞪了白薇一眼,先不说她那身惹眼的染血旗袍就已经让她有挑不掉的嫌疑,就是那双交握在身前死死的绞着泛白手指,也出卖了她的心虚!
苏柏铭已经肯定,这件事一定与他那个五年未见的儿媳妇月兑不了干系!
凌厉的目光顿时露出不满。
这时一直沉默的陈苍术走上前,简短的把医生的复述了一遍,然后又站在医生的角度,专业的分析了病人的情况给他们听。
结果就是,苏兰泽没事,虽然缝了十九针,有轻微脑震荡,但并没有更深层的影响。当然,留院观察是少不了的。
“阿姨,苏伯伯,我朋友有些累了,我想先送她去休息,苍术就先失陪了。”然后欠了欠身,轻轻拥着白薇就要离开。
“薇……”躺在床上虚弱的连说话都没力气的苏兰泽突然挣扎着,要不是罗雅娟眼疾手快,一下阻止了他,怕是早已从病床上翻身而起。
苏柏铭皱眉上前,狠狠一瞪,“你给我躺好了!”
低斥完又回头对陈苍术道,“你是陈苍术?陈赋的大儿子?”
说话时苏柏铭眯起一双精光四射的眼仔细打量儿子未来的竞争对手,眼中闪过抹赞叹。
果然虎父无犬子,不愧是文坛泰斗陈赋的儿子,个个都出类拔萃!
特别是眼前这个,便是他们这些老一辈的,对他的名字也是如雷贯耳,那可是医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啊!
“正是。”走到门边的陈苍术停下,转身,温玉的眸子传递着淡淡的笑意,一派谦谦君子之风。
接受到儿子近乎哀求的目光,罗雅娟拍拍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匆躁,待苏柏铭说完话后便起身走了过来。
“苍术,阿姨能拜托你件事吗?你看,我和你苏伯伯来得太匆忙,得先回家收拾些换洗的衣服,能麻烦你们先留在这里替我们照看下小泽吗?”缓兵之计她已经替儿子布下了,至于能否留住想留的人,那就看他的本事了。
说完也不待那两人作答,便拖着尚未转过弯来的苏拍铭往外走,一边暗暗向他使眼色。
陈苍术征了征,目送着苏氏夫妇相携离开,心里一下透亮,转而看向已抬起头来的白薇。
“要不,你先去酒店吧,我留在这里。”虽然他最想的是亲自送她回去。
苏兰泽一听急了,瞪大眼睛恨不能把陈苍术的后背盯出个洞来。
“薇……薇……”
现在,唯有搏取同情才能获得一线生机。
痛苦的申吟从病床方向低低传来,苏兰泽抬手抚上头侧,墨眉锁成川字。
白薇走到门边的脚步顿了顿,下意识便回头看去,就见他正闭目低低申吟着,面上满是痛苦之色,心里瞬间涌起内疚。
虽说是他不对在先,但是毕竟是她砸伤了他,只是一句简单的“对不起”却被她久久地压在舌尖,怎么也吐不出来。
心里没由来的生起烦闷,为这样进退两难的处境,也为心里的软弱。突然蒙生了逃避,只想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连一刻也不想呆下去,当下恨不得连夜就能回到H市。
听到她迟疑的脚步声,苏兰泽心中暗喜,面上继续不动声色的上演苦肉计,为求不逼真,他抚在头侧的手重重按了下,整个头部先是一麻,接着便如当头一棒,剧烈的疼痛袭遍全身,不由“啊”了声。
陈苍术冷眼看着他的表演,同样也把白薇的迟疑不定尽收眼底,心中浮起丝丝黯然。
终于,白薇咬牙,松开握着门把的手,转过身。
苏兰泽大喜,悄悄掀开的幽眸泛出异彩,藏在被中的另一只手因紧张与激动紧紧的揪着床单。
他就知道,他的薇薇还是爱他的,一定是舍不得他的!
这个认知让他眸中的笑意渐渐加深,嘴角悄悄的牵了牵,又飞快抿直,不能让她发现自己的高兴。
可是下一刻,他却蓦然僵住,仿佛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冷水,耳中轰鸣声声。
她说什么?!
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苏兰泽复又低低申吟,可还是阻挡不住她嘴里吐出的绝情之语。
“对不起,苏兰泽,我要先走了。”白薇露出抱歉一笑,缓缓弯下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