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苏兰泽突然意识到一个很可怕很可怕的问题,那是一个他极力逃避极力漠视的问题。
五年了,他被悔意侵蚀得常常孤夜不能独眠,白天也只能在堆积如山的工作中麻痹自己,那个曾经的家,从那天开始他便再有没有勇气踏入一步。
而那一纸无情的协议书早已被他撕成了片片碎屑,随着她绝决的离开消失在风中。
他曾第一时间去了她老家的住所,可是早已人去楼空;后来,他以为她去了美国,于是他放弃了签署的天价合约,找遍了美国。
虽然一次次的失望而归,可是他从未放弃过寻找。他相信,只要他坚持,终有一天,他还能再见她……然后,求得她的原谅。
哪怕再见面时,她对他恨之入骨,或是挥刀相向,他也无所畏惧。
可是,他可以忍受她骂他,打他,甚至恨他,却无法忍受她不爱他,不再见他,不想见他……可,如果不爱,在H市,在那个幽暗的包厢里,她为什么又会和他忘情缠绵?
可,如果爱,为什么在此时此刻,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又绝然的转身离去?
思及此,心里传来闷闷的钝疼,就像心被人一下一下用钝钝的刀慢慢凌迟着,让人窒息的疼痛游走在他四肢百骸,冰凉而绝望!
苏兰泽挣扎着扑到床侧,满脸慌张的伸长手,似要勾住那抹渐渐飘远的紫裳。
那洁白的纱布慢慢浸染成血色,正要离去的陈苍术忙上前按响呼叫铃,轻叹一声,“三少,别再伤害自己了。”
说罢欠身,说了声“对不起”后便毅然踏出了病房。
当关门声传来时,苏兰泽缓缓敛下幽长的眸,里面的亮光一点点黯去,伸长的手僵直在床外,他就那么维持着一个姿势眼也不眨一下。
看着那先后步出医院大门的一男一女,车里的女人终是长叹,无奈的摇了摇头,语含怜惜。
“小泽有得苦头吃了!”
“开车!”苏柏铭闭上眼,不置可否,只沉声命令,然后一通电话拔到了院长办公室。
当护士和医生涌进了病房时,苏兰泽依然情呆滞,他看也没看他们一眼,只盯着窗外一株银杏树愣神,而他头上的沙布已是一片猩红。
刚才院长下达了命令,302号病房的病人不得有半点疏忽,并且要立即转到VIP病房,派人全天二十四小时特护。
为此,他们不敢有丝毫怠慢,惊见病人的伤口裂开,个个神情转为紧张,当下决定再次手术缝合。
“出去。”
这时,一直看着窗外的苏兰泽突然扇动了下狭长的幽眸,冷冷的吐出逐客令。
“对不起,三少,您的伤口绷裂了,必需马上缝合,请您配命我们治疗好吗?”说话的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胸前挂着“主任医生”。
苏兰泽冷冷的瞟了他一眼,“我说出去你们听不到吗?”话语中已经隐隐有了发怒的征兆。
男人有些尴尬,被他当着一群护士与下属劈头盖脸的斥责,面上有些挂不住,可是为了自己的饭碗,也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B市呼风唤雨的人物,自是不敢轻易得罪,只好小心的陪着笑脸,领着一干人等退出病房。
当然,这种情况他肯定是要上报的,不然出了差池他可担待不起。
很快,又有一批人出现在302号病房,这回苏兰泽总算没有冷声逐客。
“阿泽,怎么回事?”商陆一进门就神色凝重的开口,他还欲开口,苏兰泽却将手一摆,淡淡道,“你放心,她没事。”
“那你的伤要不要紧?”商陆默了默,很多话都不好问出口,只能在心里猜测着。
“死不了。”一种自暴自弃的情绪让苏兰泽说出的话有种心如死灰的淡漠,商陆闻言,神色微变,却欲言又止。
他身旁还有几个人,他们是苏氏的高层,是被苏兰泽一通电话传来的。
而商陆,却是和另一个人一道同来。
当李绯儿高挑的身影落入苏兰泽眼中时,他突然变得分外激动,颤手指着门,对商陆开吼,“谁带她来的?!”
那些高层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胆颤心惊的摇了摇头,没人敢吱声。
“我……”商陆默了默,正要说话,李绯儿却突然排开众人走到了前面,扬起明丽的笑,“阿泽,你出事了难道我连看都不能看么?”说完勾起商陆的手,“好歹咱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我不过出国五年,你怎么就和我生疏了。”
苏兰泽藏于被下的手握得青筋突出,他突然庆幸,还好白薇走了,不然,他真不知道如何以对。
依然冷着脸,苏兰泽复又指向门边,逐客之意很明显。
“我没事,你看到了。”
李绯儿恨恨的咬唇,无言的看着病床上的人,眼中闪过一道晦暗难明的色彩,很快,她收拾好情绪,笑得落落大方,“好吧,阿泽,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说罢也不待他回话,竟然把商陆也拖离了病房。
苏兰泽一口气憋在心口愤怒得只想骂人,可是面对那一个个噤若寒蝉的下属,他只能把这团怒火压回深处。
当高层把一纸文件递给他时,他从头到尾都冷着脸,像一块正冒着寒气的冰。
半个小时后,那些高层个个如释重负,仿佛打了一场筋疲力尽的恶仗,有的额际还渗着细密的水珠,一边走还一边心有余悸。
稍晚后,医院方面要把苏兰泽转到VIP病房,却被他一口拒绝,并且发了场不小的脾气。
苏兰泽心烦气躁,他还抱有一线希望,希望就在他眨眼之后,那道紧闭的门突然打开,然后那道窈窕的紫影就会出现在门口。
所以,他不想转去VIP病房,他怕她来了后找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