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玖一路奔跑,走过那些街的时候,看见她亲手贴在布告栏上的寻人启事,想起慕云宵和她说的顾北城从来没来过赫尔辛基的话,突然就明白了一切都只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顾北城和纪如卿早已经不可能回头。
所有的隐忍和坚持,都在一瞬间崩溃,秦玖一边跑一边哭得像个傻瓜,路上的行人那么多,看她的眼神如同看疯子丫。
就如同那一次,她站在长街上拉着过往的人的手,问他们认不认得一个叫顾北城的人一样。
她突然很想逃离这座城市,把这里所有的疯狂,所有的苦难都抛却掉,四处漂泊游荡。
回到公寓的时候,就看见顾北微站在公寓前,踮起脚尖不断地往屋里看,身边的alison在轻声说着什么,秦玖站在不远处,泪流满面。
少女穿着白色的贵族私立院校的校服,满脸的幸福神色,她这样的幸福来之不易,秦玖连忙伸手抹干自己的眼泪,不忍心那么轻易地打破她的梦想。
顾北微就在那一刻转过头来,看见站在那里怔忪的秦玖,顾北微笑容溢满脸庞,跑过来接过她手上的包,幸福满满地抱着秦玖的臂膀:“姐,我回来了。”
Alison对着秦玖点头示意,摆摆手就开车离开了,秦玖开门进去的时候,庭院里的灯光已经微亮,照得她的脸苍白苍白的。
秦玖听见顾北微的话,仰仰头,把眼泪咽回去,嘴角扯出一抹笑意,伸手模着顾北微的发:“嗯,饿了没?我给你做饭。”
少女眼底希冀的光芒太过于强烈,刚才动摇的离开的念头,被全部抹杀掉媲。
“姐,我不饿,alison哥哥刚才带我去吃晚饭才回来的,姐,我和你说,我们的学校可好了……”顾北微抱着秦玖的手臂,愉悦地说着学校里面的琐事,烦恼的,快乐的,幸福的。
秦玖听着听着,悄悄地红了眼眶,幸好庭院里的灯光很是昏黄,顾北微沉浸在欢乐之中,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顾北微已经睡了过去,慕云宵专门为她准备的公主卧房,少女一脸满足地缩在锦被中,嘴角还带着微微的笑意。
秦玖坐在她的床前,怎么也动不了脚步,赫尔辛基的夏天深夜凉风从大西洋而来,总能闻见腥腥的海风。
夏日的暴雨来得猛烈,怕打着窗棂,发出噼噼啪啪不规则的响声,庭院的小花园里,开好的花落了一地的残红。
复古的庄园式小亭子,摇椅上还散落着白天她放在那里的毯子,丝丝的雨丝横空扫落在摇椅上,秦玖看着那满院子的苍茫,突然就想淋一场雨。
那一年顾北城还在,他的单车还在,他们的少年还在,秦玖就坐在他的单车后面,双脚乱蹬,两个人于雨中穿梭,撕扯着喉咙狂喊。
那个时候顾北城是怎么说的呢?是的,他说:“玖儿,我们以后一定要在一起啊。”
少年的声音洪亮地穿破那狂风暴雨,秦玖突然觉得自己好幸福,所以,她一度以为,有了顾北城的承诺,他们一定就能永远在一起。
现在才明白,誓言,只不过是一时的失言。
秦玖自嘲地想,自己一定是一个疯子,不然此刻,她为什么就如同一个疯子般,在大雨里提着素白的裙子奔跑,然后到了最后,都已经分不清楚脸上流淌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只是那一刻,她突然就放下了许多东西,她的少年顾北城,她的知己纪如卿,都已经如同她眼中流出的泪,再也覆水难收。
她曾经很是天真地以为,她能想到的和顾北城在一起最浪漫的事情就是和他一起淋雨,听他说那些情话绕耳。
可是现在,当她独自一个人站在庭院的石子路上仰起头,看着昏黄的路灯下扑面而来的雨丝,她仿佛一瞬间,碾转过了好多年。
所以,当她全身湿透,躺在亭子里的摇椅上轻轻地摇着椅子轻轻地唱着歌的时候,泪流不已。
慕云宵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他撑着透明的伞,从车里面下来,一身黑色的西装,挺拔修长的身躯站在秦玖的面前,她的脸上就落下了一层的阴影。
慕云宵的脸色阴森得可怕,眯着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满身湿透的女子躺在摇椅上轻轻地哼着什么歌,顿时气结。
秦玖懒懒地伸手遮住了眼睛,不想让男人看见她眼底的红肿,不满地开口:“你挡住了我的光线了。”她仿佛很难受般用力地抹了一下眼睛,依旧不肯放开手。
慕云宵毫不温柔地伸手把眼前满脸不满的女人提了起来,越来越靠近,女子素色的衣裙紧紧地贴着身体,他能清楚地看见她那令人血液膨胀的曲线,顿时感到挫败不已。
“秦玖,你不要命了吗?”他伸出修长的手用力地摇晃着女子的肩膀,字字凌厉阴森。
秦玖瘦削的身子被他不断地摇晃着,感觉那骨头都在微微地颤抖,秦玖秀眉蹙了起来,感觉好累,脸就那样顺势地倒在了他的手臂上。
“慕云宵,你别吼我,我难受。”她的嗓音沙哑得难听,隐约中,还带着脆弱的哀求,软润的触感。
慕云宵就算是有多大的怒气,也都已经平息了下来,瞪着眼睛看着靠在他的手臂上的女子,心一抽一抽的难受。
“秦玖,为一个男人这样要生要死有意思吗?”他愤恨地开口,那口气,真想打破她的脑袋,看那里盛着一些什么。
秦玖的脸就在他的手臂上乱蹭了一下,浓重的鼻音:“有意思。”她倔强地开口,却已经听不清是什么感情。
慕云宵的火气一下子就又烧了起来,这个女人真是不长脑子,吹了一次亏,难道还不长记性吗?
“没有爱情你就活不下去了是不是?没脑子的女人,简直不可救药。”慕云宵想要甩开她的脸,却被女子紧紧地抱住,秦玖就抱着他的手臂,闭着眼睛不断地磨蹭着。
然后那温热的液体就从她紧闭着的眼眶中流淌而出,想要止也止不住,听见她酥软的嗓音坚定无比。
“从前没有爱情我会死,以后,有了爱情,我会死。”她说得清晰无比,慕云宵却没有预料中的松一口气,反而感觉胸口更加的难受。
这个女子,终于是被生活逼得丢弃了爱情,这该是她的幸运,还是她的不幸?
那么,这又是他慕云宵的幸运,还是他的不幸?在后来的那些日子,他想过那么多办法去得到这个女子的心,却又被他轻易地抛弃,原来,都是循环伤害而已。
那晚秦玖哭闹着执意不肯回去睡觉,风雨还是那么急,她就躺在摇椅上闭着眼睛哼着什么歌,眼角的泪流个不停。
慕云宵小心翼翼地护着的保暖盒里,排骨粥还有温度,他就如同哄孩子一般,半跪在她的身边手里执着勺子劝她一口一口喝着粥。
天地间夜色苍茫,亭子里灯光摇曳,女子长长的头发随风摇曳,披散在地上,身边的男子风华绝代,心疼地抚着她的脸,明明说着冷酷的话,眼底却是一片的深情。
在那往后的无数个日子,秦玖总是感慨不已,心疼地抱着慕云宵在他的耳畔呢喃,说了无数次这句话:“爱情就如同一场大逃亡,总是让人疯狂却热烈,我秦玖是一个爱情的疯子,而你慕云宵,就是我的傻子。”
那个时候,慕云宵总是抱着她笑得欢快,阳光正好,满室暖暖的美好,秦玖就窝在他的怀里,笑意幸福。
那晚醒来的时候,她就躺在慕云宵的怀里,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慕云宵不知道什么时候换过了,秦玖却突然觉得,一切都无所谓。
那天过后,她和慕云宵之间,还是保持着该有的距离,秦玖偶尔会恍惚地觉得,她和慕云宵之间也许就像这样一如既往地过下去,暧昧,却从来也不跨越道德的鸿沟。
但是,她终究是看轻了命运对她的眷顾,一切都开始变化,就在那个夏日热气还没消退的晚上,所有的命运都开始改写,她再也回不去那个与顾北城相邀一生的年月。
在她把慕云宵身边的一切工作都上手之后的那个晚上,慕云宵挑起她面前的报表,就站在她的面前笑意悠扬。
“走,亲爱的,和我去应酬。”他说这话的时候,眉目深沉,依旧是往日里捉模不透的情绪。
秦玖愣了一下,没能从他的这个应酬之中醒悟过来,重新拿过手边的文件翻阅起来。
“慕大少爷需要的是一个女伴,不是一个助理。”在确定了顾北城没有在赫尔辛基之后,秦玖所有的工资都积蓄了下来,她总想着,到什么时候,她就可以把慕云宵的债还清。
只是命运却在她始料不及的时候,给她来了一个措手不及。
秦玖当时的口气是有些淡漠的,慕云宵一听,眼眸就阴沉了下去,直接拽起她就往外走。
“秦玖,我看你是忘了,你是我的女人,怎么就不能是我的女伴了?”他的口气微怒,有些嘲讽地勾唇冷笑,字字句句地提醒秦玖,她曾经答应过他什么。
她的脚步踉跄地跟在他的身后,那些刻意去遗忘的约定,顿时轰轰烈烈地在她的脑海里炸开,秦玖总是心惊不已。
声色犬马的娱乐场所,绅士们西装革履,看她的眼神鄙夷而冷漠,美丽大方的淑女,穿着长长的礼服,走过她的身边的时候,看她的神色,就如同吞了一个苍蝇那般。
那个时候,她才知道,慕云宵的身边,有那么一位叫任淇的女子,在所有人的祝福中,慕云宵和任淇,才是命定的一对。
而她秦玖,就像一个突然的闯入者,打破了这样美好的一对,所以,那些人看她的眼神,就是在看一个情~妇。
秦玖穿着曳地飘逸的薄纱长裙,站在人群外,苦笑不已,看着慕云宵被那些谄媚的人们包围着,他身边的女子,笑容张扬且得意。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任淇,这个性情乖张张扬的女子,如同一把火,风风火火地闯入了她的人生。
慕云宵把她带到了他的生活圈里来,却放逐她在所有人的嘲笑中,秦玖固守着那卑微的自尊,手里的酒一杯接着一杯。
她是有些怨慕云宵的,既然身边有这么一个俏佳人,为什么还要这样煞费心机去招惹她秦玖?
喝到不知道多少杯的时候,她开始晕眩不已,灯红酒绿之间,仿佛看见慕云宵在人群中在水晶灯的清辉下对着她笑得妖孽无双。
秦玖愤恨地瞪着他,然后在一阵的晕眩中,歪歪地倒在了身边的沙发上,手里还紧紧地握着那只漂亮的高脚杯。
也是从这一刻开始,她突然发现,酒是一个这么好的东西,真的可以把人心底最悲痛的那一块给遮盖住,不伤不痛。
她恍惚看见谁那双湛蓝得清澈的眼眸靠近她,无比地接近她,她顿时觉得身体就像被点燃了一般,灼热无比,酒精火上浇油,在她的血液里流动,身体燥热不安。
那凉凉温软的触感突然就落在她的唇上,碾转缠绵不已,那凉爽的触动仿佛能缓解她身上那燥热的感觉。
她急迫地伸出手去往那凉爽的来源靠,迷离中仿佛抱到了什么,怀里那东西有一瞬间的愣住,然后就急切地躁动了起来。
那些繁华和喧嚣都已经渐渐地消散了去,身上那东西仿佛能散发出治愈她身上燥热的冰冷,她贪婪地碾转在他的身下。
迷离间,那人的吻细细密密地落在她的每一寸皮肤,让她颤栗不已,是什么冲破她的身体,然后充满她的空虚,她只觉得那是一种撕裂般的疼痛,然后迷离中,泪如雨下。
是谁在她的耳边不断地呢喃,一声声地叫着她的名字,一声比一声低,缠绕在她的心中,酥麻了她的心脏。
秦玖在慕云宵的床上醒过来,身边的男子已经不在,她怔忪地坐在床上,锦被滑到腰上,身体赤~果果的沐浴在阳光中。
她不是十八岁懵懂的少女,昨晚发生的那一切,她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呢?
成为慕云宵的女人,她从来就不亏本啊,不是吗?她坐在清晨的阳光里,勾起嘴角笑得嘲讽。
青春已经凉薄,她已经回不去那个遇见顾北城的夏日午后,爱情是什么?就是让你获得更好的东西,就算她和慕云宵之间,其实只是一场交易。
金钱和**的交易。
这样的认知,让她癫狂不已。慕云宵就是这个时候从外面进来,倚在卧室的门边看着女子半身赤~果果地坐在满室的阳光之中,脸上的笑意癫狂而且嘲讽。
这一刻,他突然就认知到了,这个女人的心,已经凉了一截。
“想不到早上也有这样的福利,宝贝儿,你是想引诱我犯罪吗?”慕云宵低低地哂笑,眼眸促狭地看着秦玖露在被子外面的上半身,眼底却是清明不已。
秦玖把眼神的焦距从不知名的过去拉了回来,淡漠地扫了一眼慕云宵,兴趣怏怏地耷拉着脑袋,拉起被子遮住了身体。
神色却是没有丝毫的变化,淡漠的,平稳的,无所谓的,慕云宵看得堵心不已,真想把这个女人揉进自己的血液,最好是可以随着他的血液流动。
“慕大少爷也需要犯罪?只要你愿意,唐人街的名媛都排着队上你发的床。”秦玖微微地仰头,迎着阳光冷漠地微笑。
慕云宵被她舒慢的语气激怒,她竟然一点都不在乎,这个认知多少让慕云宵挫败,开口的时候语气就差了点:“秦玖,你还真不是一个称职的情人,我和别的女人上床,你多少应该表示一下吃醋吧。”
秦玖听见慕云宵稍微有些幼稚的话语,轻轻地往上翻了一个白眼,钻进被窝继续睡觉。
慕云宵还想说什么,就听见秦玖闷闷的话语从被子里面传出来,语气没有多大的起伏,平铺直叙的说:“情人就应该有情人的本分,怎么敢和主顾吃醋?”
她秦玖再也不会那么傻,以为这就是爱情,她和慕云宵之间的差距,怎么能是她可以跨越的?
秦玖的话刚落下,身体就被人从被子里捞了出来,她毫无防备,就这样赤~果果地被慕云宵抱在怀里。
她发誓,她一定看见了慕云宵眼底那一闪而过的促狭了,如同猫一般,闪过他的眼睛。
“秦玖,你知不知道,在某一段时间之内,我只上一个情人的床。”慕云宵把她抱着坐在他的腿上,眯着眼睛看着她因为赤~果果的身体而红了的脸。
“慕云宵,你开放开我,你和谁上床不需要来和我报备。”秦玖恼羞成怒,这样赤~果果地暴露在他的目光中,让她感到难堪不已。
慕云宵却像是愈加欢乐了一般,逗弄着她,手缠绕在她的后背上,顺着她顺畅洁白的后背一路直下。
“我就不放,秦玖,想要我放开你,你做梦。”他狼一般的眼眸掠过一些的阴狠,只是那么一瞬间,就转瞬即逝。
秦玖没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愣了愣,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就被慕云宵压在了身下,他的吻如同狂风暴雨落在她的身上,热烈而且掠夺性强烈,让秦玖一阵阵窒息。
只感觉那么一瞬间,胸口被抽掉了一块,关于顾北城,关于她的年少,都被连根拔起,一切都已经离去。
她和慕云宵是怎么开始相爱的呢?秦玖偶尔会问一下自己这个问题,然后总是没能找到答案。
也许是从那一件事开始的吧,至少她觉得,是那样的。
她和慕云宵的生活并没有因为他们之间睡了一觉而有所不同,她依然努力地工作,依然把工资的一大部分放进慕云宵的账号。
公司里,慕云宵对她的态度,还是那般暧昧不明,在员工的面前,他们之间就只是普通的上司和员工的关系,在没人的时候,他会如狼一般把她抵在他办公室的墙上,肆意地亲吻。
要说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鬼使神差的,她和任淇竟然成为了朋友,和她一般的年龄,或许是养在豪门,单纯得任性的女子。
她时常来找慕云宵,撒娇般的抱着慕云宵的胳臂一声声地叫着云霄哥哥,秦玖端坐在角落里,莫名地感到难过。
有时候恍惚地觉得慕云宵似笑非笑的眸光落在她的身上,有些探究,有些捉弄。
任淇总是拉着秦玖去陪她逛街买衣服,喝咖啡吃饭,总是喋喋不休地问她云霄哥哥的事情,事无巨细地问。
每每这个时候,秦玖总感到愧疚不已,虽然不见得慕云宵真的爱任淇,以他慕云宵这样薄凉的人,在秦玖看来,是不爱任何人的。
但是,面对这样单纯地把她当成朋友的任淇,秦玖说不出的苦涩,那种愧疚压抑在心中,久久不得散开。
直到那一天,任淇端起秦玖面前的咖啡,泼向她的时候,她才恍惚地觉得,原来,她什么也不曾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