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华森瞪他,眼珠象要凸出眼眶似的,似乎恨不得吃掉他;开学没几天,男生们就发现华三吉常常为华森洗衣、带饭,什么“家务活”都主动去干,就象奴仆侍奉主子一般;以后的日子会更难过,但我对芳月笑笑,充满自信
华森和华三吉沾亲带故。论起来,华三吉是华森晚辈。他们家在同一个村民小组,离农中约130华里,先坐车到县城,再向上爬一二十里山路,才到家。
农中放寒假这天天气晴朗。在寒冷的冬日,阳光分外宝贵。华森和华三吉上午搭班车,中午来到县城,各买一碗5角钱的汤面充饥,然后爬山;爬到半路,累了,一坐在路边的枯草丛中。华森建议:“我们在这躺一会吧?”
华三吉向来听这个“叔叔”的。他俩躺一会儿,就昏昏欲睡。华森努力睁开眼,摇醒华三吉,说:“你守一会儿行李,我睡一会儿;我醒了,你就睡,么样?”心里却说:“我醒了,我们就得回去了,哈哈!”
华三吉顺从地点点头。他眼看蓝天、白云、冬树,身上暖洋洋,心中也暖洋洋,不禁浮想连连,不一会倦意袭来,沉沉睡去,梦见浮在白云上,象《西游记》中的神仙一般,东游西逛,飘南飞北,十分快意。猛然,一个妖怪从天而降,把他从云朵上推下。他吓得惨叫一声,惊醒过来,才知虚惊一场。华森正使劲推他。他明白是一场梦后,有种死里逃生的喜悦,却猛然看见华森脸色阴沉,又吓一大跳,问:“出了么子事么?”
华森瞪他,眼珠象要凸出眼眶似的,似乎恨不得吃掉他,半天才说:“你睡得真香啊!”
华三吉想起照看行李的任务,不好意思地笑。
“你还有心思笑?!”华森很气愤,“我们的包哪儿去了?”
华三吉瞧瞧。地上空空无也。
华森说:“我包里还有八十多块钱呢!”
“前几天,我向你借钱,你不是说只有几块车票钱了么?”华三吉感到奇怪。
华森白晰的脸涨得通红,眼珠一转,说:“这是昨日儿家里才寄到我手上的,没来得及告诉你。今日儿早上,我不是已借给你车票钱了吗?”顿顿,又恶狠狠地,“让你守着,你却不听我的话,睡得象死猪,你说么办?”
华三吉“呜呜”哭起来。他家里很穷,跟华森家的境况根本不能比,哪有钱赔偿呢?华森叹口气,说:“丢都丢了,就算了。你一时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赔我,幸好家里昨日儿才寄到我手里,以为我急用呢——我就说还帐了。这样吧,你也不用还我钱,以后多听我的话就行!不用哭了,我最不爱听男子汉哭兮兮的!”
华三吉十分感动,跪在华森面前,诚恳地说:“叔叔,您对我这么好,以后我给您做牛做马都行!有么事,您尽管吩咐侄儿去做!”
华森怜惜地说:“三吉,我们是亲戚,你这样就见外了。快起来!”边说边硬是扶起华三吉,一路回家。
两人的包都用过好几年。特别是华三吉的,简直可以当破烂甩掉。
两个先到华森家,见到华森父母、兄弟,打过招呼,坐下喝茶。华三吉是个老实人,不好意思说谎,当即要向“爷爷”、“女乃女乃”、“叔叔”们说明丢钱的事,被华森轻轻扯扯衣角,他立刻心领神会,闭口不言了。华森淡淡说一句“包丢了”,果然大人不怪罪,都说:“不要紧,那个烂包,丢就丢了!只要人没丢,就好!”
华三吉更加感激华森,一路回家,一路流泪。
华森见华三吉走远,又要下山。他妈问:“又干么子去?”
“取包。”
“刚才不是说丢了吗?”
“还去原路找找,兴许能找回里面的饭菜票——小偷拿了这些也没用。”
不一会,华森回到他俩睡觉的地方,径自爬上草丛不远处一棵大树,取出俩破烂挎包,从中模出3斤饭票、两块钱的菜票和17元人民币,含笑收好,然后把两个破包扔下山崖,一路吹着欢快的口哨,高高兴兴回家。
正月,开学没几天,男生们就发现华三吉常常为华森洗衣、带饭,什么“家务活”都主动去干,就象奴仆侍奉主子一般。他们感到奇怪,向华森打听缘由。华森笑笑,说:“我们是亲戚,他是我晚辈,尽孝道的!”
华三吉听他不说丢钱的事,心中又增一层感动,更加卖力地为华森服务。华森则在心中暗笑,并安心享受。
只要自己有利,
哪管亲戚不亲戚;
耍一耍计谋,
让你给我当奴仆……我发觉方老师悄没声息地走了。寒假里,经过上下打通关节,方老师得到县直某局一个闲职,成为地位优越的国家机关工作人员,把毕校长羡慕得不行。
因祸得福,
人生常有;
教书没水平,
去做别的工作,
也许就如意称心……
我永远也忘不了去年放寒假那天回家时的情景。期终考结束,我一下沦落到第13名,觉得真没脸面见父母、小哥。果然,我硬着头皮,将成绩如实向他们汇报后,立刻看到痛心疾首的场面——父亲皱眉,狠抽兰花烟;母亲默默无语;小哥义山眼红了,险些掉泪。顿时,我心如刀绞。在学校那么痛苦;在家里,还是这么痛苦。当然,这两种痛苦有质的不同,前者是别人强加,是恶意;后者是亲人“恨铁不成钢”,是善意。对前者,还可反唇相讥;对后者则无可奈何,因此更加痛心。我度日如年,只求早点开学,重上战场,努力拼搏,一定要把学习成绩赶上去!然而,这谈何容易。
学习
就象爬楼梯,
下去很快,
却不容易
爬上去;
然而,
再难,
也要努力!
我想起一些往事,又写下一纸洋洋数千言的辞职书,夹在作文本里,交给章老师。我不想再当学习委员,连化学科代表也不想干了。
章老师来将我叫到他办公室,说:“你的意思是不想为班集体吃苦了,是么?”
“不是!是因为我学习成绩太差,反而当学习委员,惹人笑话。不能服众,以后怎么开展工作?”
“你不认为你能重振旗鼓,一气赶到最前面吗?我认为你行!因此,我希望你仍然担任这个职务。这又不是什么‘官’,学校、班上都不会因此发给你工资,这完全是为班集体服务,别人能说什么呢?”
我心一横,说了心里话:“这个班集体这么坏,我为他们服务,光受打击,有什么意思!他们大多只想拿个毕业证,谁会认真学习,谁会把学习委员当回事?”
“如此说来,你确实不想当班干部了?”
“是!一是我没能力;二是您想,一个人再有能力,他却死也不愿干这份工作,他会把工作干好吗?不会!三是您曾许诺,如果我成绩不行了,来辞职的话,您就会批准!”
章老师想想,说:“既然如此,你可以不当学习委员,但还得当一个小干部。”
“么样的干部叫‘小干部’?”
“语文科代表。”
“语文科代表?我也不当!因为我说的是什么干部也不当了!”
章老师微微一笑,自嘲地说:“你是不是嫌我这个班主任兼语文教师太没水平?你是不是不愿和我多打交道?”
我心里说:“我正不愿和你打交道呢!”口里却说,“那‘恭请不如从命’。只是以后您别嫌我这个‘小干部’就行了!”
“你先别谦虚,今天我们可是公平交易——我答应你辞职,你答应我当科代表。”章老师又笑笑。
“您可要知道,我的代价可是多得多!”我也笑。
“这可是你自找!”
“我不是说我不当学习委员这个‘大干部’反而当个小小科代表而‘代价多多’,而是说以后我常来交作业本,别人会认为我又有告密的机会!就是说,我会付出被大大冤枉的代价!”
“他们敢!那我和他们接触呢?保不定他们就在拍马屁!以后他们说你,你就这样反驳。”章老师严肃起来。
我总觉这话有破绽,但一时说不清楚,就起身告辞。我为这次轻松的谈话感到由衷高兴,但也告诫自己,绝不能轻信这个鹞眼鹰鼻的“拐人”!说不定这正是他的狡猾之处——让我不知不觉钻进他设的圈套,让那几个害群之马欢喜!
最难懂的
是感情,
最难测的
是人心,
最难得的
是信任。
第二天,章老师将班干部班子作出调整。我被“削职为民”,仅仅担任语文科代表;高武担任学习委员;伍云担任化学科代表。瘦女看着身旁的高武,眼神更加妩媚。芳月、王芙、玉洁似乎受到侮辱,关切地看我,却发现我在微笑。芳月心想:“你还笑得出来!我一直为你担心,弄得我的成绩下降不少不说,这下你没了职权,班上的恶人会更加欺负你!”
果然,简贵、褚胜、狄文、华森等满面喜色,心里说:“你终于垮台了!”
我知道,以后的日子会更难过,但我对芳月笑笑,充满自信。她心上没来由地一喜。她有种感觉:
有的人
遇到逆境,
反会斗志百倍,
更加清醒,
往往能扭转乾坤;
哥啊,
你应该
就是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