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爱 二十四 偶遇

作者 : 浅庭樽

汽车终于在三月就要睡着的时候在路边停了下来,售票员干巴巴的喊了声“西河村的下车了”,三月就从朦胧中回过了神儿,她刚跳下车,电动车门就迅速的合住了,车身猛烈地突突了两下,就像一个哮喘病人突然病情发作引起的剧烈咳嗽,然后后面喷出一股黑烟,给早就被熏得黑漆漆的车尾又涂抹上了一层,就晃荡着向前驶去。

三月顺着高低不平的土路往前走,一层薄薄的虚浮的黄土贴在暗黄色的硬地上,间或会有几块不大的石块从坚硬的地下探出尖尖的冰凉的脑袋,路边的草叶子上落了一层深色的细腻的灰尘,遮住了原本的颜色,往里面走,草丛就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没有什么排列规则的民房。山村很小,人也很少,走了三四分钟,也没有看见一个人。

走过几座安静的民房,拐了个弯,快到家门口的那条路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从房头北边的胡同里颠簸着驶出来,村子里很少有车子出入,只有几家挣了钱的人家搬到山下后有时会开着车回到老家看看,除此之外,村里的人没有车子,有也是机动四轮车之类的,外面的车子是很少见到的。三月赶紧站到路边的一棵皂荚树下让开路,轿车颠簸着从她眼前晃过,后面卷起一股昏黄的尘土,遮挡了三月的视线。

等尘埃即将落定,三月才又向前走去,走了几步,她又疑惑的回头朝远去的车子望去,她忽然觉得刚才透过车前面的玻璃看到的车子里的人有些眼熟,她在脑子里飞快的检索,但是记忆袋里没有记录,她想不起来是谁了。

三月只好怀着满月复疑惑继续往前走,可是她有个毛病,越是想不起来的事情就越是控制不住的去想,越想脑子里就越乱,她听人家说这毛病好像叫“强迫症”,这年头,什么新奇古怪的新名词都有,不过,好在这不是什么不治之症,而且好像这毛病在时下还挺流行的,办公室里十个人有八个老师都有,她还算是轻的,办公室里的刘老师的“强迫症”是最严重的,有一次出门后,她老是想着家里的煤气关了没有,走到半道又返回去看,确定关了后去了单位,结果上了一节课后又想起不知道门关好了没有,坐卧不安的,最后还是又偷偷回了趟家看了看。刘老师怀疑自己老年痴呆提前了,就去咨询校医,校医告诉她,这是比较严重的“强迫症”,是因为压力太大产生的,要学会调节情绪,可情绪这东西不是说调节就能调节好的,况且现在的社会谁没有一点压力?自己扛着吧,到了扛不动的时候,也就到了油尽灯枯之时。

三月就带着微微发作的“强迫症”往前走着,村子里很静,本来山里人就少,现在搬下山了一些,就更少了。房前屋后见不到一个人,只是偶尔听到几声狗叫,才让人觉出这里是有人烟的。

三月怀着摆月兑不掉的疑问走进了家门,她妈妈秀眉正站在门口望着她,三月居然没有看到。

“想什么呢,月儿?”秀眉问她,声音不高。

“妈。”三月吓了一跳,觉得她妈是从屋子里一下子飞落到门口的,不过她还是迎上去高兴的喊道。

几个星期不见,三月觉得妈妈瘦了许多,脸色也有些蜡黄。

“妈你病了?”三月关切的问。

“没事儿。”秀眉一边帮女儿拿包,一边笑着说,“最近干活儿多了点儿,有点累着了,歇歇就好了。”

大黄摇晃着粗粗的卷尾巴迎了上来,讨好的在三月的脚下嗅来嗅去。三月轻轻踢了它一脚,大黄就乖乖的卧到了鸡笼边,当起了守护者。

三月挎着妈妈的胳膊进了屋,一股淡淡的烟味飘进了她的鼻子。

“妈,有人来过?”三月咻咻鼻子问。

“没有啊。”秀眉挂包的手停了一下,迟疑了片刻,轻声说。

“那怎么一股烟味儿?”三月皱着眉。

“噢,前晌你舅来了,是他抽的烟。”秀眉扭过头,笑着对三月说。

“我舅?他来干什么?”三月有些不满。

“没什么,他来家坐坐。”

“有什么好坐的,这么多年都不来往,这会儿来坐什么?”三月拉着脸说。

“月儿,不许这么说,他毕竟是你舅。”秀眉有些生气了。

三月不再说什么了。

山里的夜来得早,天亮的晚,油菜已经收完了,等下场雨地里积些墒,再种玉米,所以地里没什么活儿。三月就和她妈妈到山上采摘连翘花。俗话说,靠山吃山,这里的山上别的没有,草药倒多得是,茵陈、连翘、金银花,山坡上很常见,山民们闲暇时就上山采草药,拿到山下的药铺里去卖,比人工种植的药效好。现在,山上的连翘已经开花了,连翘的花和迎春花极为相似,也是金灿灿的,满山的坡地上开的都是,现在已经有人工种植了,所以很少有人到山上去采,但是野生药材的药效比人工种植的好,所以价格也高。

今天三月娘俩收获颇丰,摘了满满两大筐,三月和她妈妈各背着一筐,三月走在前头,她妈妈秀眉跟在后面,从山坡上走下来。

槐花婶儿坐在房头,在跟村里的几个女人唠嗑,她在山下买了房子,装修好了,今天收拾好了山上的房子,就准备傍晚时让三孩儿开车来接她到城里的房子里住。正是下午三点多,天气很好。太阳斜着照过来,暖暖的,将几个人的脸照成了金色,头发也照的闪着一层亮光。

槐花婶儿远远看见秀眉,就喊:“秀眉,又去采药了?”

秀眉抬头看见了,走到跟前儿,拍拍身上的灰,说:“这是开会呢?”

“是开会呢,看谁能发财。”二驴媳妇银屏扯着嗓门儿说,随即爆出一阵豪爽的大笑。

“发啥财?”秀眉好奇地问。

“槐花儿,快给她说说。”木妞龇着两颗龅牙说。

“是这么回事儿。”槐花儿清了清嗓子,拉着秀眉坐在水泥墩子上,“刚才来了几个警察,说有两个罪犯,可能在咱们这一带,要大家留点神,如果发现了可疑的陌生人,要及时给他们报告,消息准确的还有奖励呢。”

“什么罪犯?”秀眉追问。

“不知道,就前几天隧道附近不是翻了车吗?那是两个罪犯的,警察在沟底下找到了车子,却没见人,据说罪犯可能往咱们这儿逃了,一个男的一个女的。咱这儿山上山高林密的,藏个人还不是件容易事儿?警察要大家留点神。有什么情况就向他们报告。我们正说这事儿呢。”

“听说这两个人杀了人呢,车子也是抢来的。”银屏这回的声音小了许多,好像怕谁听见了似的。

“那有图像没?”秀眉问。

“没有,听说警察本来是带有图像的,不知咋回事儿丢了。”

“那可不好找。”秀眉随口说道。

几个女人唧唧喳喳的议论着,又说起三眼儿家的那头驴肚子里拉出个石头一样的硬块,大概是驴宝,三眼儿这几天正琢磨拿到山下找专家看看呢。

秀眉赶着要回家,就和三月离开了这群麻雀。

第二天吃过中午饭,三月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学校,她妈秀眉背着晒好的金银花要到山下药铺去卖,娘儿两个站在路边等着赶往城里的汽车。

汽车没来,随着一阵轰轰的声音,跟着扬起一阵昏黄的尘土,一辆摩托车急刹车停在了三月身边。

骑车的是欧宁,后面还坐着一个矮个子警察。

欧宁一只脚踩着地,跟三月打招呼。

“梁三月,你怎么在这儿?”欧宁有些意外。

“我家就是这儿的。你怎么会在这儿呀?”三月也觉得意外。

“你家在这儿?”欧宁更意外了,他看了看三月,又看见了秀眉,愣住了。

“这是我妈妈。”三月赶紧说,又向她妈妈介绍了欧宁。

欧宁笑着向秀眉点点头:“阿姨好。”

秀眉看了欧宁一眼,愣了几秒钟,低下眼皮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欧宁正要跟三月说话,汽车来了,三月拉着妈妈上了车,跟欧宁摆了摆手。

车门关上,汽车突突了几下,后面冒出一阵黑烟,向前驶去。

欧宁望着远去的汽车,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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