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手上的伤疤就像一声惊雷,炸开了我儿时记忆的闸门,往事如流水一样,流淌在我的脑海里。
朦胧的记忆中,母亲一直与我相依为命,我们生活的那个村庄北面,有一条不太宽但很长的河流,人们都叫它滹沱河,我总是瞒着母亲和儿时的同伴一起到河边玩耍,之所以要瞒着母亲偷偷地去,是因为我不知道为什么,母亲从来不许我走近那条河,哪怕是远远的眺望,她对那条河的紧张程度超过一般人,几乎是谈河色变。我当时总以为是母亲担心我的安危,所以才总是把我带在身边,不让我离开她的视线。
母亲一个人带着我,没有什么经济来源,而且要供我读书,生活很是拮据。邻居云海大叔家开了一家杂货店,杂货店里有很多日用品,但是我最感兴趣的是云海大叔家的那个棒棒糖,巧克力,不过我很少买,因为母亲没有钱让我吃这些奢侈品,然而云海大叔是个极好的人,他经常会送我好吃的东西,还教我读书。
云海大叔看到我们生活困难,跟母亲说可以从他家带了糖果、点心之类的食品到集市上去买,买掉了赚的钱归母亲,买不掉的货物还是他的,母亲觉得这是个好方法,对云海大叔十分感激,于是母亲花掉家里所有的积蓄买了一辆脚蹬三轮车,从此母亲踏上了早出晚归的路途。
这年夏天的一天,我大约十来岁吧,我跟着母亲去丽阳镇赶集卖东西,丽阳镇距离我们村有三十多里路,母亲之所以选择去丽阳赶集,是因为这里是个大镇,赶集的人多,可以卖更多的货,也就可以多赚点钱。
那天的天气阴沉沉的,但集市上的人格外多,等到人们都散了,母亲收拾好东西往回走时,天已经黑了。
母亲蹬着三轮车,拉着我和沉甸甸的货物,像蜗牛一样艰难的往回走。
起风了,似乎还听到有雷声,但是感觉很远。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天愈发的黑了,我坐在车上,迷迷糊糊的有些寒意。
突然,听到前面有人在喊
“停车。”
母亲下意识的把车停下,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见前面站着两个高大的男子,他们手里都拿着两尺来长的刀,那刀刃在黑夜里显得格外的闪亮,寒光袭人。
“把钱拿出来,不然别怪我不客气。”其中一个男子恶狠狠的,边说边把刀尖直指母亲的面部。另一个歹徒也把刀在眼前晃动了一下,好像在示威。
母亲明白,是遇到劫匪了。
那些钱是母亲每天辛辛苦苦,起早贪黑挣来的血汗钱啊,就这样给了这两个歹徒吗?
“我们没钱,我们孤儿寡母哪里有钱啊。再说你们两个大男人,有的是力气,为什么不做点正当的营生呢?”母亲看上去很是镇定。
“少罗嗦,快拿钱来。”歹徒显得有些不耐烦了。他迅速的走到车前,在车上翻东西,很快,他找到了母亲的钱袋,母亲走上前去抓钱袋子,
“这钱是我们母女的活命钱,不能给你们。”母亲死死的抓住钱袋子不放手。
他们叫嚷地纠缠在一起,我担心母亲吃亏,迅速从车上跳下,跑到歹徒的身边,抓住他的手,狠狠的咬下去,歹徒“哎呀”一声松了手。
另一个歹徒见状,怕耽搁的时间久了对他们不利,于是举起手中钢刀劈向我的头部。母亲情急之下,用手一挡,只听见母亲“啊”的一声,刀刃重重的落在母亲的手上,歹徒又抽刀,直刺到母亲的腿上,母亲又是一声惨叫,倒在血泊之中。
这一瞬间,太突然,太快的,大概只有两分钟的时间。
“不要啊,别杀我妈妈,你们两个坏蛋!”我嚎哭着,用双手紧紧拽住歹徒已经再次举起来的手臂,可是我还没有用力,就被另一个歹徒重重的打在头上,扑倒在地。
歹徒拿了钱袋子得意地扬长而去,我和母亲是那样无助的望着他们的背影,早已泪流满面,是上天的不公,还是命运的不济,是一场意外,还是蓄意的安排,我和母亲挣扎着,看不到回家的路。
雨就像天外的来客,不期而至,滂沱的,迷蒙的,冲刷着我们的悲哀和不幸。也冲刷着残忍与罪恶。
母亲在路人的帮助下被送到了镇上的医院,由于失血过多,急需输血,当时镇上的医院是没有血库的,需要到县城的医院调运。
我当仁不让,请求医生输我的血,我知道,母亲危在旦夕,时间很紧迫,只有及时的给母亲输血才能保全母亲的性命,我是母亲的女儿,输血是我应该为母亲做的事。
但是医生说我还太小,不能输血,我再三哀求医生并告诉她我们刚刚遭遇歹徒的经历。
医生虽然很同情我们,但她也很为难,只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输我的血给母亲,但是可以先为我们验血型,我期待着给母亲输血并盼望母亲早点康复。
但是没想到,检验之后,医生却告诉我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我不能给母亲输血,我们血型不合,也就是说,我们不是亲生母女。
我鄂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