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我和慧慧驾着我那辆法拉利,穿过大街小巷,在斑马路上停车的时候,真希望灯快点变成绿色。
等我们到了金台路,把车停在经济学院门外的时候,学生正下课,一排排地从学校里像水一样地涌了出来。
我们走到人行道上,被学生们淹没了。
我们在人行道上徘徊。
眼睛四处扫射。
慧慧说,杨老师不在这里,扎巴卢宁娜也不在这里。
我说,再找找。
慧慧说,一定是杨老师在骗我们。
我说,不会的,杨老师那么老实不会骗人的。
慧慧说,老实就不会骗人了。
眼光横过马路,我看见扎巴卢宁娜跟杨老师就在《人民日报》社大门外马路边的公园里,他们坐在石凳上,扎巴卢宁娜把头埋在两手间,看上去很痛苦的样子。杨老师目光定定地看着马路这边,可没见我。
我说,慧慧你看。
慧慧随着我的手势看去,说我们过去。
我和慧慧穿过马路,来到了他们的身边。
他们竟然没有发现我们。
我叫了一声杨老师,杨老师看着我笑了。
他手模着脸上肿起来的地方,忸怩的有点搞笑。
他说,我怎么没看见你们,我一直都看着对面注意着你们的。我说,你都快木头人了还能看见我们吗?杨老师说一心不能二用,我一边注意着你们,一边隐忍着伤痛,不成木头人才怪呢?
杨老师跟我说话的时候,突然意识到慧慧也在场。
他对着慧慧嘻嘻地笑,样子有点拘束了起来,老板娘你好!
慧慧说,叫我慧慧就行了。
杨老师说,慧慧小姐你好。
慧慧说,怎么回事,你这么老实巴交的人怎么会被别人打了。
杨老师说,我去图书批发市场买书,经过这里有个赤着身子只穿了一件短裤的男疯子在调戏扎巴卢宁娜,我赶他走,他就打了我。
我说,疯子怎么知道调戏人呢?
杨老师说,她当时也是这个样子,疯子以为她是女疯子了,所以就调戏他。
这话也是出自杨老师的口里,他是一个憨厚的家伙,换成是别人说这话,说不定我会甩他一耳光。可说这话的人却是杨老师,要掴他这么一个老实憨厚的人,我实在是不忍。也不会把他的话看得那么严重。
看着他那憨憨的样子,我甚至想笑。
杨老师不解地看着我说,我说的是真的,没骗你。
我说,我信。
杨老师听我说了个信字,越发得意了起来,如果不是图书批发市场的书便宜一些,我就不会来这里了,不来这里扎巴卢宁娜说不定就被那个男疯子强暴了也说不准。
我收敛了笑容说,你别乱说话,街上有这么多人,她能强暴到扎巴卢宁娜吗?
杨老师说,我见疯子要动手,便先下手为强了。可没想到那疯子力气好大,我被他压在了身下。他正准备用手抓我,扎巴卢宁娜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朝他砸去。他见自己头部流血了,就用那石头朝我的脸上打来,那石头一下落在了我嘴上,我的嘴就成了这样。他还正准备用那石头去砸我的头,去砸我的手指。扎巴卢宁娜又从地方捡起了石头,口里发出一声尖叫,像杀猪一样。那男疯子也尖叫了起来,逃了。
慧慧忍不住笑道,那你还说是你保护了扎巴卢宁娜,以你现在的说法,因该是扎巴卢宁娜保护了你。
杨老师说,那不一样,疯子首先是跟我打,我打消了他的斗志。所以扎巴卢宁娜才能吓走他。
我说,算你有道理。
我们说了一阵子话,扎巴卢宁娜还是把头埋在两手间,看上去纳闷到了极点。
我走过去问扎巴卢宁娜,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扎巴卢宁娜看着我,眼光有点呆滞。
我说,出什么事了吗?
她没有回答我的话。
我说,是安原欺负你了吗?
扎巴卢宁娜还是不理睬我,我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郁闷的人是竟是扎巴卢宁娜。在我的回忆里,她是可爱的女孩,爱笑,爱跳,爱唱。漂亮又顽皮的女孩,郁闷而不消沉的女孩。
我想再说什么。
可是扎巴卢宁娜却发怒了,她说,都给我滚,别在这里烦我了。
我悚然一惊,扎巴卢宁娜以前不曾这么凶恶的像只母老虎。
她变了,变得如此的不可理喻了。
我说,你说是不是安原欺负你了,他敢欺负你我去找他算帐。
扎巴卢宁娜说,不管你的事?
说着泪水夺眶而出。
我说,不管我的事你哭什么哭。
慧慧走了过来,用手碰了碰我的手臂说,她心情不好,你好好地去跟她说,别再招惹她了。
我说,你今天非得跟我说出是怎么回事,管不管我的事,我都管定了。
扎巴卢宁娜说,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我说,你骗人,你不想看到我,为什么还哭。
扎巴卢宁娜说,他又找了一个女人,他是一个喜新厌旧的坏蛋。他带了一个女人,我们三个同床,她就在我的眼前跟那女人干那事,还要我看,不看就打我。我气不过,趁他熟睡的机会拿刀去杀他,我把自己也豁出去了,死都不怕了,难道还怕杀人吗?
我说,你为什么那么蠢,杀人是要偿命的。
扎巴卢宁娜说,偿命我不怕,我只是后悔自己没有杀死他,就被他赶出来了。
我拉着扎巴卢宁娜的手说,走走走,去找他讨个公道。
慧慧走到我跟前阻止了我去路,她说,多尔戈科依别冲动,冲动解决不了问题的。
我推了慧慧一把,慧慧差一点
就摔倒在了地下。
慧慧几个趔趄,站住了。
她生气道,你给我站住。
慧慧的话起了作用,我站住了。
慧慧的话又柔软了下来,我们先想想法子吧。
杨老师坐在石凳上,用好奇的眼光看着我们发呆。
我对杨老师,你走吧,这没你的事。
杨老师憨态可鞠道,没我的事,我走了。
我说,我正想叫你走呢?
去那里,我问杨老师,还去图书批发市场吗?
杨老师说,不去了,我得回家,我的嘴都肿成了这样,难道还要让全北京市的人都知道我被疯子打了吗?接着他又笑笑说,连我的老婆我都不想让她知道,我受伤跟疯子有关。在家里我老婆常叫我疯子。她要知道了这事,准把我当成一个真正的疯子,我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我说,那你打算怎么说?
杨老师说,怎么说都可以,总之不能说是被疯子打的。
我说,我给你叫辆的士,你在车上好好的想想回去怎么跟你老婆说。
我叫了一辆的士,杨老师坐了上去。
杨老师上了车把头伸出窗外说,我想好了该怎么跟我老婆说了,我就说为了救一个在工地上走动的疯子,建筑物上一块砖掉了下来,被我挡了,我就受伤了,我伤的只是嘴,不是脑袋。如果伤着疯子的话一定就是脑袋,伤了脑袋疯子准会死。
司机想走,杨老师说等等,我话还没说完了,司机等的有点不耐烦了,但没办法,也只有等。
杨老师说,我这么说老婆一定会说我是个活雷锋。说着他便拍了一下司机,得意地说了声走,车走了。
我对着车喊了一声:神经病。我自言自语道,你老婆不说你是疯子才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