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华婶的悉心照料,有颜少爷送来的上等药材,安然恢复得很快,只个把月,身上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脸上也结了痂,有的地方还长出了新肉。经不住她苦苦相求,华婶终于答应让她下床走走,却只能在晚上,说是白天日头大,对皮肤不好。出门前,华婶用发带将其一头长发尽数盘起,只在头顶留了个鬏。
“少爷交代要给你做男儿打扮,说这样可免去不少麻烦。”
“哦。”她点点头,心想如此甚好,毕竟是古代,女子身份多有不便。
安然由华婶搀着在院子里转了转,又绕到厢房背面,穿过竹林小径、迈过一道拱门、来到颜府花园;但见池塘假山、亭台楼阁错落其间,满园松柏、一池莲花都在夜风中抖落着簌簌清芬。
这样干净的空气,在我们那边都快成奢侈品了!她惆怅地叹了口气。这些日子她陶醉于华婶的倾心相待,颇有些梦里不知身是客,可今晚头顶那弯孤月将她心底的寂寞放得好大。敏敏现在怎样了?她肯定很着急,多半报了警,他们会不会查到“真无阁”呢?真无、真无…安然不禁哑然失笑。回想穿越时的一幕,她有片刻怔忪——究竟眼前这一切是镜花水月,还是之前二十年是大梦一场?夜色茫茫罩四周,天边新月如钩;回忆往事恍如梦,重寻梦境何处求?人隔千里无音讯,却待遥问终无凭;请明月代传信,寄我片纸儿慰离情!敏敏,如果你我看到的是同一个月亮,但愿如歌里所唱,借月光感知彼此,传递思念。
“花园另一侧就是少爷的‘水绘阁’了。”见安然泫然欲泣,华婶想她是自伤身世,赶忙找了个话题。这些天她虽然什么也没问,却看出安然自幼孤苦,对亲情怀有强烈的渴望,对她这个婶娘也是真心喜欢,是个单纯善良的好孩子。“少爷喜静,住的地方也是府上最靠里的,正好挨着花园,他时常也会来此散步。”
说话这会她们已走到池塘跟前,忽听得近旁假山上传来一阵呼哧呼哧声。
“谁啊?”
“华婶,是我,小四。”一条人影从上面闪了下来,冲华婶揖了揖,又愤愤地看了眼安然。
安然不明所以,却听华婶说,“小四是少爷的贴身侍从,打小就跟着的,那天就是他和少爷一并救你回来的。”
她正要开口道谢,却被小四堵了回来。“救你的不是我,是我家少爷,你的大礼我可受不起!”
他这段时间一直恼着安然,如今见了自然没好气。哼,好端端的少爷,怎么碰到她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平日里少爷是多温煦有礼的人哪,连只虫子都不忍心捏死,那天竟然气得眼都红了,青筋暴起,冲上去就把那凶徒掀翻在地,一顿痛殴,差点把对方手脚都废了;人救回来也就罢了,谁知他第二天又将这姑娘的弟弟从那鬼地方接出来,送给一家善主收养,还把那万恶的养父从京都地界上彻底赶了出去。这些都好说,怜贫惜弱、除暴安良嘛,可他不该为了要那盒“凝肌霜”故意烫伤自己,还舍不得用,全叫拿她这来;他再三叮嘱我和华婶不要泄露了姑娘家的身份,自己却时常在半夜前去探视,完全不顾男女大防,非礼勿视。唉,我的少爷啊,你也不是没见过美人,怎么就栽她手上了呢?
安然见他一脸的沉痛幽怨,想他是被主人责罚了,又见他额头上沁了层薄汗,便问道:“你在那上面做什么?”
“哦,前阵子少爷不小心把自己烫着了,老爷怪小四服侍不周,遂罚他天天在这里跳石阶。”
“哪里是不小心,分明是——”
“小四!”
背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呵斥,安然转过身来,只见一袭白衣裹着二分明月、两袖清风翩然而至,月光皎皎,正映着来人温润的面庞。好一位谦谦君子!她在心底叹道,特别是那双眼睛,灿灿若星,又泛着灼灼光华。
“小女——小生安然,多谢颜公子救命之恩!再造之德,当铭感五内。”她说着做了个长揖。
“你我不必拘礼。”颜渊旻扶住她的手臂,顺势往下罩上了她的小手,完全不顾小四在一旁惊骇得下巴都快掉了。“手怎么这样凉?更深露重的,出来散步应该多披件衣服才是!”他边说边向华婶看了眼。
掌心传来的温热化解了安然内心的疏离,又平添了一丝紧张,可眼前的男子一脸坦荡、满目关切,她心下也释然了。“华婶已经叫我添了件里衣,我穿得不算少,只是一直以来手脚都不大热。”
“那就早点回去,夜里风大。”颜渊旻放开了她。“对了,脸上正是要生新肉的时候,容易痒痒,记住别用手挠,仔细落疤!回去后叫华婶给你缠了手,明儿一早小四会送些檀花、甘菊花水过去,有镇定消炎、止痒安神的功用。”
他这么一说,安然才想起自己脸上还留着深深浅浅的褐色血痂,像歪歪扭扭蠕动着的虫子,在月光下肯定十分恐怖。她有些沮丧,虽说对自己的相貌一直不太上心,但毕竟是女儿家,旁边又有一个超帅的帅哥。
“怎么了?想什么呢?”
她抿嘴皱眉、耷拉着小脸的模样在某人看来甚是可爱,安然却被他眉梢眼角的笑弄得失了神。
“想你为什么生得这样好看!”
此话一出,连华婶都掩了嘴。完蛋了,这回铁定要被当成花痴了!眼看那张俊脸笑意更浓,安然心里不住地哀嚎,颜渊旻却已转向华婶。“有劳华婶这就陪她回去吧。”
……
“少爷,”见主人心情大好,小四期期艾艾道,“今晚可不可以到此为止?”
“嗯,再跳五十个来回,看你以后还多嘴!”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