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指了指地上的死士——“此人就是出来搬救兵的。依他所言,敌人这会正全力围攻黑风寨,多半还顾不上乌牢关;我们要做的,就是赶在他们前面尽快通过这里。都说了书生误国,要不是那几个小子啰里啰嗦,老子早出来了…”
队伍刚停下来那会,安然以为又可以休息了,可不久就传来变换队形的命令。一些弓箭手跑到他们身后垫尾,再次起动后的速度也明显加快,得一路小跑才跟得上。跑着跑着,嶙峋的怪石便以排山之势无可避免地压过来;当前头的人马挨个消失于逼仄的山口,她忽然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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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容刚踏进一只脚就叫屋里的气味熏得直皱眉。
“怎么不给他换洗一下?”
“他根本不准人近身,连军医想给他检查伤处都不让。我说兄弟,大将军看你来了。”
蜷缩于床脚的人脸冲墙,半晌没有动静。
“喂——”
“算了,改日吧。”贺兰容扭头出了房门,“他一回来就这样?”
“差不多吧。昨晚他被刘将军救下后便昏死过去,一醒过来又闹着要往外冲,好容易被人架回来,就成了这副样子——不吃不喝,一个字也不说。”
“让他一个人呆几天吧。”
贺兰容冷着脸朝中军帐走去。在战场上模爬滚打了这么些年,他依旧不太能适应血腥味;这气味就像导火索,随时可以引爆沉淀的记忆:比如,他第一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时,漓水两岸尸横遍野,水面上翻涌的红色液体让人直以为河流成血,空气中飘着秽浊不堪的腥臭,原本鲜活的生命成了秃鹫竞食的腐肉…又比如在最近一场战役中牺牲的年轻旗手,死时背靠一堆乱石,旗杆还紧紧绑在怀里,那面带血的军旗因而得以飘扬到最后…在所有这些被搅动起来的痛苦画面中,他最怕撞见自己头一回杀人的场景,怎奈每次都不能幸免。贺兰容险些又要月复中痉/挛了。
此番巡察前线各个据点,是他担任大司马以来的首个大动作,一路上虽也出了些状况,但总算平安无事,谁想竟在按计划返回的前一天后院失火——田字营被菸西军诱歼于乌牢关内,除一人生还外、其余全部阵亡。六千将士啊,他似乎都能听到血水汩汩渗入地下的声音!很快他们就将化为白骨、归于尘土,经风一吹、沙一扬,留下的痕迹甚至不会比一场雨水多。田进忠啊田进忠…贺兰容心头五味杂陈:要是他活着回来,依军法该如何处置呢?可这个一直死心塌地追随他的莽汉,这个对昔日救命之恩念念不忘的义士,已为他豁出了性命,他贺兰容还能说什么呢?
“大将军!”帐内诸人见他进来后都起了身,个个神情激动。
“坐。”贺兰容疲惫地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