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颂歆莲的推算,现在这时辰,齐军该是要经过这名为末凉的旷野了。正思量间,耳畔传来疾呼——
“陛下,有大军!”
耳畔,轰隆闷响逐渐增强。
夏晓唐闭了闭眼,忍着背部剧痛抬首遥望天边,天地尽头处似乎有一条黑线,它正以极快速度移动着,随而慢慢铺呈,竟占据了看似无边无尽的苍茫地平。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早已响彻云霄。
夏晓唐微眯眼,抿嘴一瞬不瞬地死死盯住那路益发移近的大军,迎风猎猎的旌旗上赫然可见玄色“齐”字。她随而转首,却见颂歆莲的脸上早已见蓄势待发之色,心下不禁冷啐,如此胸有成竹势在必得,看来这暴君之所以逗留此地是他早已做下的打算。那么,待两军交锋局势混乱之际,或许会是她的极佳逃离之机。
不自觉地,眸带思量的夏晓唐朝囚车处不着痕迹地悄移了几步。
“陛下!”凌扶苏骑马行至颂歆莲身侧。
颂歆莲只颔首道:“按原计划发兵!”
“是!”调转马头,凤国大将凌扶苏领命行至铁骑阵内,朗声高呼,“先锋队随我来!”六字方毕,那原本一直静候在侧的骑兵阵忽然涌动了起来,不消一刻,那路训练有素的赤色先锋队早已闪电般冲出。
冰原上风声鹤唳,尘嚣顿起。
夏晓唐一侧首,眼内竟起了势在必得的笃信之色。
机会,或许已在咫尺。
战场上正有尘烟迭起,冲天的征伐渴望几欲融化千里冰封。
这是夏晓唐首度亲眼见到冷兵器时代的挥戈征战,早前虽翻阅过相关古籍,但她从未想见强兵逐鹿竟会如此撼动人心。凤国拨出的这支精锐先锋队正如一把钢刀以最快之速砍进齐国.军队,生生将其锯为两段,而后,深入敌部的先锋队又骤然展开,竟化为了一把锋利无比的巨型铁扇。
如此空旷之地,毋庸置疑将是精锐铁骑的天下。
厮杀良久,齐国步兵竟在其铁骑掩护下以人墙之姿强自绕过凤军骑兵两侧,打鼓狂鸣着朝颂歆莲的方向冲锋而来。
如血残阳下,正坐马立于后方的颂歆莲不觉牵唇冷冷一笑。
不自量力之徒!
很快,两国本在后方为骑兵响应的步兵战车开始正面交锋,原本还算安然的后方土地,一下纷乱大起。
颂歆莲将长绳抛给身侧步兵,冷声命令,“给朕将人犯看牢了!”
步兵维诺应声,诚惶诚恐。
斜睨夏晓唐一眼,那鲜衣怒马的帝王终是手持长剑御驾亲征而去。
一时间,干戈更盛,尘嚣愈强。
夏晓唐朝囚车微移了一步,那正拽缰绳的士卒立时呼喝,“别动!”而夏晓唐却是只朝士卒支了支下颌,随即无可无不可地道:“小心你身后。”士卒倏尔一惊,握剑转过身去,也即在那一瞬,夏晓唐趁士卒分神之际,忽而敛气奋力扯过手际缰绳。对方猛然一个趔趄,还未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何事,便被身前齐国士卒一击毙命。那齐国士卒趁着空档若有所思地望了眼夏晓唐,却也不过一眼,旋即转身挥剑,继续浴血奋战。
有那么一刹,夏晓唐全身血液几乎冷透,她几乎觉得对方的若有所思是在犹豫是在考虑要否动手杀了她。
但很庆幸,他放过了她!
夏晓唐靠近囚车,晏翔不禁悲呼,“姝儿!”
全然不理会晏翔的哀嚎,夏晓唐只厉声道:“那齐国是强是弱?”
晏翔一愣,良久无法回神。
姝儿?他为何会觉得跟前女子并非他那柔弱无依的女儿?
耳畔忽然传过一声惨叫,有血液立时溅了夏晓唐满脸,她瞬势转首,骇然见着一步兵已在她身侧倒下。抿抿干裂出血的嘴唇,她毫不犹豫地弯腰自满地血水中捡起一把长剑。
晏翔惊骇到无言以对。
他的姝儿,他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儿,竟自腥臭血水中捡过了一把鲜血尽染的兵器。
“帮我把绳子切断!”夏晓唐将长剑递给错愕中的晏翔。
晏翔接过长剑,一个咬牙,奋力切开了捆绑夏晓唐手腕的缰绳。有斑斑充血红痕,自其手腕分明渗出。他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夏晓唐弯腰再度捡起一把长剑。
直到此时,凤国那些正忙于应付的步兵才发现一直默默而站的脆弱女子竟拿起了武器。
有几人急急冲上前来。
夏晓唐往后小退一步,稍稍敛气,随即,她竟毫不犹豫地朝那几名猛扑过来的步兵挥剑。刹那间,长剑穿透步兵身体,血液喷溅。她的脸上,血液再增一层。
晏翔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前情况,他的女儿,他的女儿……不,这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女儿!
直到夏晓唐用剑尖撬开囚车大锁,晏翔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