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万籁俱寂的后半夜，乔禾依几乎是失魂落魄地推门进了房内。
当时，林默笙正坐在桌边看着书，等着乔禾依。
一听到有轻微推门声响过，他寻声转过了头。
好一会儿，乔禾依才慢慢进入了林默笙有些模糊的视线。
在见到脸色惨白如纸的乔禾依的刹那，林默笙不自觉微微眯起了眼。
他起身，缓缓走到乔禾依身边，低低试探道：“怎么样了？媲”
看样子好像是失败了！
乔禾依眼不抬，看都没看林默笙，径自挪着步子就坐到了沙发上。
皱眉咬唇呆呆出神了几秒后，乔禾依终于有些忍无可忍地捧着头蜷缩到了沙发上。
林默笙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他走到乔禾依跟前，低声问道：“没有完成任务吗？”林默笙的脸色似乎益发清冷了起来。
乔禾依埋着头，纹丝不动，死寂异常。
林默笙微微叹了口气，也不再说话，他安安静静地陪着乔禾依沉默了下来。
“我杀错了人。”
一个小时后，乔禾依才主动说了句话。
林默笙微微皱眉，“这么说，你没杀到你要杀的人？”
乔禾依极度恼然地摇了摇头，“杀了。但是后来我才发现他根本不该被杀。”
当时，她在古桥拦下了那辆轿车。
昏暗视线里，她清楚看到了杨家荣，也模模糊糊地在车后座注意到了一个妇人和一个小女孩。
之后，她执意让杨家荣下了车。
就在对方跨出车门的刹那，她直接扣过对方脖颈，用利刃毫无留情地割断了那个男人的颈部动脉。
然后，她有些残忍地告诉从车里狂奔下来的女人，她告诉那个女人，是她的丈夫特意雇杀手来杀死这个拐带犯的。
林默笙听着乔禾依断断续续地叙述，直到乔禾依再度陷入沉默，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这么看来，你是很好地完成了任务。”
乔禾依陡然抬头，恼然至极，她的眼白处分明布起了细红血丝。
“错了！”乔禾依低吼咆哮，“那个男人根本不该死，那个女人后来也不该自杀。该死的是雇我的那个男人。是他抢走了那个女人，强行让她和他结了婚。现在，那个该死的男人居然反过来雇人害死了原本相爱的两人。”
乔禾依怒不可遏，居然有些失控地歇斯底里了起来。
乔禾依是名女杀手。
很久以前，她似乎并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她只知道如何更好更快更利落地完美完成任务。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女杀手居然开始有情，她的心底居然有了对正确与错误的强烈认知。
所以，直到这个时候，乔禾依其实早已经不是也不可能会是一名合格的冷血杀手了。
饶是清冷疏漠如林默笙，面对那样情绪失控的乔禾依时，他也不可抑制地微怔在了原地。
静静望着乔禾依眼底隐约浮起的湿气，他突然就觉得跟前这个叫乔禾依的女人似乎已经不再适合当一名杀手了。
此刻，林默笙的瞳孔很黑，深不见底的墨黑，但是里头似乎也掺杂着一份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一线温暖。
然后，那个恹缠清漠的男人就那么慢慢地说了话，“还发生什么事了吗？”直觉告诉他，在古桥那里应该还发生了什么事的……
闻言，乔禾依骤然一震，她猛然抬头，睁大眼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林默笙。
他难道知道了什么？
“你的身上除了恨，还有忧伤，很重的忧伤。”林默笙不徐不疾地解答着乔禾依眼里的困惑。
下一瞬，乔禾依那望着林默笙的眼里逐渐布起了深刻绝望。她终于有些难以支持地低下头埋进了双腿间。
她的悲哀难道已经那么明显了？
居然那么容易就可以被外人察觉出来……
乔禾依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苦笑在嘴角弥漫了开来。
有些时候，老天爷其实真的很喜欢跟人开玩笑。
乔禾依如何都不可能猜到，在两个大人死后，在那个小女孩恐怖异常地吓呆在原地的时候，凤熙晨居然会出现！
凤熙晨竟然就那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古桥，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然后，在乔禾依无言以对，在凤熙晨满眼阴鸷的刹那，那个吓呆了的小女孩几乎是疯子般撞进了凤熙晨的怀里。
乔禾依听到那个小女孩连续嘶声哭喊着一个称呼，“舅舅，舅舅……妈妈，妈妈和爸爸，妈妈和爸爸……”死了，妈妈和爸爸被杀死了……
舅舅！
凤熙晨居然是小女孩的舅舅！
乔禾依几乎是将视线钉在了凤熙晨和小女孩的身上。
她居然杀死了凤熙晨的亲人！
凤熙晨很心疼很温柔地抱过了小女孩，他很轻很轻地拍了拍小女孩的背。
低眉望着地上那两具尸体几分钟后，凤熙晨到底还是将漠然冷寂的视线对向了乔禾依。
月光下，有些昏暗的视线里，凤熙晨的眸光很冷，没了眼角的春风，也不见了眉梢的多情。
那一刻，在看着乔禾依的时候，凤熙晨死寂的眼里除了漠然，就只剩了寒森。
那是带着恨意的扼腕阴鸷！
乔禾依的心口顿滞，心跳几乎骤停。
那一刹，乔禾依终于有些绝望地意识到，他和她之间，有什么东西，在那个血味弥漫的空间里，彻底断裂。
永远无法恢复地彻底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