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陈隽昌并没有外出,就是不肯买他这个二哥的帐。
陈隽璺铁青着脸色,气淤于胸,头顶上几乎要冒出烟来。
半响,方才憋出一句恶狠狠话出来:“好小子!”然后闷闷地坐在车里,再不发一言。
除了沉默,他还能怎么样呢?
两人对峙时,你可以哭,可以笑,可以吵,可以闹,可以骂娘,可当你完全被别人当做不存在时,愤怒就像是狮子遇到叮咬它的蚊子,用尽全力抓伤的也只是自己。
这日之后,萧舒悦倒是偶尔会约我往玄武湖一带走走,但陈隽昌却没有和我通过任何的消息。
夜深月明,铅华如洗,安谧地飘洒。
我常常流连在玄武湖边,尤其喜欢站在豫章台上,看玄武湖秋风浩荡,水波潋滟,周围青山如黛,风景如画。
日复一日,湖中的荷花早已凋谢殆尽,荷叶也渐渐衰败萧疏,秋风扫过,荷梗再也承载不了头顶上生命的重量,有的弯曲,有的折断,那荷叶也已七疮八孔。风过处,残荷荡起一圈圈的忧伤的涟漪。独立寒塘,西风起处,看菡萏香销翠叶残,感受着年华如轮,繁华褪尽后的萧索。
但我从未绝望。
我知道,悲凉败落的秋季过后,冬天会孕育新的希望。
我以前特别憎恶太史令的那些所谓预言,总觉着它是套住我自由和幸福的枷锁,可是现在我不得不感谢这个枷锁,它在我最危难的时刻,给了我一定的转圜余地,给了我支撑下去的未来和希望,虽然迷茫,虽然充满不确定,可我确确实实的看得到。
这世上的福气有千万种,有朝一日能与父母家人平静安稳的共度余生,便是我最大的福气。
“梅姐姐,你在想什么呢?”萧舒悦采了一大把木芙蓉在我眼前晃荡。
我指着满湖月色如霜,道:“我在瞧这湖里星罗棋布的残荷呢。”
萧舒悦歪头看我,“残枝败叶一片,有什么好看的?”
我道:“我想着李商隐的诗,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残荷听雨声。物谢岁微,此刻若有秋雨淅沥敲打,正是诗中情景。”
萧舒悦微微一笑,杏仁般的眼睛月光下映亮动人:“梅姐姐和九哥一样的诗情画意,看到残荷,想到秋雨,又想到诗句。可惜此刻有荷无雨,不应景的很,不如,我们去看芙蓉花吧。”她拽着我的衣袖往台下走,“梅姐姐,那边的木芙蓉开的可好了。有一种芙蓉,中午的时候明明是桃红色,现在变成深红色了。我以前从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花呢。”
我笑着点她的眉心,“你整日家待在永光堂不出来,自然没见过了。这种会变颜色的芙蓉唤作三醉芙蓉,清晨开白花,中午转桃红色,晚上则变成深红色。含芳堂不远处的望月小筑就有这种三醉芙蓉。”
“我……我害怕嘛……”萧舒悦咬着下唇,巴掌大的小脸上隐约又现出昔日那种可怜巴巴的模样,“妍姐姐,婷婷姐他们,总是欺负我,我……我不敢出来……”
萧舒悦的母亲容妃已失宠多年,而在宫里,失宠,往往就意味着失势。宫里人又是最会跟红顶白的,萧舒悦虽为女孩家也难免受人排挤打压。
说来也很奇怪,萧舒妍并不是一个恃强凌弱,强横歹毒的人,居然也会以欺负萧舒悦为乐?
虽然觉着萧舒悦也怪可怜见的,这一次,我却没有安慰她。
“你害怕,你躲着她们,她们就不欺负你了吗?”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