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柔,你快点儿~”,前边撒着俩脚丫子肆意狂奔的云初,身着云青色男装,这会儿正随着庄里的秀仪师傅到街市采办药材。
下山游历的日子越来越近,近来有太多东西需要置办。秀仪常常拿云初这孩子没辙,一个是她的得意弟子,一个是成天泡妞的变态,老这样怕是会被带坏,只能叹息,她要是真的男子,定是不让女子活了。
今日乘着秀仪出庄正好一道出来。想她云初在这也是学了功夫的,虽然只是些花拳绣腿,却也可以稍微防。这年头,不外乎就是些小窥探她少年男子的风姿罢了,哈哈。也难怪,男装打扮的云初,也却有几分英姿,回头率连连,可得意了去。
“你们两个在这待着,可别乱跑,我去去就回。”说完便进了间药堂。欣柔对着秀仪离去的背影,两眼放光,直勾勾的瞅着,云初瞧见一脸哀叹,撅着红唇一脚将她踹了进去。“心不在焉的,进去吧!”
天天跟着秀仪师傅捣鼓那些药草,到是把她捣腾傻了,痴迷的。当然她云初是愚笨了些,只会瞎搞搞,弄出些迷幻药,泻药,穿肠散般不入流的东西,反正这些也够了,学那么多干嘛呢?有欣柔在身边,就够了。
眼瞅着眼下就她一人,集市来往的人群,小贩叫卖声四起,铺天盖地的小玩意在她眼前晃悠。
睁着骨溜溜的大眼,东一声“李大妈”,西一口“蔡大叔”,转眸又对着擦肩的少女媚眼连连,惹得街上的青涩女子遮了衣袖,红了脸庞,心下更是雀跃不已。
却见前面人群涌动,似是发生了什么,这下好了,一定有热闹看,往后瞅了瞅还兀自在内堂看药的师徒俩,若不风流枉少年,便疯也似的挤进了人群。
眼前,一个白发老人搂着个十来岁的姑娘缩在人群的角落里,一脸凄凄不敢动弹。不知为什么她神经的感觉那凄然的表情似是装的,隐隐的还透着股阴邪……也许是她想多了,这祖孙俩衣衫褴褛,瘦弱不堪,明显一副受虐相。
另一边,一群身着土色布衣的家丁捋着袖子围着一个脑肥腰粗的华服男子在旁边婬笑的正欢,只一眼,便觉这些就是欺负那对爷孙的畜生。
虽然觉着有点狗血,但终究抵不过想大展拳脚的好奇。心下一动,趁其不备,将这几日刚研制的百日穿肠散掩在袖下,偷偷往前方一挥,没多大功夫,就见他们夹着双腿嗷嗷叫着跑散了,那为首的肥胖男子摇晃着一身的肥肉,边跑还边回头怒骂:“哪个不上道的小子……敢……敢暗算老子,我一定会回来的……诶哟,蠢奴才,踩着老子了!”顿时乱作一团。
望着那夹着粗腿跌玻落跑的肥影,惹来围观群众的一阵哄笑。哈哈,想也是去找茅房了,拉不死你们,没个百十来天,她这东西可白制了呢。
这厢正得意着,就觉身后一道视线跟着,如芒刺在背,颤颤的回头一瞧,顿时失色。
晌午的阳光照的人有些微热,可眼下仿佛什么燥热的感觉都没了,街市旁那棵百年老树的影子仿佛也延伸到了这里,树上粉色的小花被一阵风吹落,飘落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之间。
云初却像是着了魔一般,看不到周围的人,只是被那满眼飘散的花瓣,和绑着墨色发带,白衣胜雪掩在那树下的冠玉少年迷惑着,那双漆黑如夜空的双瞳,深深的将她眩了进去。
阳光还是那样,倾泻而下,却好像变得有些温暖,一如三年前欣柔带给她的温暖,却又仿佛被刺痛一般,四目相对,再也移不开视线。
不知是不是错觉,眼前的少年望着他的那一刻明显怔了一下,脸上有着一闪即逝的错愕和惊喜,狭长的美目正目不转睛的回望,凤眼里参杂着难掩的悲伤,也只是一瞬间便恢复了清冷。
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不知道这般谪仙的少年,为何会让她有这样反常的感觉,似是早就相识,却又远隔天涯。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不知哪里看来的诗句:人生若只如初见,何处秋风悲画扇……
风吹过两人之间,她的秀发,他的发带,在这被花瓣包围的浓的化不开的空气中略显暧昧的纠缠着,却又让人生生感到一股子怨恨的气息,对,那少年眉眼间似有着怨恨,明明前一秒还仿佛窒息的躁动,却又变得很痛。
“少爷,我们……”,她没有听清那边究竟说了些什么,只是直直的看着他,十七八岁的样子,坐在红木制的轮椅上,如玉的面容,一脸冷色,即使是看着她这般放肆的盯着他,也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见他略微向后面的人打了个手势,转身决绝离去,然后便慢慢的消失在她那早已湿气一片的视线里,消失在这迷乱的花海里。
脚下仿佛被钉住了一般,压下心底的那股怅然,握紧的拳头终是无力的放了下去,只是没有人注意到,那手心早已是鲜血淋淋,指尖连着肉一直痛到心里。
人群里,一条艳丽的身影凝眉注视了这一切,朱红微顿,并未言语……
“小姐…我们走吧。”侍童嘴角轻皱,脸颊几颗淡淡的雀斑也仿佛跟着微微抖动,透着灵气。无奈的叹了口气,搀起那双雪白的碧藕,翩然离去……
而有两道目光正在人群的角落里阴眸张望,眼神中尽是狠厉,不是刚刚那狼狈的祖孙还能是谁?
再回头,那堆人群,那对祖孙早已不见,眼前空空的,只留下手心的痛还很真切。
回山庄的路上云初什么话都没有说,师傅和欣柔都道是她累了,便没有过问,晚上的时候欣柔看着她满手的血痕吓得不轻,又以为是跟谁打闹着玩,这回倒是见血了,便急匆匆的拿着药箱替她擦拭,她只是笑笑,温柔的看着欣柔小心的上药。
放下心底那些莫名的感觉,云初真正开始思考起了那些过往,她的身份。为什么那年会晕倒在林间?为什么前几年总会失忆?为什么明明还小的她会觉得自己好像经历了很多一样?好像有什么东西被遗忘了,真相就要被划开的时候,却又一下子消无踪影。不明白的太多,这小小的脑袋里,十六岁的身体里究竟藏了些什么东西,她真的开始迷惑……
到了第二日醒来她还是一贯的活蹦乱跳,似乎忘了昨日那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欣柔也便松了口气,笑着看着她上房揭瓦,纵是哪个被他黑了无数回的王教头看着这个死小孩飞来飞去的乱扑腾,也还以为是练轻功来着,反正她的轻功也确实是越来越出神入化了。只是这安稳没过多久,便被深深打破,一直到很多年以后,都成了她心间永远的痛,或者牵连的还远不只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