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课，司徒志果然没有和伍小美坐在一起，一个人坐到了角落里。
下课的时候，梁主任来到了教室门口，对着里面张望了一下，喊道：“伍小美，到行政处一趟。”
同学们齐刷刷地看向伍小美，然后又看司徒志。伍小美默默地收拾东西走出去。刚走到门口，“等等！”司徒志喊了一句，追上去，说：“我跟你一起去。”
梁主任认得他，说：“也好，你们一起去。本来叫完她也是要轮到你的。”
“别怕，有我在。”两人走在后面，司徒志拍拍伍小美的肩膀。
伍小美说：“你昨天说过什么，你忘了么？”
“我说什么了？我忘了。”
※※※※※※※※※
到了行政处主任办公室门口，梁主任清清嗓子推门进去，一位穿着讲究的中年男人正坐在里面品茶。
“爸，你怎么来了？”司徒志惊讶地说。
伍小美有点吃惊，张着嘴不知道该不该问声好，她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梁主任要亲自到教室叫她，便以鄙夷的神色看着梁主任。
司徒爸爸招呼三人坐下来喝茶，说：“我儿子出了这样的事，我能不来么？”说着亲自给三人倒茶。
梁主任忙说：“哎哟，别，我来倒我来倒。”
司徒志扯了一下伍小美的衣服，拉着她坐下。
倒了茶，司徒爸爸打量了一下伍小美，问道：“你就是小美吧？长得挺标致的。我儿子果然有眼光。”
司徒志瞟了一下伍小美，得意地笑了。
伍小美也笑笑，说：“叔叔过奖了。”
司徒爸爸点点头，随即收起了笑容，对着梁主任认真地问：“主任同志，孩子的事，学校打算怎么处理？您给句准话吧。我儿子犯错，惩罚是应当的，只要惩罚合理我绝无二话。”
梁主任为难地说：“这种事对学校来说是大事，影响极坏。惩罚估计是免不了的。学校的意思是，看小美同学愿不愿意把孩子先打掉，我再去跟院长求求情，看能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他们还是孩子，犯点错也是可以原谅的。”
伍小美端起茶杯，还没喝一口又放下说：“学校没资格对我提这样的要求。大学生结婚生子现在是合法的，我没有违反任何规定。”表情十分冷峻坚定。
梁主任说：“国家是允许，可是学校有学校的规定，你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你就必须得遵守。自己犯了错连羞耻心也没了。”
“还是孩子嘛，别太严厉了，”司徒爸爸说：“先别急着打掉孩子，去医院检查一下，只要孩子是健康的，生下来也无妨，可以休学产子嘛。只要是我们司徒家的孩子，我们一定会承认的。打胎对身体伤害太大了。”
司徒志心里非常矛盾，如果孩子是他的，爸爸说的话他肯定马上赞同，难得爸爸开明，他求之不得呢。可是孩子不是自己的，虽然他喜欢伍小美，但是他实在无法接受她怀着别人的孩子，他自问心胸没有那么豁达，可以无私地抚养别的男人和伍小美生的孩子，还视如己出。
“孩子我是一定不会打掉的，这一点我决不让步。”伍小美说：“孩子我能养好，这孩子不是司……”
话还没说完，司徒志拉住她不让她说。
“没见过你这么倔的学生！学校这是在给你活路走，别不识趣！”梁主任大声吼道：“小小年纪不好好读书，搞这些乱七八糟的，还好意思说生孩子养孩子！你以为生孩子这么简单？你以为孩子生下来不用管他自己就会长大？”
伍小美站起来，冷静地说：“随便你怎么说，我的决定不会改变。学校爱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我不在乎。”说完对司徒爸爸微微鞠了一躬便向门口走去。
梁主任在后面破口大骂。司徒志跟着跑出去。
※※※※※※※※※
“小美，你去哪里？”司徒志追了上来。
“你出来干嘛？不陪着你爸爸。”伍小美自顾自地走着，没有回头看他。
“走慢点，”司徒志拉着她说，“大着肚子还走这么快。”
两人一起走着，司徒志偷偷瞟着伍小美的肚子，说：“要是那天晚上我不那么君子，你这时候怀着的估计就是我的孩子了。”
伍小美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如果这孩子是我的，情况可就大不一样了。你不知道，当听到人家说你怀孕了，我的心情一直没好过，感觉天变得灰暗了，同学们不可爱了，老师聒噪得很，连打游戏都没心情了。”
“你很失望吧？”伍小美问。
“是，我是很失望，”司徒志说：“那天以后，我以为你对我也有那么一点好感了，我以为只要坚持，你就会喜欢上我。没想到……我对自己很失望，第一次这么有挫败感。”
“……对不起，”伍小美轻声说。
“伍小美，为什么？”他拉着她的手站在校道中间，说：“为什么你自始至终都不喜欢我？我不够优秀吗？我对你不够好吗？你凭什么这么践踏我的感情？那个人他到底是谁？”
伍小美甩开他的手，扭头要走。
司徒志看着她的背影，缓缓地说出一句话：“阿宝是谁？”
伍小美心头一惊，脚步有些错乱。她定了定神继续往前走，没有回答。
※※※※※※※※※
半夜里伍小美失眠了，她拿出手机忍不住拨了张华宝的电话号码，这个电话一直打不通。
这次电话居然通了，她激动地把手机凑到耳边，想要说话，电话被挂断了。
许久，一条短信发过来：小美，我回老家了，有些事要处理。伍小美打了几个字：孩子怎么办？想想删掉，又打：你什么时候回来？又删掉，直接拨了电话过去。拨了几次对方才终于接电话。
伍小美躺在床上，泪水浸湿了枕头，她对着手机话筒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张华宝先开了口：“小美，你在哭吗？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小美，对不起，我是个懦夫，我不敢面对你……我不能放弃我的家庭。我要是回去面对你，我怕……我怕，我会失去一切，是我辜负了你……”
伍小美的心一下凉了，她默默地挂掉电话，摊开手平躺在床上，任眼泪肆意地流。
※※※※※※※※※
学校的处罚出来了，领导给了伍小美两个选择：第一个，打掉孩子，回家休养，期末回校考试；第二个，以身体不适为由申请休学，次年九月份重读大三。一个星期内答复。至于司徒志，已经由他爸爸领回家教育，反省完即可回校。
伍小善认为学校的处罚还算人道，便不再逼问伍小美，任她自己做选择。
第二天中午在宿舍里闲聊，伍小美的室友急匆匆地跑过来敲门，说：“伍小善，小美不见了。她好像走了。”
伍小善和白婕、叶亦笙闻言马上跑过去看，伍小美最喜欢的几样东西果然不在了，书籍和日用品一件没拿。
伍小善马上打电话，电话没人接，问她的几个室友，她们说：“小美早上没去上课，回来就看不见她了，但是她的东西明显被翻过，所以我们就去告诉你了。”
伍小善又打电话给郑导，郑导不慌不忙地说：“小美早上跟梁主任打过招呼，说回家了。她还说孩子不是司徒志的，但是没说是谁的。”
白婕和叶亦笙收拾伍小美的东西，打开箱子，眼前赫然出现一个怪异的面具。
“啊！这个面具……”白婕叫了一声，感觉这个面具像是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的。
※※※※※※※※※
伍小美走的时候，正值深秋，学校里高大的银杏树挂满了黄色的叶子。学生在上课，路上行人稀少，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家正拿着长竹竿一棵一棵地敲银杏树上的叶子，叶子纷纷落下，铺满了一地的金黄，像死去的生命。
天有点冷，伍小美穿得很少却不觉得冷，她肆意地享受着冷风吹向脸上的感觉，寒意吹进衣襟里，冷到心里。
没有人知道她走，因此没有人送她。想起大学入校时，那么多的学长学姐在校门口在车站迎接她，帮她提行李，对她嘘寒问暖，如今要走了，只有她一个人。
一只猫从路旁的草丛里窜出来，来到伍小美脚边，不停地用身体蹭着她的脚踝。
伍小美抱起它，说：“宝宝，看来只有你舍不得我走，足够了。”
她放下“宝宝”，头也不回地走向学校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