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说:“五八年浮夸风盛行,上边提出来的口号,“十五年超英赶美”“中国很快就要进入小康社会”“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等等。乡里竖着一个十多米高的杆子,其上挂着一付白字红底的超大标语:实现亩产三十万斤。深翻地。农民种地地要深翻,翻的深度要达一米左右。本来表面的活土是可以种庄稼的,然而那些捧着歪理邪说的专门不干活八卦先生们硬是按照他们编造出来的理论,把一米下边的生土甚至是大粒沙子翻到上边来,你想那还能长庄稼打粮食吗?”
母亲道:“那个时候的我们,也不知道从哪里的那股劲,生产队长常常是半夜一两点就敲钟,让男女老少的社员都起来挑灯夜战,我们都很听话,没有一个不起来的,也没有一个叫苦连天的。听说是吃穿用都是国家供给,到了那个时候,想吃什么有什么,再也不必像过去那样为吃穿发愁了,我们无不高兴、期盼。为了迎接美好社会——小康的到来,家家户户都把积攒了多年的存粮统统都交给了生产队,办起了大食堂。多少辈子都是一家一户分灶吃饭的,也要融入大集体了。我们象公家人那样,一日三餐到生产队食堂按户、按量、按点去打饭,一家吃什么,全队吃什么。我们享受到了公平,也享受到了满足。学生也不例外,早晨起来都有到生产队食堂一起做饭,一起吃饭,然后去学校上课。那个时候过年也是在生产队食堂大家一起过,生产队食堂也给大摆筵席,也是十人一桌,也是一个盘子八个碗,鸡鸭鱼肉,炸圆子豆腐,各种菜肴样样都很齐全。当时的人们从来没有这样过过年,这样过一次年大家都觉得新鲜热闹。老百姓听说小康就要到了,人们就等着享福了,连地都不好好种了,该上粪的不上粪,该锄草的不锄草,原来农民锄草都是在地里,而那个时候却从庄稼地搬到了公路边,所以地里的庄稼荒了,公路两旁却干干净净,你说怪不怪!”
父亲说:“那几年,别看老百姓都不好好干活,可庄稼却是连年大丰收。秋天的稻谷长的穗大饱满,红薯大的一个有七八斤,但老百姓却不善待这些成熟了的粮食。人们割稻子的时候,看着的就割,看不着的就丢掉,掉在地上的也不捡,剩在田里的后来都发了霉,生了芽。刨红薯时,也不像过去那样,人们用撅子刨了,而是让牛拉着犁在地里翻。翻出来的就捡,翻不出来的就不管,甚至有的人把翻出来的再次用土埋上,他们嫌往家里担着累。第二年春天翻地时,还能翻出不少已经发了芽的红薯。也正是由于人们的这种思想作为,才为后为开始的困难时期埋下了祸根。
“大炼钢铁。”国家为了增加钢铁产量,号召全国各地土法上马,大炼钢铁,当然也不甘心落后。上边要求人们把凡是属于铁的东西,如:门划子、铁锁子、废旧农具,由于各家各户都吃上了食堂,那些不再用来做饭的锅,都要回收上交打碎去炼铁。除此之外,上边还号召大家,以及在校上学的学生,带着吸铁石到河里去吸铁砂。周围用土造的小炼铁炉随处可见。那个时候既没有电又没有鼓风机,只有用风箱吹火。用风箱吹火,吹得人脸上漆黑漆黑的。村二娃由于是跟他娘过继来的,继父对他很是歹毒,动不动不是用扁担辟打他,就是拿两个大水桶让他担水。总之他一日在家,就没有休停的。村二娃宁愿昼夜呆在炼炉房炼铁。大家轮流值班,费了这么大的劲,据说炼出来的铁根本不合格,不能用,后来都成了一堆废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