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撮吐着女敕芽的桑树枝随着风偏偏舞动,细雨如烟般笼罩着大地,几只燕雀不时地穿行在冷灰灰的天地间。透过树枝一座凄凉的茅草屋孤独地落在原野中,大概是年岁已久,那屋顶的茅草上几株植物正迎着细雨发出女敕女敕的翠芽,而那垂到屋檐的茅草正任意地滴答着水珠。
屋子里一个女子正赤着臂膀包扎着伤口。那伤口像被猛兽的硬爪所致,却比猛兽的力道更为凶狠。一旁的竹榻上静静地躺着一个公子,那公子身体抽搐了几下后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那眼睛正看着正在包扎伤口的女子,而那女子却未发觉。
突然间那公子嚎啕大哭,爬起身子便冲了出去。那女子被这阵嚎哭吓得立即整理好衣衫,随即也冲了出去。只见她一把抓住那公子使劲拖住。没想到那公子如头猛兽一般努力地挣月兑,而女子仍旧不松手。大概是她感觉力气已尽,于是竟抱住了这头猛兽。突然间挣扎停止了,公子跪在了地上,那女子随即也跪下了,却见她慢慢地将公子搂在了自己的怀中,而那公子倒在怀中后仍旧不住地放声大哭。
不多久女子便将公子拖进了屋内。刚进屋女子便放开了他,却只见一巴掌顺势就打了那公子的脸上,公子瞬间便清醒了下来,只听见女子斥道:
“吴澈,你知道你家人是怎么死的吗?”
这公子便是那知道自己父母和哥哥死讯的吴澈,那女子便是救他的杨家姐姐。吴澈沉重地跪在地上,心里不住的回忆着往日父母和哥哥的情形。
那女子突然变得温柔起来,声音哽咽地说道:“我师父和妹妹也死了。”她继续说着:“是那些杀我家人的人,他们找到了我们。”
……
昨天夜里吴乾清和林氏把吴澈关进房间后并没有休息,而是出了客栈去追寻杨家姐妹。当他们追到离客栈不远的水塘边上时,却见前方不远处竟有一队人马,吴乾清意识到其中必有蹊跷,随即便小心翼翼地靠近过去。近前一看那些人马却手持绣春刀,身披飞鱼锦袍,吴乾清意思到大事不好,这队人马是锦衣卫!
此时这队锦衣卫正团团围住一伙人,但看清这伙人后,吴乾清心里顿时一紧:是那杨家三人和长子吴朗。
那队锦衣卫头目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只见他高坐马上,轻手一挥,那手下的人便凶狠狠地扑将过去,随即四人便展开了打斗。这些锦衣卫各个都是训练有素的高手,四人来回拆招竟占不到半点上峰。不到片刻那杨家姐妹便落了下手被锦衣卫擒住,那老头见小姐被擒招数便渐渐胡乱了,不久也被拿下了。只有那吴朗还无丝毫的松懈,只见他左突右攻准备缉拿那锦衣卫头目,可无论怎么攻击那些锦衣卫总是能缠着他,刀剑飞舞,火星四溅。此时的吴乾清已知吴朗想要冲出重围几乎是不可能。于是他便冲了出去,一套极为飘逸的“心剑”如蝶如风,如鸿如絮地攻了上去,只见他忽高忽低,忽快忽慢,在那些锦衣卫之中任意地游走,片刻之间便将杨家三人从锦衣卫手中解救了出来。那锦衣卫头目一见来人如此厉害,便下了马,其他锦衣卫见状便停止了进攻。只见他走到吴乾清面前,上下打量着。吴乾清先是友善地抱拳行礼说道:“在下江南吴乾清,敢问阁下是?”
那头目此时脸色变得一沉:“你就是吴乾清,失敬了,在下锦衣校尉龙青!”随即也抱拳施礼。突然一旁传来一声大骂:“畜生,还我爹娘。”一个身影便向这头目袭了过来,那锦衣校尉龙青轻轻将身子一转,顺手便捉住这个身影,吴乾清一看正是那位杨家的姐姐。那老头见状赶忙冲上来去救,只见那龙青提着杨家女子,身影轻轻一跃从腰间拖出宝刀,轻轻一划,那老头瞬间便脑袋开花,当场毙命。一旁的杨家妹妹舒莺见师父死了赶忙冲上前准备报仇,却被吴朗死死地拦住了,舒莺拼命的纠缠却始终月兑不开吴朗。吴乾清见势不妙拖起剑便攻向龙青,龙青躲了数招,力不从心,便把那杨家姐姐扔出数丈。龙青抛开重负便游刃有余,抵挡数招便开始反击,只见其脚步忽猛虎下山忽蜻蜓点水,虚虚实实令人难以捉模,手中的宝刀跟随脚步忽急忽缓,丝毫不漏空隙。
吴乾清心想此人应该轻功了得,随即便使出一招“心气同一”只见剑锋微微发出青芒,忽而化作一条游蛇缠着了龙青的宝刀。那龙青以为真是一条游蛇心里一惊竟将宝刀月兑出了手。吴乾清抓住时机变幻一招“心人齐一”宝剑忽然直走,踏地一跃,剑锋直逼龙青之眼……突然一声“嘶鸣”一匹快马飞跃而来,跨过龙青,马上一只铁手伸出抓住宝剑,顺势一带,将宝剑夺了下来。
那马刚地立足,只听见龙青喊了一声“大哥”。吴乾清定睛一看:此人身披黑袍,背附双刀,脸带铁面,手套铁臂。心想:此人好身眼熟。只听那人低声说道:“好久不见。”
突然一支箭飞了过来,直逼来人。可箭势不足被此人用手抓住,那人握着箭说道:“他也来了。”吴乾清这才大悟:原来是十八年前的那个东厂杀手。
这时忽然一阵马蹄声逼近,片刻四铁骑便出现在夜幕中,来的方向正是林氏藏身之处,只见一匹马下拖挂一人,一旁的吴朗发现正是母亲林氏,不禁大喊着冲了上去,可谁知那马毫不客气从他头顶越过,径直冲到那铁手身边说:“大哥,此人在暗处放箭,被我等捉住了。”那铁手见是女人,便一巴掌打在了这名骑手骂道:“谁叫你抓女人!”那骑手吐了口鲜血,随即放了林氏。林氏赶忙躲到了丈夫的身后。其他骑手见状竟嘲笑了起来。吴乾清环视一看,心中冷冷一颤:黑云六骑——锦衣卫的杀手!
突然吴朗从一旁杀来。吴乾清也夺了一把刀劈了过来,一阵血肉模糊,几名锦衣卫纷纷毙在了他的刀下。这是吴乾清五年来第一次杀人,他知道今夜肯定凶多吉少。吴朗拖剑直逼那抓他娘的那名铁骑,那杀手居然不拔刀只是驾驭者坐骑闪避,其他人见着竟是大笑起来。此时那杨家姐妹抱着那老头的尸体不住地哭泣,突然姐姐在老头的衣着里触到了那块紫玉,她偷偷地用手帕遮住了玉使其不漏光芒,悄悄地藏到了自己的身上。
吴乾清用刀丝毫没能发挥出真正的实力,可那宝剑却在那铁手手上,待那些锦衣卫全都毙在自己刀下的时候,黑云六骑仍旧未出手。
吴乾清停了下来,吴朗也停了下来,那黑云六骑也立刻停住了笑声。吴乾清此刻将一本书拿了出来对着吴朗说:“拿好你的书,带你娘和两位姑娘离开。”吴朗大叫说“不”却被父亲呵斥了一番。林氏说什么也不走,一把拥上去抱住吴乾清,吴乾清轻轻抚模着林氏的背,突然用力将林氏打昏,随后把她交给了儿子。吴朗将母亲负在背上领着两名女子便往外冲,这时一匹马随即拦住了他们,吴乾清立马上去挡开马匹,吴朗这才出去,几铁骑欲追,吴乾清挡住去路大喝一声,那几匹马竟突然停住不前了。
半个时辰后,吴朗领着两名女子逃到一处河边。河水澎湃湍急过不去,无奈之下只能四处寻找过河的船只之时,不多久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片刻之后马蹄声振振逼近,黑云六骑已出现在了黑幕中,其中一匹马后隐约拖拽着一个人影,渐近后,吴朗发现那正是父亲。
那铁手靠近后便下了马,将吴乾清解下拖到了吴朗面前,此刻吴朗才发现父亲已气绝身亡。吴朗放下母亲冲了上去一把抱住父亲的尸体,嚎啕大哭。那铁手摘下面具冷冷地说道:“这道疤正是当年你爹他们干的。”吴朗抬头望去,那人脸上正有一道深深的印痕,却不像是利器所伤。杨家姐姐见到后不禁愕然:此人虽说已是中年却脸廓俊美,五官如天人雕琢般,可惜被那道突兀的疤痕把脸劈成了两半。
那铁手走到两名女子身边说道:“我不想杀你们,把宝玉交出来放你们走。”话刚说完,那杨家姐姐便扑将上去狠狠地咬住铁手的脖子,铁手意识地往她的臂膀狠狠地一抓,顿时鲜血从她的臂膀上留流了下来。那妹妹见状亦冲上去却被铁手挡了回去。此时铁手的脖子鲜血直流。其他人见状赶忙下马帮忙,好不容易将这名女子拉开却见铁手脖子被拉下一块。铁手赶忙悟出伤口,恶狠狠地走到吴朗身旁,一掌下去正中吴朗的天灵盖,吴朗当场便倒地不动了,那杨舒莺见吴朗被打死了,踉踉跄跄地跑到吴朗身边,不停地抽泣。此时林氏也缓缓地醒了过来,却见丈夫和儿子双双毙命,竟丝毫没有悲泣,只是缓缓抱住丈夫和儿子,口中念念有词,待将两人拖到河岸边时,那杨家姐姐才听清林氏口中念着: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这时林氏突然对着杨家姐姐说道:“帮我照顾澈儿。”说毕竟拖着两具尸体纵入了湍急的河水中。那舒莺见吴朗入了水中,忽然也发疯似的奔到河边纵身一跃也跳了下去。见着妹妹跳下了水,姐姐随即放声大哭起来。
那黑云六骑眼看着四人纷纷入水,竟然却呆呆地立在了那儿,半晌没有发出任何举动。那锦衣校尉龙青突然走到河边深深地施了一个礼。他回头看着杨家剩下的女子问道:“你叫设么名字。”
“杨慧莺。”那女子回答道。
那校尉龙青竟然狠狠地说道:“我记住你了,今日放你一条生路,来日不要再让我们遇见你。”
说毕,那六人便跨马消失在了茫茫的夜幕中,空灵之间只剩下湍急的河水与悲泣的杨慧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