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聚在一起,商议结婚事宜。
素梅冒出一句,“嫁她可以,我们分文不出。”
家里的钱,一直是放在素梅手上的。掌控财政大权的人,往往说话底气最足。这话犹如地震,把以章夫妇弄的满脸断壁残垣。
甘强慌了神,“这怎么行?我们虽说不能给孩子像样的陪嫁,也不能光身子嫁女儿,所谓丑女不贱嫁嘛。”
熊以章说,“陪嫁多少是心意,我和本娟来之前,父亲大人就专门打过电话交代,说以凡他们过得幸福才是根本,至于有没有嫁妆,有多少嫁妆,这都不重要,几乎可有可无。嫁妆,放在甘欣手上,那添的也是她的脸,别人也要不走这个,您说呢?”
话锋直直地对着素梅,好像她无形之中成了过错方,她理亏得很,完全接不上话,甘欣呢已是做梨花带雨状,说,“您一分钱也不用给我。”
甘强忙派妻子去做饭,自己则来独当一面。
结婚的日子,流程基本安排好了。
嫁妆没有。这是素梅的立场。
吃饭结束。
甘强悄悄从麻将房里面的一个柜子里找出了一千元钱,塞到熊以凡的手上,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以凡完全没有推辞。
车子启动,素梅想要拉住甘欣,她刚一出门,便发现女儿早已上车了。
素梅阴着脸,低声说,“你看看,养个女儿真是没意思,我刨里刨外为她劳苦,她呢,没坐热就上了别人的车,她都要出嫁的人了,也不晓得留下来陪陪我们。”
素梅眼里竟噙着泪。
甘强说,“女大不中留啊,再说,她已经是熊家的人了。”
甘强汇报着,“我刚刚给了熊以凡一千块钱。”
素梅蛾眉横扫,“你现在做什么事情都不和我商量是吧?熊以凡是个什么好女婿,还值得你这样地抬举?”
甘强说,“你这人怎么这样不懂道理,他哥俩带了那么多见面礼给我们,我让他们空手回去,人家不要说我们笑话,讲我们不懂规矩吗?人家给我们送的那些礼物,早不止这个数字。”
“鬼在叫他们送礼!谁知道他们在哪搞来这些过期产品来忽悠我们乡里人,我跟你说,甘欣要是找的人强,我情愿他们什么礼物都不送。她嫁这么个男人,就是送我一座金山,我也高兴不起来。”
“你不要耍孩子脾气,都四十好几奔五十的人了。你尊重孩子好不好?她已经结婚了。我们要做的是帮助他们争取幸福。你看看你,刚才说的那些话,让人家看不起我们。什么光身子嫁女儿,一分钱嫁妆都不给啊,人家那些人,是缺这点小钱的人吗?你这么做,轻视的是自己的女儿。你看看村里的几个嫂子,他们可是在田里刨来的几个钱啊,他们也给了他们姑娘几万的陪嫁。”
素梅一字一句地说,“不一样,甘欣没给我争气。别人的女儿找的人,都是配的那么相宜,男成双,女成对。”
甘强说,“女儿怎么就叫做没争气呢?熊以凡这孩子除了年纪稍微大点,别的都还可以,我看他很稳重呢,他们家的条件也很不错,他那些哥哥姐姐都是省里单位上的人,以后家里有什么事情还可以去找找他们帮忙。甘欣自身条件不是很好啊,不漂亮,家里还有些负担,平平以后不就是她的负担吗?咱们输点配头,找个年纪大点的,只要他疼咱的女儿,咱女儿喜欢他就是了。”
“还有就是,他也不嫌弃咱女儿身体上的那些病毒。这多可贵啊。”甘强不忘补充说明。这句结语常常是很能压住人的。所谓一剑封喉。
素梅捂住嘴巴呜呜地,她很久没有表现过这样的沮丧和悲痛,这种表情旷日消失了,还是得知大女儿永生没有性腺的时候,她曾这样哭过。
“我为什么不把我的孩子看好啊。我害了她。我对不起她。”
以凡呆坐在床上,把遥控器按来按去。
甘欣说,“你在生气吗?是不是还在气我妈说的那些话?”
以凡摇摇头,说,不是。
以凡把甘欣的手放在自己下巴处揉来搓去,说,“亲爱的,如果我不能给你高级的钻戒,衣服,你还愿意和我结婚吗?”
甘欣说,“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当然不会介意。这些东西可能在别的女人看来很重要,但在我这儿可有可无。戴那么张扬的东西,我还怕别人打劫呢。”
以凡深深地吻了她一下。
“可是,我可能真的给不了你太好的婚礼。”以凡说。脸上全是歉疚。
“生意上缺口很大,钱全砸进去了。我们办婚礼,用这个房子是不成问题的,可是买电器,家具,衣服之类的,我暂时拿不出钱来。你一定会认为我很没出息吧。”
甘欣笑了,说,“怎么会?我在乎的不是物质上的什么。没有那些条件,我们就果婚。我妈死活不愿意给嫁妆,我也没什么办法,本来老妈就极力反对这桩婚姻,再说,家里也没为我少花钱。”
以凡说,“那好,我尊重你。只是,你受委屈了。”
就在第二天清晨,以凡带着甘欣上班的时候,小区门口,立着甘平。
她手上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她将袋子揣到甘欣手上,说,“你拿着吧,四万元嫁妆,你看着,看需要买些什么。”
那一瞬,甘欣凝神了,接不是,不接也不是。
她难以想象姐姐取出这些钱的艰难。她揣测着,是姐姐从妈妈手中拿到的吗?还是,爸爸偷偷给她的?她不能预料。
“姐,你在那儿弄的这些钱?”
“妈妈知道吗?”
她不想回答。
“你不说话,我不会拿这些钱的。”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这钱不是偷不是抢的,你拿好就是。”
她的人影匆忙在马路中走掉了。
甘欣估模着,这是姐姐私自在母亲存折上取出的。母亲那疾风骤雨的审问与咒骂,她可以想见了。她仿佛觉得这个袋子装的不是钱,而是一颗很重的,可以伤到母亲和姐姐心脏的炸弹。
她说,“不行,我要把这钱拿回去还给妈妈。”
以凡说,“我建议还是不要这样,你看我们马上要办婚礼,急等着用钱。我建议,我们先保管着这些钱,就只当这些是找妈妈借的,等我生意上的钱一团圆,我就还给老妈,这不是一箭双雕吗?”
他话一说完,就把钱抓在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