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半夜三更走在长安城的街头,披头散发,一袭红衣,似乎别有一番风情。我擦了擦早已红肿的双眸,看着黯然失色的鸾凤,有些恍惚。
前一刻,还沉浸在幸福中的自己,却被一盆冷水泼醒,彻底掉入无底的深渊。
前一刻,还有白头盟的两人,此时此刻,却是咫尺天涯的陌生人,却是相爱不能相守的敌人。
前一刻,还被仇恨充斥着的自己,此时此刻,却如失去了灵魂的木偶,找不到生的寄托。
明明前一刻,我们还可能幸福,明明前一刻,我们还有白首之约,明明前一刻,我们还如斯相爱…
不知道是怎么走回客栈的,双腿已冻得麻木,牙齿直打颤。
一推开-房门,就看见一名白衣胜雪的男子,子砚?!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在无悲城待命吗?难道他知晓我失踪的事,特地不远千里来找我?!
这个笨蛋!
子砚听到推门声,头也不回的问道:“还没找到吗?”
“子砚,是我。”
子砚身子猛地一僵,急忙转身,见到我一身的狼狈,满眼痛色,拦腰抱起我,施展轻功跃入院后的温泉。
温温热热的水浸进肌肤里,微微有些刺痛。我“哆嗦”一下,牢牢搂住男子,不让他离开。
衣衫尽湿,发丝黏在我的脸上,说不出的狼狈。
十多分钟后,冻得麻木的身子总算感觉到血液的流动,我靠在子砚身上,竟连站的力气都没有。
稍微平复自己压抑的情绪,我轻轻推开他,别过脸去。
我真是差劲!明明已经背叛了子砚,却还要厚着脸皮找他慰藉。如果真的可以,我希望自己从未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还未想好怎么解释,火热的呼吸就封住了我的唇。这不是吻,或者说不是纯粹意义上的吻,这是撕咬,是占有,是凌虐,是无法发泄的痛苦的纠结。
我没有推开他,只是被动的回应他。我欠他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忽然,他停下来,苦涩的笑着,只有仍然急促的喘息提醒着他刚刚片刻的迷惘。
“对不起,若若,我…”
“没关系。”我只能说“没关系”,只能说这一句。
子砚转身,缓缓向池边走去,牵动着池中水,一圈一圈的…
隔着氤氲的水汽,依稀的看着越行越远的落寞的白色,一股莫名的苦涩袭上心头。
子砚,那干净的犹如神子般的男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应该得到幸福的人!即便是我永远也不能得到幸福,也不应该让他独自陷入痛苦的泥沼!
一个人痛苦至少比两个人痛苦来得好,至少,有一个人是幸福的。
我奔过去,从身后抱住他,头紧紧地靠在他濡湿的衣衫上。子砚身子明显的一僵,可还是任由我抱着他。
谁也没有打破这场沉寂。
“子砚,我们成亲吧!”
他的身子绷得死死的,微微有些轻颤。
“若若,我很高兴,但我不希望在这种情况下…”
他知道了?还是他猜到了?
“你爱我吗?”
“爱,非常爱。”半晌之后,他斩钉截铁的答道,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赤-果果的表达爱意,脸因此微微有些潮红。
“因为你爱我,所以我嫁你啊。”
子砚微怔半晌,转过身来,捧起冰冷的面颊,一字一句得问。
“那若若呢?爱我吗?”
我略微失神,望着那渴望的眸子竟无法说出一个善意的谎言。
如果真诚是一种伤害,我选择谎言;
如果谎言是一种伤害,我选则沉默;
如果沉默是一种伤害,我选择离开。
我低下头去,不忍看他受伤的神色,微怔着看着池中飘起的衣衫,红色衫群像一朵绽放的红莲,鲜艳夺目。
“你的心里,是否还有另一个人?”
我慌忙抬头,望进一片清澈的眼眸中,竟无法说出一个字,连骗他都做不到。
“我只能说,我会忘了他。”
“不需要。”
我有些紧张的望着他,看来我生平第一次求婚就要以失败告终了。
突然,被他紧紧的抱住,我有些迷茫的看着东方的破晓。
“你只要试着爱我就行了。”
战火
清晨,坐在马车里,我揉着红肿的双目,打了无数个哈欠。
若非身份已经暴露,我们也不用连夜离开。对于那几日的失踪,他一句也没问。即使他问,我也不打算回答。
子砚将我的头按在他的肩上,示意我再睡会儿。我是很想睡,可马车抖得厉害,我腰酸背痛,怎么也睡不着。
终于,经过几日痛苦的折磨,我们与欧阳大哥会合了。
最近朝廷忙于立新帝,我们趁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据了宣罗城。
站在城墙上,隐隐觉得不安,总觉得这样的胜利不真实,确切的说,是来的太容易。
长乘王何等人物?!岂能让我们这些乌合之众如此嚣张?
半月前,兵临城下,虽然我们对宣罗城的守备情况了如指掌,但守卫只是象征性的抵抗了一下,短短几个时辰,宣罗城就易了主,这是为何?更奇特的是,所有的守备几乎一夕之间全都归顺叛军,这又是为何?半个月过去了,朝廷方面为何还是没有大的动作?
这样的诡异,让我不自觉地想起了古希腊中的特洛伊之战——木马屠城。
我曾有冲动,想劝说欧阳致远屠杀俘虏,可是话到嘴边又被生生的咽了下去。我有什么立场去劝说?失踪的几日,欧阳致远早已对我起了戒心,如果我说了,只会令他觉得我存心不良。他以仁义著称于天下,又怎么会屠杀手无寸铁的俘虏了?再则,我说不出了口。即便知道这或许是一个阴谋,我也说不出口。那是鲜活的两千条性命,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我眼前死去?!
我,做不到。我只能祈祷,只希望是我想太多了!
忽然,背上一暖,我的背上就多了一抹白色。
“天冷,你怎么总是这样不懂得爱惜自己?”怜惜中隐隐有些责备。
我任由子砚抱着,可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发冷。
“子砚,战事一过,我们就寻一处有山有水的地方隐居起来,从此不再过问俗世,如何?”
子砚的手紧了紧,把我搂的更紧,仿佛要将我揉进骨血里一般。
“你每日清晨抚琴,夜夜吹箫,好不好?”
“我呢?就养养花,喂喂鱼,唱些小曲,怎样?”
他将头埋进我的后颈,炽热的呼吸触到我的肌肤,痒痒的。一股热流顺着脖子钻进领口。
我浑身一颤,转身偎进他的怀里,闭上眼睛,倾听者他结实略带紊乱的心跳。忽然,眉心一热,一个炽热的吻落在眉心。我微张开眼,看着温润如风的男子,会心一笑。
吻落在我的唇上,带着无尽的怜惜,一遍遍的轻吻…
城楼上,站在冬风中相拥吻的白衣男子和蓝衣少年,犹如一幅凄美的古画卷。
半个月来,我军与朝廷的对峙如火如荼,双方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紫銮帝初年二月上旬,登基不足三日的紫銮帝御驾亲征,将军营向前推进,方圆不过几十里。
月中,我军与朝廷开始了硬战。
战事陡然激烈起来。
偏巧,我的身体越发不舒服起来,常常吃不下饭,头晕目眩,由于害怕连累他人,我未告知任何人。
更巧的是,这里距昆山极近,骑马只需半柱香的时间。
昆山——是我来这个世界第一个到的地方。
连着几日,我们的将士都未合眼,与朝廷你来我往,进行着无休止的战争。
最糟糕的是,我们的粮草在运来的途中被长乘王十分爽快的一把火烧了…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如我所料,投诚的守备与城外的敌军里应外合,不消多时,城门就失守了。
他,果然是个狠角色。短短一月,便将欧阳致远筹谋四年之久的反叛之事扼杀了。
按照原定计划,我们带着百余人向昆山撤退,不料遭到伏击,欧阳大哥身负重伤,最后被逼退至断崖。
山风呼呼的吹起我的衣袂,吹干我衣衫上残留的血迹,也吹灭了我心中仅剩的一丝希望,我们已经是瓮中之鳖,退无可退了。
崖边忽然出现了黑压压的一片弓箭手,只要一声令下,我们就会变成箭靶。
宇印凌轩果真是料事如神,居然连我们要从昆山撤退都已料到。这样的人,之所以可怕,不仅仅是因为他鬼神莫测,更是因为他从不用怀柔政策,对待周遭的一切都毫不关心,一心只想夺取天下。这样的野心,这样的冷血,这样旷古烁今的军事才能,是我这个半路出家的和尚无法比拟的!
这样的王者,世间究竟还有几人能与他相抗衡?!
半晌,前方的弓箭手终于有了动静,纷纷散开让出一条路。
我扶着欧阳致远,怔怔的看着黄袍加身的宇印凌轩,恍如隔世。
长乘王,哦,不,应该是当今圣上紫銮帝——宇印凌轩。
那是一个傲视万物的男人,他的眼睛像冬天的湖水一样宁静美丽,眼底深处却似乎隐藏着寒冷入骨的寂寞,但掩盖不了他浑身上下散发着的与生俱来的尊贵气质。
王者之气。
他头戴金冠,两条淡黄色的飘带垂在两侧,穿着明黄色云龙纹袍,那样鲜亮的颜色刺痛了我的眼。
轩,我们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了。
失去某人,最糟糕的莫过于,他近在身旁,却犹如远在天边。
宇印凌轩灼灼的看着满身血污的我,从那双清冽的冰眸中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担忧。
欧阳致远浑身猛地一僵,摆月兑我的搀扶,挺直肩背,不卑不亢的沉声道:“长乘王。”
一丝戾气闪过宇印凌轩的眼眸,他微微勾起唇角,朗声道:“欧阳致远,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投降吧。”
“逆贼!”许是太用力,他竟止不住咳嗽起来,血丝顺着嘴角滴落在青衣袍上。
记得第一次见他,他也是身着青衣,不动如山,气度不凡…
宇印凌轩的眼眸有意无意的扫过我,冷声道:“逆贼?哈哈哈…欧阳致远,善良仁慈,以民为本,或许能保得天下苍生一时平安,却注定要延长苦难的岁月。以乱治乱,以杀止杀,或许痛在当时,却能转眼结束狰狞乱世。欧阳致远,你就输在‘妇人之仁’上!”
欧阳致远一震,身体突然剧烈的颤抖起来,他的信念,他一生所追逐的大义就这样一瞬间被摧毁了,那比杀了他还要来的痛苦!
“长乘王,”欧阳致远脸色惨白,拳头一会儿松开,一会又紧握,挣扎许久,不卑不亢的直视眼前的男子,“你赢了。”
“哈哈哈…欧阳致远,你认输了。”那无边的气势震慑这在场的所有人,直达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这,就是王者之气!他,才是真正坐拥天下的王者!
血缓缓从欧阳致远的嘴角渗出,那么鲜红,仿佛利刺一般狠狠灼伤了我的眼。可是,他依旧那么从容淡定,双眸意蕴深远,唇角优雅的勾起一个弧度,半晌,开口道:“反叛之事皆由我一力承担,与在场的诸位无关,还请皇上恕他们无罪,放他们一条生路。”
“不,欧阳大哥…”
欧阳致远微微抬手,吃力的揉揉我的发,“凌宇曾说过,‘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今日牺牲我一人,能救下尔等,死而无憾。”
说完,长剑出鞘,抹向脖子。
鲜红的血刺痛了我的眼,这个在我无助时伸出援手的男子,这个在我举步维艰选择相信我的男子,这个将我视为兄弟的男子,这个志比天高欲成大义的男子…如今,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生命殆尽。
“凌宇…”他的声音细若蚊语,眼里闪过最后一丝温暖,“一定…是个美丽的…女子…”
“欧阳大哥!”我哀嚎一声,眼睛涩涩的痛,痛的连一滴眼泪的没有。
“若若。”子砚上前一步,温柔的将我拦在怀中。我闭上眼,忽然觉得从未有过的疲惫,就连心,也因为承载着千斤的重量,仿若要在下一秒停止跳动。这样的悲,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兰儿…”宇印凌轩轻唤我一声。
只是那轻轻的一声,仿若点燃我内心已经熄灭的火种——仇恨的火种。
为什么偏偏是他?偏偏是我爱的人?偏偏是我想执手到永远的人?伤我最深?!为什么偏偏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得夺走我身边最最重要的人?
这样的爱,不能存在,也不该存在!
“宇印凌轩,难道你还想被我再刺一次不成?”
他的身子猛地一僵,眼中流转出复杂的神色,似是有千言万语。
“皇上”一名将军打扮的男子单膝跪下,那个声音,曾经是我无数噩梦的主题曲,也是我仇恨开始的根源。
“此女万万不能留,先前此女就有意接近陛下,伤了龙体。倘若陛下一时心软留她在人世,只会继续祸害百姓。臣恳请陛下,立即处死妖女!”
宇印凌轩脸色一沉,正要发作,忽然周围黑压压的跪倒一大片,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喊。
“处死水凌宇!”
“处死妖女!”
…
在寂静的山谷中,众人的喊声如排山倒海般,带着一种恐怖的诡异。
我自嘲的一笑,我何时成了为祸世人的狐狸精了?!
宇印凌轩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挤出水来,他一抬手,四周立即鸦雀
无声。
“兰儿,别闹了,回家吧!”
明明是很温馨的一句话,明明是我盼望已久的话,此时此刻,我却觉得分外的讽刺。
“家?”我呆呆的一顿,似是摇头,“我没有家。”
“我宇印凌轩的紫云国,就是兰儿的家!”
我呆愣半晌,随即大笑起来,嘶哑的声音如同鬼魅一般,直到肚子笑到抽疼,才缓缓抬起头来,注视着双眉如打结的男子。
“江山如画,美人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我仰望苍穹,“宇印凌轩,你已坐拥天下,何愁没有美人相伴?何苦要为难我?”
“争天下有时并不一定是为了江山美人,”宇印凌轩的目光投向那无垠的蓝天,“争天下的过程才是最吸引人的!领千军万马纵横天下,与旗鼓相当之对手沙场对决,于知己红颜指点江山,看着脚下的土地一寸一寸变为自己的。兰儿,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兰萱皇后,让我们一起坐拥天下,开创太平盛世。”
我看着此时的他,一身黄袍的立于悬崖边,仿佛与身后那炫目的金光融为一体,即便是说出这等激昂之话,他的声音依旧是平静温雅,他的神情依然是一片淡然却又似是胸有成竹君临天下的王者那般超然自信。
我移开视线,内心百感交集,王者或许确实需要某种屠夫手段,但是,于我而言,是不可原谅的!
“我记得,我曾说过,纵使你权倾天下,身至九五,致死都不能——得到我。”
“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宇印凌轩站在原地望着我,面色凝重。
“我也说过,‘贞节’在我眼里有如狗屁。”在这个时代,贞节是重于生命的。
“你,就如此恨我?”他抿唇。
“恨?我不恨你,我只想忘了你。”瞥了一眼子砚,他神色凝重,聪明如他,大概已猜晓到其中的原委了。
“无论如何,此生,我要定你了。”
“是吗?”我缓缓退到山崖边,风吹起我蓝色的衣衫,吹乱我的黑发,吹干我刚刚残留下的泪痕。
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生幸福;
对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是一场心伤;
错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生叹息;
错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是一段荒唐。
“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遇见错误的人做了错误的决定,这,就是我们的缘分。”
“兰儿…”
“既然有那么多错误,就让我来结束它。”说着,一只脚已踏空出去。
“若若!”
“公子!”
我想他们展露一个灿烂的微笑,有些悲哀,“子砚,对不起,忘了我。”
随后,向后一仰,飞了下去。
“兰儿,不要…”撕心裂肺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山谷里。
得到了江山,却失去了心爱之人,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只能说是缘起缘灭,缘聚缘散,人间神秘,会让茫茫的人海里随雾气飞散而去,而宇宙天地,山还是山,水还是水。
刺鼻的药水味,我皱了皱眉头,费力的张开眼,白茫茫的一片刺得眼睛生疼。
是天堂吗?
抑或,地狱?
“兰儿,你总算醒了,吓死妈妈了!”
我一瞬间懵了,有些茫然的打量四周
严肃穿着整齐的爸爸,微微有些发胖的表姐,英俊潇洒玩世不恭的老哥,还有一脸憔悴的妈妈
我回来了吗?我回家了吗?我回到二十一世纪了吗?
为何,我没有半分雀跃?!
“妈”我轻唤一声,好害怕这只是上帝给我开的玩笑。
“兰儿,你跑到哪去了?这一个多月你跑到哪里去了?这孩子怎么就长不大?”
我慌忙的拭干妈妈脸上的泪水,脑袋里浑浊一片,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
“我好想你们,真的好想”
虽然在别人眼里,我只是失踪了四十多天又回来而已。可是我自己,却已经在另一个世界度过将近一年的岁月,我甚至爱人,被爱,蜕变为女人。在那个群雄逐鹿的年代,我见识了太多的生老病死,见识了太多的血腥杀戮
对于那个世界的事,我已不记得了。确切的说,我是装作不记得,不仅要骗所有的人,还要骗自己。
大街小巷,异常的熟悉,却又异常的陌生。
一个星期后,我回到了熟悉的大学课堂。
依旧是枯燥无味的形势与政策,依旧是那个老得快如棺材的教授,依旧是那却不冷不热却爱八卦的同学们
一切似乎都回归平静,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
透过窗户,看着红的似火的枫叶,微微有些失神。
秋天终究是来了,那个温柔的让我歇斯底里的季节。所有的一切像被水泡过一样显得柔软,挣扎与嚎叫像无声的电影似得穿越脑际,旋转着坠入心的深处,寂静的风四处奔跑,漫无头绪的牵动着那些失魂落魄的叶子,水泥一样的云层聚在一起,世界像死了一样寂静了,似睡非睡。
“喂!”肩膀被重重的拍了一下,吓得我差点叫出声来。
我转头,那是一张平白无奇的脸,可是那双灵动的眼睛却像两颗宝石一般,熠熠夺目。
“水妖,干嘛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好像别人欠了你五百万似的。”Kali嘴里嚼着泡泡糖,随意的在我旁边的空位坐下。
Kali的名字来源于印度教女神Kali,传说形象极为恐怖,既能造福生灵,也能毁灭圣灵。这样的名字,也只像她这般古怪的人才会取吧。可笑的是,她自己却有一个淑女得不能再淑女的名字——安薇薇。
“哦,是你哦。”我笑笑,随意的翻着书。
“笨蛋,书拿倒了。”Kali白了我两眼,一副无可救药的样子,“也不知道你是怎么以全校第一的身份考进这所学校的?”
我望着窗外,揉揉短发,“运气吧!”
“运气?”某人大叫,毫不意外的招来众人的目光,Kali瞪了我一眼,声音低了两度,“怎么把头发剪了?刚刚我险些认不出来。”
我出神片刻,曾经的发被他抚过,被他吻过,与他的纠缠过
“难道说你已经放弃叶大帅哥?!他可是只喜欢长发美女人哦!”
我无语,只能转移话题:“Kali,今天我的运气怎么样?”
一听到这个,Kali立即就来了兴致,滔滔不绝的显摆星座论,“依书上所说,今天双子座走桃花运,如果今天向暗恋已久的人表白,成功的几率将是99%”
“不对啊!水妖,你撞邪了吧!以前你不是对这些最不感兴趣的吗?”Kali一副被噎着的表情,“你是不是病糊涂了?!”
“这位同学,对我讲的知识有任何意见吗?”讲台上的老人家颤颤巍巍的开口道。
“呃,没有,”某女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十分恭敬地站起身来,全然没了刚刚的嚣张气焰,“你讲的实在是太好了!我难耐心中的倾佩之情,所以,我忍不住大叫起来!”Kali一副认真的模样,我极力忍住笑,这Kali说谎从来就不打草稿,可还偏偏做出一副真诚的模样。
“哦,这位同学很认真,不过下次请举手。”
Kali得意洋洋的坐下,顺便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我失笑,同时又非常羡慕这样的Kali,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我依旧没有打伞,自从因为伞与云邂逅后,这已经成了我的习惯。
悦耳的旋律缓缓流进耳中,说不出的亲切,却又莫名的陌生。我这时才赫然的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又走到了琴房。
轻轻推开门,透过门缝,只见一名英俊的男子正优雅的弹着贝多芬的名曲——月光。
我捂住心脏,那里已经不再怦然心动了,回归最为原始的平静。
静静的看着,我仿佛透过他看到另一个白衣胜雪的男子。
子砚,那个被我深深伤害的男子,如今,会不会因为我的离开而悲痛欲绝呢?那些逝去的岁月,仿佛隔着一块积着灰尘的玻璃,看得到,抓不着。也许曲终人散之后,离开的离开,忘记的忘记。然而旋律最好的时候,感谢上天让我们在一起。
“小兰。”中性的嗓音响起。我扯出一丝苦笑,明明已经决定忘记,为何还要想起?
“我叫了你几声,你都不应,怎么又神游太虚?”云戳戳我光洁的额头,“怎么把头发剪了?”
“要你管!”我笑盈盈的走到琴前,随意的敲着琴键,音符便从我指间滑出,“云,我失踪了这么久,你都不来关心一下我这个妹妹吗?”
“经过这件事,我需要时间来确定自己的心。”
“心?”我好奇的注视云茶色的眼眸,那温柔的神色如一江春水,令我浑身一颤。经历了这么多事,若我还不知道这种眼神代表什么,那我就真的白活了。
我不自然的躲避他暧昧的眼神,缓缓走之窗前,看着满园的梧桐树叶随风飘舞。
他无措的扰了扰额发,两颊绯红,额间渗出些薄汗。还未等他开口,我就转过身来,说:“云,我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寝室。”
叶湘云愣住,手附上我的额头,似责备似叮咛:“不舒服吗?那就不该这么快上学。等一会儿我去帮你请假,晚一点再给你送晚饭去。你呀,糊里糊涂的。”
我笑笑,厚脸皮的说道:“那我要吃鱼香肉丝盖饭和一杯原味女乃茶。”
“好。”云淡淡的笑着,“下午没课就好好睡一会儿,落下的课等身体好了再补。”
“是是是。”
当我被舍管的电话闹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了。
急匆匆的穿戴整齐,我快速的奔下楼,就看见叶湘云已提着大包小包站在宿舍楼下的空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连说十几个对不起,“等了很久了吧?我请你喝女乃茶!”
云摇了摇手中的购物袋,“这一杯还没喝就想着下一杯,贪心!”
我吐吐舌头,拿过一杯,插上吸管就喝了起来。呜呜呜,好熟悉的味道!
“看你猴急的!你的鱼香肉丝盖饭,趁热…”刚喝了一半,胃里却翻江倒海,慢慢腾升起一股酸味,我只能别开头干呕起来。
“兰兰,你怎么呢?不舒服?”云掏出手绢,替我拭去嘴边的秽物,“要不要去医院瞧瞧?”
我摆手,看了一眼鱼香肉丝,胃里又开始翻搅。
“算了,饭就等一会再吃。你先上去躺一会儿,我去买胃药…”
“不用了。”我揪紧他的衣角,“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是老-毛病了。再说,楼上有药,我等一会儿上去吃。至于这盖饭…只有祭Kali的五脏庙了。”
“你确定你没事?”
“我的身体我还不清楚!”
叶湘云蹙眉,自知拗不过我,只有无奈的叹口气,“那好,你先上去休息一会儿。如果实在不行,就打我电话,清楚没?”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停的点头,将他的手绢揣进衣兜里,“你的手绢我洗好后再还给你,那我…先上去了。”
“小心。”
今天早上第一节课是中西方礼仪课。本来不想去的,可是任课老师向我下了最后通牒,如果我再不上课,这门课铁定挂,更不要指望什么交换学生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教室的,从昨晚我就粒米未尽,只觉得脚下像是沼泽,软绵绵的使不上任何力气。到教室的时候,我已经迟到十几分钟了。教室的后排已经坐满了学生:像这种非专业课,没有人愿意吃粉笔灰,更没有人愿意成为老师的幸运宠儿。
按照惯例,Kali会占最后一排靠门的位子。我溜到后门,趁着老师转身的空子,坐到最边上的位子。
“这么晚?”Kali边手机上网边问我,“我记得走的时候有叫你的啊,该不会有睡着了吧?”Kali有个雷打不动的习惯:晨跑。不是为了强身健体,而是为了看飞行学院的帅哥。
我把书拿出来,“点名了吗?”
“还没。”
第一节课刚下,手机就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