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孽妃传 罗艺惶恐接圣旨 祛之巧遇俏罗成

作者 : 宇文耘织

文帝遣人快马加鞭一道圣旨传至靖边侯府,靖边侯罗艺阅毕,宽厚的脸庞浮起一丝惊慌。其子罗成见父亲神色骤变,便问道:“父亲,皇上圣旨都说了些什么?”

“圣上令我带兵剿灭二贤庄,并派丞相宇文化及及其子宇文成都前来,那宇文化及老奸巨猾,我曾与他打过交道,彼此有些过节。这次定是那老匹夫在圣上面前进谗言,不然区区一个山头寨主,竟值得朝廷与我两路人马围剿?”罗艺负手深叹,略觉棘手。

这靖边侯罗艺本不是隋臣,乃是北齐显赫勋爵、素有声望的燕公之子。燕公壮年早逝,罗艺袭爵,他善用银枪,武艺超群。齐亡于北周,罗艺拥兵自重,割据一方。后杨坚建隋称帝,为招降罗艺,乃命靠山王杨林率军至冀州平乱。双方激战数日难分胜负,加上杨林巧舌如簧,好言劝降,尤其准罗艺降隋后虎踞冀州,听调不听宣,亦不必上朝见驾,生杀自专,世袭罔替。罗艺心一横跪拜表降,杨坚大悦,加封他为靖边侯,永守冀州。

自隋建立至此二十余年,罗艺管理冀州一带井井有条,除隋主生辰遣人或亲往朝中恭贺,除此外与朝廷两不相犯。而今突接圣旨,定非吉兆。

“二贤庄庄主单雄信乃响马头目,若父亲率兵围剿必然会激怒绿林。那些人本就是乌合之众,倘若朝廷步步相逼,他们聚啸山林、揭竿造反也并未不可能。到那时局面恐怕会更加动荡。”罗成道。

“成儿言之有理,但君命难违,为父也没有两全之策,只好加紧练兵、养精蓄锐,一举荡平贼寇。”罗艺一声长叹后负手离去,罗成望着父亲已然不再挺拔如松的背影,不禁有些心酸。

宇文化及率精兵策马奔驰数日,终抵冀州边境。奉圣命剿匪,仅携千人前来未免太过轻敌,文帝老谋深算又怎么不明白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原来是文帝听信宇文化及极其党羽之谗言,唯恐罗艺拥兵自重再生反叛之心,便令罗艺手中兵卒作战,并派遣宇文化及来此处,名为相助,实为监督。

如此一来,如若罗艺剿匪不力,造成伤亡惨重,便可借此怪罪于他,削其兵权。如若罗艺获胜,也必然损兵折将、断其羽翼,可谓一举两得。

冀州边境距离靖边侯府尚有十余里路,宇文化及见日落西山,又恐舟车劳顿,匆忙赶路整整一日祛之吃不消,便下令就地扎营,自己则与成都祛之及几个高级将领留宿冀州驿馆。稍做休息后便是吃饭时间,宇文化及身份贵重,自是不必与众将士同桌而食,而是入包厢内用膳。望着满桌玉盘珍馐,祛之倒尽了胃口,她此番前来冀州的初衷便是为了体验与长安完全迥异的生活,谁知父亲依旧如昔。那么此时冀州驿馆,又与长安相府何异?

祛之顿觉无趣,便向宇文化及谎称出去方便。她出来后环顾四周,趁人不备之时,便悄然牵马离去。

祛之策马疾驰许久方才望见大片灯火屋舍。她翻身下马,东张西望,只见街道两侧聚集了数家商贩,花灯透亮、锦绣重重,小贩吆喝叫卖声与江湖卖艺者刀枪棍棒之声混杂一处,间或还有锣鼓喧天,好不热闹。繁华之景,百姓安居乐业之象丝毫不亚于长安。祛之觉着新奇,便牵马快步挤入熙攘人群中。

正当她兴致高昂观看街旁杂耍表演之时,却突感异样。她素来谨慎,便攥紧缰绳,抬目一望,竟见一身着白衣之人瞻前顾后,模样甚是鬼祟。祛之目测那人约莫十六七岁,身上衣物看上去也不是次货,祛之纳闷莫非现下窃贼也要穿金戴银,以免遭人怀疑吗?

祛之料想他必不是善类,正欲牵马前行,谁知那么居然快速扯下一名华服男子系在腰间的美玉。而那名遭窃男子想是被这热闹场面分了心思,竟全然未觉,只顾正看琳琅货物与精彩表演。

“喂,小贼别跑!”祛之纵身一跃上马,扬鞭飞驰,惊得一路人潮涌动,场面一片混乱。祛之虽不通武艺,但从不缺助人之心。她快马加鞭怒声高喝,但那人明显是个惯偷,他矫捷灵敏、健步如飞,又频频穿梭于各种长短不一、杂乱无章的小巷之中,使祛之眼花缭乱。但纵然如此,祛之依然锲而不舍,又加大力度扬鞭一击,胯下骏马如癫狂一般疾奔,终于使白衣少年离她不过咫尺距离。

“小贼休要猖獗!”为防止小偷再次逃月兑,祛之握紧手中马鞭,眼见离他愈来愈近,祛之鼓足力气朝他扬鞭一挥,正巧重重打在他的背脊上。

“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打本少爷?”白衣少年高声怒道,回首一望见一锦衣女子下马朝他走来,手里握着一柄长鞭似笑非笑的样子。”小贼,可抓住你了,赃物呢?还不快交出来!”祛之一把扯过少年衣襟,仔细打量着他,看他眉清目秀、面如紫玉,祛之挑眉不屑说道:“长得倒还算整齐,看你年龄也不大,小小年纪什么不好学,尽学人干些鸡鸣狗盗之事!”

少年闻言不禁冷笑数声,似听到一个绝妙的笑话。他撇了撇祛之,又指着自己说道:“睁大你的狗眼瞧瞧小爷我需要偷东西吗?看你长得也有几分姿色,未曾想竟是个痴傻愚笨之人,可惜了。”少年故作惋惜之态,祛之见他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眉眼间尽露鄙夷之色:“现在的窃贼就是喜欢自作聪明,以为偷来几件像样的衣服裹在身上就能摇身一变,成为翩翩公子吗?痴傻愚笨的是你,我要拉你去见官!”

二人争闹之声引得一众行人围观。众人见争执双方一个细白粉女敕、如花似玉,一个剑眉星目、俊秀飘逸,皆觉有趣,不禁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无知愚妇,你可知我是谁?竟敢拉我见官?你可知这冀州官吏见了我罗成罗少保,都要礼让三分,恭敬道一声‘小侯爷’?”罗成不愿此事闹大,又恐她继续胡搅蛮缠,便压低嗓音说道。

“无耻狂徒,你真是胆大包天,不仅在我面前行窃,竟还敢冒充靖边侯世子。不过话说回来,你又可知我是谁?”祛之不仅不信罗成所言,反倒是粗鲁将他拽近自己几分,附着他的耳边沉声说道:“我是当朝丞相宇文化及之女宇文祛之。”

罗成听罢非但不惊,反而笑意更甚:“不要仗着自己颇有姿色就冒充宇文小姐。我想那宇文小姐乃大家闺秀,怎会像你这般无理取闹,”罗成故意扬声说道:“当街对你陌生男子拉拉扯扯,如此伤风败俗不怕日后嫁不出去?”

罗成之言引起围观众人一阵哄笑,祛之无地自容,怒目而望罗成,细一想又觉他所言有几分道理,便带着不甘之色松开了他。得此良机,罗成哪里还愿与她多费唇舌,拔腿便跑。祛之见他狡猾,更加坚信他是窃贼,加上方才被他出言戏弄,心中更是愤愤不平。她正欲骑马再追,却发现马匹早已在动荡中不知所踪。她又急又气,只好怏怏不乐而去。

祛之才走出几步,就见刚才与他拌嘴的公子正拎着一白衣少年从辉亮灯火中朝她走来,而他们身后还跟着一群身着衙差打扮之人。

“小姐看清楚了吧?这才是窃贼!”罗成将他交到官府手中,又走到祛之身旁微微屈身,以便正好贴近她已羞红的耳根,他道:“眼瞎了就不要大半夜的出来乱逛,弄出这么大一场误会,平白无故玷污我声誉。现在好了,你马匹也丢了,我看你如何回去。”

见他口出恶言、幸灾乐祸,祛之本欲出言还击,却想方才的确是自己有错在先冤枉了他,自觉理亏便不在启口,只愤然转身欲走,谁知却被罗成截住。

“我这个人向来不计前嫌、以德报怨,见你孤苦伶仃,我便大发慈悲送你回去吧。”

祛之本想就此作罢化解这场尴尬,谁料这白衣公子得理不饶人,又将自己奚落一番。祛之一时难忍心中不悦,侧首怒视道:“我只怕你送不起,到头来枉丢……”话音未落完,祛之又觉自己所作所为实有不妥,虽然面前少年牙尖嘴利,但毕竟是自己先挑事端,况且还不分青红皂白对他扬鞭一击……她并非骄纵蛮横之人,于是便将眼神逐渐放柔:“不好意思,刚才多有得罪,见谅。”

见她态度好转,面色温和,罗成也不是得寸进尺之人。况且他觉得她仗义耿直、娇俏可爱,虽做法略显鲁莽,却也是出于善心罢了。罗成见过太多笑不露齿、举止娴静的名门闺秀,她们大多木讷呆滞,了无生趣。相比之下,眼前女子却能博得罗成几分好感。

“也罢,我罗成岂是那种小器之人。”

他再次表明身份,且神情笃定,祛之猜想他应该不是招摇撞骗之徒。他仔仔细细、彻头彻尾又将他打量一遍,见他束发披肩,头戴镶珠银冠,应是出身富贵。借着街边小贩摊上几盏麒麟花灯,她也完全看清了他的相貌。面白赛雪,目若朗星,清秀俊美又不失不羁之色。身形略清瘦却修长挺拔,果真不负“俏罗成”之美名。祛之将他暗暗与成都、成趾二人比较,只觉成都英气逼人、威风凛凛,惟缺一缕柔情;成趾唇红齿白、阴柔俊俏,却又少了些阳刚之气。而罗成则兼具二人品貌之长处。

“你真是罗成?”

罗成见她仍不相信,无奈一叹道:“你不是让我把靖边侯府的令牌拿出来你才信吧?”说罢,他的手便移向自己腰间玉带。

“不必了,我信你便是。”

罗成朝她微笑,他唇际的弧度似勾起一抹阳光,让人觉得温暖入心。祛之与他并肩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彼此正攀谈二人身份一事,细细道来才知确是一场误会,两人相顾一笑。

正当罗成与祛之交谈甚欢之时,却被自人潮中疾步而来的一名华服男子吓得魂飞魄散,呆立在原地动也不动。那男子走到洛神面前,不由分说、劈头盖脸便是一耳光甩向他,怒斥道:“逆子,成天不学无术就晓得惹是生非。你与宇文小姐街头争闹一事已在百姓中流传开来,你要我靖边侯府颜面何存?人家宇文小姐是客,初来乍到难免图个新鲜。你呢?大厅广众之下胡作非为、扰乱民心,真是有**份,丢尽我罗艺老脸!”

祛之知晓此人正是靖边侯罗艺,见罗成受责默默不语,祛之有些看不过眼,毕竟是自己先生事,罗成也是无辜遭累。于是她走至罗艺身旁,微微欠身道:“侯爷莫要责骂罗公子,此时皆因我而起,与他毫无干系。是我不明事理强逞威风,才造成今日之过。侯爷管辖冀州,应严惩滋事者。请侯爷惩罚祛之,宽恕公子吧。”

祛之此语令罗成惊讶万分,同时又有些许感动。他本以为祛之最多只是个满腔正义、颇为有趣的千金小姐,殊不知她竟如此深明大义。然而万般过错应有男儿承担,岂有让女子受罪之理?罗成还欲为之辩解,却被快步走上前来的黑衣公子抢先一步启口,那人正是宇文成都,他拱手对罗艺道:“侯爷,小侄是祛之长兄宇文成都。小侄对祛之疏于管教,实难辞其咎。但今日天色已晚,此处又人多口杂,大家都是有身份之人,何必让人看笑话?不如我和祛之先与侯爷回府,待我父亲明日前来再议此事,如何?”

宇文兄妹二人态度诚恳、言辞真切,罗艺怎会驳二人脸面,只好和气笑道:“本就是小事一桩,宇文将军和小姐太客气了。还请二位随我回府,我早已命人将厢房收拾一新。”

“哪里哪里,”宇文成都作揖道:“客气的是侯爷。”

罗艺又是一笑,旋即顺手一捋胡须,并作出相邀之势。靖边侯身份贵重成都岂会不知,见他此举分明是纡尊降贵,成都受宠若惊,忙还以大礼。罗艺与成都并肩走在前方,罗成则与祛之彼此各怀心事紧随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朝靖边侯府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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