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犬情缘 1.第一节 张光祖靠上了“铁哥们儿”

作者 : 常 江

第1节第一节张光祖靠上了“铁哥们儿”

暴风雪好像跟科尔沁草原事先约好了似的,当最后一车羊草垛进场院的当天晚上,呼号的寒风挟持着鹅毛大雪便铺天盖地般压了下来。风雪肆虐了一夜,到了清晨时分雪渐渐停了,风还在没命的刮。

张光宗用力推开被雪挤住的房门,一股刺骨地寒风迎面扑来,眼前出现了一个银色的世界。房顶上白了,院子里白了,门前的小路被厚厚的积雪掩盖得无影无踪。张光宗的心情仿佛也同四周冰凉的白雪一样阴深深的。

自打停职检查以后,张光宗像个霜打的茄子——一下子蔫了。尤其是头年年根底下,上边一道命令,大队一级的革委会撤销了,重新恢复了党支部。经过支部大会无记名投票,张光宗落选支部委员,赵振国当选支部书记。眼下,张光宗在大队的职务只剩下了一个基干民兵连长。而且这个职位也快保不住了,听上边有人说大队一级不再设这个专职干部。张光宗彻底懵了。他难以想象自己从月兑产干部重新回到地里干活将是个啥样。思来想去他把一切怨恨全集中到赵振国身上,不搬倒赵振国自己永无出头之日。打那开始,张光宗兜里的小本子算是派上了用场,一有风吹草动他都暗自记下。凭他的经验只要时机成熟,记在小本上的这些东西就是一发发轰向赵振国的炮弹。

入冬以来,上边安排大队的党员和生产队以上的干部集中学习无产阶级继续革命理论。大队会计大老丁念一段,大家讨论一段,基本上是上午一段下午一段,从早到晚喝的是一副药。结果是念的时候鸦雀无声,只有满屋缭绕的烟雾和昏昏入睡地鼾声。讨论时可就热闹了,东家长西家短唠起来就收不住嘴,可一让发言就傻眼了,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愿意张口。

眼瞅着要下雪了,家家都在忙着收秋,可这些个党员干部天天囚在屋里干着急,有胆大的提出来能不能放几天假,让大伙先把过冬的柴火搂了再说,要不这一冬天还不得烧大腿呀。赵振国与几个支部委员商量一下答应放假三天。放假的通知刚刚发布,屋里的叫好声响成一片,人们很快散去。赵振国也一路小跑地回到哈拉罕,收拾齐备搂草的耙子上了甸子。他哪里知道就在他通知放假的声音还没散尽,张光宗已拿出小本偷偷地记下:1969年12月9日,赵振国擅自决定中断学习三天。写完后,斜眼扫了赵振国一眼,嘴角上轻轻掠过一丝暗淡的冷笑。

张光宗的祖上不是本地人,听说是河南商丘那一带的。早年发大水他的祖爷爷随着逃难的人群来到东北,在农安黄龙府租了三亩地,压了一间房,过起了朝不保夕的佃户生活。他的祖女乃女乃怀上他爷爷那年春天,他的祖爷爷在地里耕地,刨出了一个裹得严严实实地坛子,打开一看里面全是金元宝,吓得他赶紧埋起来。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爬到地里挖出来,带着祖女乃女乃连夜逃出了黄龙府,本想回商丘老家,可跑着跑着跑错了方向,到了第六天头上,来到了查干毛都。祖女乃女乃挺着个大肚子实在跑不动了,两人就借住在一户人家的马棚里。当天夜里他的爷爷降生了。祖爷爷一看这地方人烟稀少,民风也挺朴实,就在这里住下了。用那坛子金元宝盖了几间院套,买了十几晌好地,拴了几挂马车,养了一大群羊,几年的功夫成了当地有名的大财主,在查干毛都一提张家大院方圆几十里没有不知道的。可是到了张光宗爷爷这辈就不行了,从小就沾染上抽大烟的坏习气,一上来瘾就伸手要钱,不给钱就偷偷地卖羊卖马卖首饰,只要能换大烟抽不管啥东西都拿出去卖了,到最后把房子也卖了,拿着钱跑了,从此再也没了音讯。到了限期人家来收房,一家人被赶出了家门。祖爷爷活活气死了,祖女乃女乃也上了吊,只剩下他爹和叔叔两个破衣烂衫的孩子。正在这时哲里木盟解放了,当时的贫委会评定成分时,见他爹和叔叔家房无一间地无一垄,啥都没有了,只能评个贫农。张光宗、张光祖哥俩也因祸得福,成了根红苗正的接班人。

张光祖比张光宗小四岁,是他叔叔家的独生子,从小娇生惯养,念的书也比他多。张光宗是家里的老大,下边有三个妹妹一个弟弟,生活肯定比不上堂弟家了,所以只念到初中二年就不上了。而张光祖高中毕业后还想上大学,因为没考上才到公社供销社当了采买员。张光宗一直都承认堂弟张光祖比自己鬼点子多,啥事到了他那儿都能想出辙来。前几天,听说他到盟里去了一趟,不知道回来没有。张光宗知道堂弟上边有人,是当年一起造反的铁哥们,现在是盟里的一个大官,这次去如果接上头就好了。算算日子走了好几天了,也该回来了。对!趁着放假这几天赵振国不在,我得给堂弟打个电话。想到这,张光宗急匆匆走出家门。让他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刚拐上通往大队部的路,迎面碰见了喜笑颜开的张光祖。

“光祖!”

“大哥!”

“哎呀!你是真不经念叨啊!多昝回来的?快到家吧!哎呀!刚才还想给你打电话呢。”

“回来两天了,先到公社跟张子良那小子碰个头。大哥!这回咱总算出人头地了!你猜我那个哥们在盟里是干啥呢?盟革委会常委兼清理阶级队伍办公室主任,好家伙!权力大了去了!我这回回来就是……大哥!咱俩还是进屋说吧,谨防隔墙有耳……”

进屋后,没等张光宗把茶沏好,张光祖迫不及待地述说起这次盟城会见。

张光祖是一周前去的哲里木盟,很快与当年一起造反的哥们儿王大成联系上了。王大成原本是盟里供销总社的勤杂工,文化大革命爆发后,他第一个领头成立了“井冈山革命造反兵团”自任司令,夺了供销总社的权,之后又联合几个造反兵团组建了哲里木盟红色革命委员会,并当上了“红革会”的最高领导。张光祖成立的那个“追穷寇造反兵团”也加入了“红革会”,他跟王大成就是这么认识的。当时王大成还封了他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衔——“红革会”委员。盟革委会成立时王大成被结合进领导班子,坐上了革委会常委的交椅,最近主抓清理阶级队伍工作。革命战友找上门来,王大成不能不给面子,尤其是听了张光祖几近抽泣的述说后,立刻暴跳如雷。

“妈的!欺负到咱哥们儿头上来了!我看这个赵振国是活腻歪了!这个人有啥背景没有?”

“背景……啊!科尔沁中旗有个老家伙叫巴特尔,是他的老战友……另外,我们查干毛都公社的革委会张主任,是个军代表,也向着他,不知啥关系?”

“你没跟他们提我吗?”

“哎呀!不提还好点,一提倒坏菜了。赵振国说王大成算个啥呀!我在朝鲜战场上当连长时他还不知道在哪个狗肚子里转筋呐……还有更难听的呐,我都说不出口……你是没看见呀!可他娘的邪乎啦!”

“好你个赵振国……妈的!没有会不着的亲家……光祖啊!你来的正好,现在正是需要人的时候,你就给我当个联络员吧,就负责查干毛都那一片。”

“联络员?是……干啥的?”

“说白了就是代表我下去搞调研……嗨!你咋还不明白?就是有啥情况直接向我汇报!不!凭咱俩这个关系,有啥紧急情况可以先行处置,尤其是对赵振国这样的老家伙,可以先斩后奏。”

“啊!明白了……这下明白了。”

“放心大胆地干,出了事有我呢。抓出成绩来我树你为‘清理阶级队伍’的典型!弄好了备不住还能把你调到盟里工作呐。”

“谢谢领导栽培!我一定不辜负领导的期望,请领导看我的实际行动吧!”

张光祖得到了王大成的尚方宝剑,趾高气扬地回到查干毛都。王大成办公室的电话早已通知了公社革委会,对于张子良主任来说头上又多了一个“太上皇”。张光祖信奉“有权不使过期作废”的信条,再说他也想马上做出点成绩来,好让王大成刮目相看,于是,他选了第一个打击对象,就是让他威风扫地也让大哥张光宗吃尽苦头的赵振国。于是,今儿一大早就急急忙忙来到乌拉屯。

张光宗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他抑制不住心头的狂喜,颤颤巍巍地掏出那个小本。

“赵振国!你也有今天!光祖!看!老家伙的一言一行都在这上边呢。我给你念念啊。1969年11月1日,哈拉罕屯小老满放羊丢了一只羊,找了几个来回也没找着。赵振国知道后让赵来福去找集体户的杨光帮忙,杨光带着那条狗很快就找到了。我怀疑是赵振国指使杨光把羊藏起来的,后来见找得太紧怕暴露自己就又送了回来。”

“这条……恐怕不行……杨光能指证赵振国吗?”

“那哪能啊?他们之间好着呐……我这还有,11月20日大白梨来大队找赵振国要求到广播站工作,给赵振国送了二斤槽子糕……”

“这条好!以权谋私收受好处……”

“不过,赵振国没收,还当场骂了她……”

“没收,你说它干啥?不过,可以加工一下,就说他收了,而且还不止一回……”

“还有,在这呢……11月22日赵振国在学习会上说,学习要理论联系实际,不能读死书学死理。有的生产队场还没打完就放下手中的活来学习,这不就是光要革命不要生产吗,这样下去我们不都得饿死啊……你听听这和反革命言论有啥两样!再加上这次私自放假的事,够他吃一壶的了!”

“行!这条还真行……不过,要想一棒子打倒赵振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必须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我看这样,你抓紧时间准备材料,注意多找几个对立面,像咱守业外甥了、王有财了,还有哈拉罕集体户那个马……”

“马志强!”

“对!马志强!还有大白梨,这个娘们儿可不一般,撒多大的谎脸都不红不白的……她那件事可以一口咬定槽子糕被赵振国收下了……有些事一定要扣住了盯死了,能上纲的上纲能上线的上线,尽量往大了说,让人一听就害怕,谁还敢跟着他跑啊……你没听当年希特勒的宣传部长戈培尔说吗,‘谎话说上一千遍就是真理’……还有两天时间,等他们放完假一上来就杀他个措手不及,最起码先把这印把子夺回来再说。”

“光祖!真有你的。你和哥想到一块儿去了。这我得咋谢你呐……我要请你到旗里,不,到盟里的大馆子好好啜一顿。”

“行!到时候把我那个哥们也一起叫来,咱们来个一醉方休……”

“好!一醉方休!哈哈哈……”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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