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霖鸾因摩云阁一个病人一个孕妇,只简云一个伺候她不放心,就将自己的贴身丫头菱丫头指派过去。
晌午的日头极好,阿福生**动,但因怀着身孕,只能收敛,却怂恿着简云菱丫头踢毽子玩。
白翎笙羸弱,好不容易哄着劝着吃进去几餐饭,也有了些精气神儿,阿福就硬拉他出来,小夫妻俩坐在廊里的圆几旁,边晒太阳边看着丫头们对踢,她又喝彩又笑又拍巴掌,两个丫头也越玩儿越带劲儿,白翎笙则在一旁呵呵傻笑。
吴霖鸾吃过午饭跑来探望,见儿媳笑得开怀,儿子难得平静,也坐在一旁椅子上观看,只觉得这样的时光再美好没有,勉强算得坐享天伦之乐,待数月后,孙儿出世,她也可以含饴弄孙了。
叶青萍又路过摩云阁,她也是欢喜今儿的日头好,才出来去去身上的潮凉。款移莲步,尚带饭后的慵懒,听得摩云阁墙内笑声清朗,心情也突然变好,更多的是好奇,还有人能在这大院内开怀地笑出声,真是稀奇且让人羡慕。
她记起她初来时,不过几日新鲜,后来也像四面高墙一样黯淡下去了,沁进暗然的底色里,再也分拨不出来,红烛明灭间数着日夜过活,一日抻展的似一年那样漫长。
叶青萍不由自主地走进去,见该在的都在,不该在的也在,但是今日她心情好,也不在意那样多,径直偎过去了。
简云分了神,一个飞脚,将毽子踢歪了,直直就冲她飞来,她微微高抬脚,用脚面稳稳接住了,闲适自然如躬身折花一般,阿福已喝了一声好,所谓功夫好不好,明眼人一看把式就知晓。
她又轻轻一挑脚尖,随即在身后接住,那毽子如同生了翅,稳稳停留在她平翘的脚底板上,她伸展双臂,维持平衡,如燕展翅一样,阿福又忍不住拍手道:“二娘好柔韧的身子,身轻如燕呢!”
她微一转身,待毽子未沾地又接起,谓之‘海中捞月’,又正着踢,反着踢,提膝踢,看得人大呼过瘾,她也渐渐忘形,翻然如蝶,直到她身上一件物件掉落。
清脆的一声玉碎,她立时收手,也顾不得额上热汗,亲自俯身用双手收拢来,一捧莹绿映着日光像掬起的珠泪,只余宝红色的玉穗完好无损,像条小蛇样蜿蜒在地,末了,她又将那穗子三两下攥在手心里。
虽然她有意遮掩,但吴霖鸾看得一清二楚,包括她脸上的在乎和骇然。
吴霖鸾嘴角一沉,目光冷冽,高声道:“府里什么样的玉件没有,你还将那样的拙物贴身放着,碎了便碎了吧,拾它作什么,玉碎与镜破一个道理,你还指望圆回原样不成!”
自叶青萍执掌内庭,端着当家主母的架势,甚少这样失态,心里更是惶恐,说:“姐姐有所不知,带久了是有感情的!”
但她还是收敛心神,转而对阿福说话,掩饰过去:“身子都这样沉了,若有什么想吃的想玩儿的,给二娘说,我让人给你备去!”
阿福说:“二娘平日里够忙的了,我这里什么都不缺,不好再劳烦您呢!你若闲时,也时常来我这里玩玩吧!”两人又再客套几句,叶青萍才离开。
阿福也觉得那玉眼熟。
叶青萍走后,吴霖鸾与红丫头也走出摩云阁,吴霖鸾问:“二太太怀里那块玉,你觉不觉得眼熟?”
红丫头想了一想,方说:“少女乃女乃嫁来三日,舅爷来看望时,腰间就戴着块玉,与二太太这块倒是有几分像!”
吴霖鸾又问:“有几分像?”
红丫头又寻思过,说:“那挂玉的穗子,那玉的大小,形状,都是极相似的,只是不知道图案如何!”
吴霖鸾自语道:“那也是够巧的了!看来,是猫没有不偷腥的!”顿了一顿,又对红丫头吩咐道:“下次舅爷来,给我看住他!”
红丫头听她口气又不对,紧忙应了一声“是!”
五月里,临溯城外荷花又冒尖了,菡萏初裂,吐露淡淡红颜,裙摆似的圆叶将荷塘里的静水染绿,黄昏时分,蜻蜓翩跹,透明的翅翼筛落夕晖,在碧叶上投下精剪过的影。
城墙一如既往的既静又敦实,它存留至今依然无恙让人误以为仍就这么存留下去了。
那门也是既静又厚重,隔绝门外的世情护佑门里的伦常,一世又一世也就这么轮回过去了。
城里也感到那静的浓重端肃,如礼业传承样不可分割,原是心甘情愿就这么沉沦下去了,只是人心如日的沉浮,免不了朝日分娩与夕日沉寂的痛楚,总要挣扎翻搅着,撕咬呐喊着,绝望般地抗拒绝望,方得以苟延残喘下去。
湘阁内,吴霖鸾坐在桌旁,菜陆陆续续摆好了,她问红丫头道:“今儿怎么这么晚?”
红丫头道:“厨里忙着为二太太办生辰酒,所以就晚了些!”
吴霖鸾淡笑:“她还真是逢节必过,也不怕越过越老!一个人吃一桌子,我倒真要祝她好胃口了!”又说:“你去摩云阁看看,若是菜还没出来,就让少女乃女乃少爷来这里吃!”
红丫头应道:“是!”
红丫头进得摩云阁,方见林易也在。
白翎笙若不说话,看不出与正常人不同,又有阿福在一旁支应,林易并不觉异样,林易问他:“翎笙,你这些日子忙什么去了,总见不着你!”
白翎笙傻呵呵一笑说:“忙!”
阿福就说:“左不过是忙酒坊的生意罢了,刚回来!”说完又给哥哥斟了酒。
林易又问:“你看上去瘦得很呐!”
翎笙重复了一句说:“瘦!”
阿福说:“可不是嘛,我看着他也瘦了,在外头自不比家里好吃好喝的,还有人照应!”
林易看着白翎笙筷子也拿不利索,不禁心里打鼓,再一想,平日里他的话也是极多的,怎么现在一个字一个字的,话到嘴边就说:“翎笙,你怎么傻啦吧唧的!”
翎笙又跟着说:“傻!”
林易不由“嘿”地一声,盯着他说:“你是诚心在兄弟面前装傻,跟我闹着玩儿是不是?”
阿福一笑,含糊过去道:“他就是跟你闹着玩儿的,他最近也总跟我这样!”
边说边把酒壶往翎笙面前一放,翎笙见方才阿福为他斟酒,也学着样,为林易斟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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