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一户寻常人家的朱漆门外,随从胡柒上去扣了数下门,又回过头对他说:“王管家,这是李婆子家,她是最后一个常与府里往来的牙婆,若连她也寻不着合适的,那就没法子了。”
来应门的是个极憨厚的后生,开门便问:“你们找谁?”
胡柒道:“李婆子在家吗?”
那后生一扬脸,朝院子里喊了一嗓子:“娘,有人找!”又将两人让进门。
李婆子已经颠着小脚跑来,眉眼含笑道:“胡柒,这位先生看着眼生,怎么称呼?”
胡柒道:“这位是我们府上王管家。”
李婆子手中绢子一甩,喜出望外:“我与府上往来十多年,都不曾见到像您这样的大人物,欢迎之至,欢迎之至,我送去的人还好使吗?都守规矩吧?”又想起什么,眨巴眨巴眼,问:“什么事,还要劳您亲自出马?”
王管家直切正题,说:“这次来,是想向你打听邻近有没有合适的女乃娘。”
李婆子带他们去堂屋的方向,说:“那也得坐下说,我去沏壶茶,这府上啊,我熟悉,用人一向谨慎,总要待我细说头尾。”
胡柒拦住她道:“不需客气,上头催得急,你现在就说吧。”
李婆子见这情形,与二人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说:“那就请管家先说说用人的条件,若我手边有现成的那最好不过。”
王管家将衍笙的要求一股脑地说了,惹得李牙婆掩嘴笑了好一会儿,方说:“府上小姐真是别样人才,我做牙婆许多年,碰到这样严苛的要求还是头一回。”
她费力地想了一想,道:“模样周正的倒也有,只是多数大字不识几个。这次还真难着我了。”
她扳着指头寻思,将不合适人选一个个排除,王管家与胡柒在一旁虽心急,并不敢催促,生怕一个打断,让她漏个人去,若还是最合适的人,那不惨极,就得向更远的地方去寻,晚上人与马照旧休想打盹儿。
彼时,隔墙却传来男人粗俗叫骂的声音,夹杂着妇人的啼哭。胡柒不由立起身,向东墙走了两步,愤愤不平地说:“我生平最耐不得男人打骂女人!”
李牙婆一把攥住余下的手指,显是被人一搅和全乱套了,望一眼墙,全无恼意,却是唉声叹气说:“可怜啊可怜,孩子死了,男人怨气全撒到她头上,动不动便挨饿被打,好好一个女人,变得神思恍惚。”
王管家本不欲节外生枝多管闲事,胡柒口快,问了句:“多大孩子,怎么死的?”
就见那李牙婆眼前一亮,猛拍下桌子,道:“要说起,还数她最合适。”
胡柒紧忙落座,王管家也来了精神,言:“说说她的情况。”
李牙婆心有不忍地讲述:“隔壁男人是做小买卖的,常年在外,三年五载,街坊四邻难见他一面。谁知,这次他从外面回来,不仅娶了老婆,连孩子也生了一个。那孩子长得俊俏,刚满月,只是不几日,听说病死了,女人终日不悦,时间一长,男人腻烦冷脸,时常打得她是鼻青脸肿。”
胡柒听到这儿已经坐不住,催促说:“管家,既然李婆子觉得她合适,那咱们还是快去看看吧。”
李婆子也道:“她倒像是个知书识礼的,平日只呆在家中,并不抛头露面,不似别家小媳妇东家长西家短的,是个谨慎得体的人。”
王管家立起身,甩下长襟,说:“那就去吧,胡柒,别愣着!”
胡柒得令,在前开路,李婆子在后紧赶慢赶,到得隔壁门前,她毫不迟疑扣响门环。
应门的是那家男人,脸色乌青,火气还未散去,翕动着鼻腔,粗声粗气地问:“干什么?”
李婆子上前,笑着说:“我找曲娴有事儿!”
那男人挡在门前,说:“什么事,跟我说一样。”
李婆子抿嘴一乐,道:“是女人家的事儿,还是让我亲自跟她说罢,对你自然也有极大的好处,你一个生意人,哪有将财挡在门外的道理。”
这话在理,但触了他的忌讳,他浓眉虬结,但又不能对送上门的财神发作,所以是忍气放他们进的院子。
院中立着一个年轻妇人,虽穿戴布衣荆钗,看那愁苦姿容和隐忍的气度,不同一般,王管家识人有术,不免暗自忖度,她与那粗鲁男人实在不像一家人。
曲娴见有陌生人来,不着痕迹敛去泪意,扶了扶发髻。
一行三人走到她身边,她方淡淡地对他们笑了一笑,因与周遭的人素无往来,所以并不叫人。
李婆子其实是从别处得知她的名讳及不多几件事,想必是她男人传出去的,也只是第二次见着真人,因是邻居,知道她平日没少受罪,心里存着老大同情,上去就握住她的手,面容和蔼地说:“曲娴,你印象中或许没我,但我老早就知道有你这么个人,你刚来时,从我家门口路过,我见过你一次,咱们可是老邻居了。”
又指指身边人,说:“这位是临溯城白府的王管家,特地来咱们这儿寻女乃娘,我左思右想,还是你最合适,就带他们来问问。”
曲娴欲笑,却不想泪落下来,颤着嘴角问:“临溯白府?”
胡柒点头应道:“是的。”
曲娴又问:“府上有几位小姐?分别叫什么名字?”
胡柒被问得一愣,看向王管家。
李婆子打断她道:“曲娴,不得如此无礼,怎么能问府上掌事人的名讳!”
王管家支起一手,示意李婆子不打紧,凝视她答:“府里只有一位小姐,名衍笙。”
她竟似遇到天大的好事,欢喜得不得了,拉着王管家的衣袖,说:“我去,我去!”
王管家只觉诧异,问:“难道你曾见过我家小姐?”
她言辞闪烁:“不曾,只是小姐她事业大成,芳名在外,我听人说起过一二。”
听她言谈,王管家这下终于笃定非她不可。
“慢着!”她男人一步向前,将她扯了个踉跄,说:“谁准你自作主张!我说,不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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