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没底儿,那就不要去做,这一直是她惯持的态度。
若是换作其他女人,也就陷进去了,但是,她不行。
经历过惊心动魄的情事,让她再遇此景,颇多踌躇和忌讳,用一年,一个月,一个时辰,哪怕只是一秒爱上一个人,却要花十年二十年,甚者一辈子才能平靖。
旧时爱人还在心底深藏,时时想及,伤楚翻搅如新,现在,新欢要强行进驻,本能的排拒,不欲放行。
一心分给多人,很累,她也想学男人们一样,薄情寡义一点,再接纳一个人而已,她试了,但不行。
每每迫使自己接受,闭上眼睛,就看见故逝的爱人对她笑,仿似他还在另个世界无望追寻自己,不管多苦,见面一刻,统统隐藏起来,呈现无可挑剔的笑容,只对她,他短暂的生命中,只对她那么笑过,她曾是他的全部,他也是为她丧命。
全身心的对待外加一条命,还有什么人能超越他在她心中的分量,没了,此生不会再有。
想及此,她已流下满脸泪水,东方榉深情的告白,全轻忽忽地飘远了,独个儿走出江渚水榭。
东方榉见她流下泪水,显然不是为他,那番表白不会让人这样哀伤,是触动她的心事了吧。
他的目光追随熟悉的背影,放她走,没有相逼,默默处置黯然而至的伤心。
晴华回到东厢,婚事比预料的要顺利,她走起路来连蹦带跳的,一如雀跃的心情。
东厢客厅里,文欣与米思吃着糕点,自眼皮子底下瞥了她一眼,那目光像飞刀,带着明显的嫉恨嗖嗖扎进她的身体里,心脏处,狠不得一刀要命。
晴华没当回事,径自钻进闺房内。
至亲之间,能有多大的仇恨,她们也太夸张,不就是她要嫁个好人家,七妹妒忌,娘为七妹不平。
米思见到她明晃晃的笑容,将瓜子往碟子里一扔,赌气说:“不吃了!”
“小祖宗,你跟她生什么气,她蹦跶不了几天,相信娘,吃,接着吃!”文欣把瓜子重放进她手里。
盯着晴华闭合的房门,“噗”地吐了一口皮,说:“过几日看你还笑得出来!”
晴华对镜梳妆,终于有了出头之日,看着镜中的自己,看着看着,笑起来,笑着笑着眼里又盈满泪花,双肩不自已地耸动,走吧,走吧,离开这儿,再没人能伤害你,她对自己说。
六袭楼内,庆鱼见劝不好月明,回了老宅,衍笙回来后,便问厘厘:“八小姐呢?”
厘厘停下手里擦抹的活,说:“在她房间里!”
衍笙跑去二楼主卧叫了声:“月明!”见屋里没人,又去书房找,还是没人。
女乃娘通常不离左右,她也不在,两个人跑哪儿去了,只好趴在楼梯上问厘厘:“所有房间找遍,都没有八小姐的影子,她是不是趁你不注意出去了?”
“不可能,我一直守在下面,有人出去,我都能看见,”突然想起还有一个地方,说:“哦,去楼顶看看,她心烦时爱去楼顶!沿着楼梯再往上,就到了!”
衍笙依指示扶着二楼楼梯再往上,转过拐角,果见一扇小门,缝隙里透进微光,打开门,风呼呼地刮进来。
这楼四面都无遮挡,风自然比内宅大,而且是干净爽利的山风,只是,吹在身上有点冷。
还没走近,就听女乃娘劝说:“小姐,快回去吧,再吹一会儿,就冻透了,你的病刚好,女乃娘身体也受不住!”
原来,楼顶处也设有遮阳伞,同样是观景处,只是时气渐冷,显得有些不合宜,若是炎热的夏季,傍晚在此处品茶纳凉必定惬意。
月明独自坐在那木椅上,任女乃娘怎么劝,都不听,这是又犯拧了。
总不能把她一个人扔这儿,女乃娘已经冻得瑟瑟发抖,牙齿打颤。
衍笙向前,对女乃娘说:“你先回去,让我来!”
女乃娘点了点头,回头怜爱地望她一眼,掩着襟子下去了。
她的头发随风飞舞,遮住了整张脸,衍笙在她旁边坐下,想用手给她顺到耳后去,她一偏头,躲开了,粉颈低垂,一言不发,只是突然抽泣起来。
衍笙心说,这不来还好,一来,就把她给弄哭了。
伸出手臂,硬将她揽到怀里,轻声说:“月明这是生姐姐的气了,姐姐纵使有错,你也不能这样伤害自己,快跟我下去,这儿太冷了,只这一会儿,姐姐就开始发抖,没法让你取暖。”
月明知道她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生气归生气,不敢让她再吹风,站起身就走,埋着头,也不理人。
回到主卧,一头倒在床上,翻身向里,头发散了一枕,身形美好,衍笙禁不住一笑,回身关上门。
来到床边,一手支在床上,俯视她,另一手拨开盖着她眼睛的长发,月明又往深处埋了埋头,这是不让看的意思,却又很享用她的抚模,舍不得赶人。
衍笙憋不住笑,柔声说:“月明,不如你来说说,你六姐做错了什么事,让你这样讨厌。如果她确实不占理,那以后,我跟你一样不理她,如果她要是没错,你就得向她示好,怎么样?”
“你保证?”月明目光炯炯地回视她。
“我保证!”衍笙扬起手,冲她微笑。
月明坐起身,拂开眼前的乱发,衍笙帮她将头发捋到耳后,目光和煦地望住她。
她重又有了被重视的喜悦,只仍绷着脸,不让衍笙看出来。
沉吟片刻,方说:“以前,我还在老宅住的时候,她与七姐背着爸爸,总是抢我的东西,说我坏话……”
“还有呢?”衍笙摇头笑着问。
“这还不够?”月明闪避她锐利的目光。
“当然,月明是小气的人吗,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没有,被人抢走一两件东西而已,你的嘴巴轻易不输人的,拌起嘴,怎么会让她们占便宜?你六姐,心思不够细致,不像会有坏心眼的人!你七姐,我没接触过,不敢妄作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