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里,懿轩进去的时候,郁锦正认真的写字。一身月白的华服,逶迤的裙裾直拖在地上7。8寸,她向来又不喜欢女红,只清水芙蓉的白着脸,一头瀑发又很是随意的在后背松散挽住,也不知道是这样的天然格外显示女性的美好,还是她这样的认真专注的表情叫人心动,总是懿轩忽然觉得出一股悸动从心底蔓延出来。
下一刻,他连自己都觉得诧异,几步走上前,控制不住的从后背紧紧拥住了她,下巴抵在她的肩窝呢喃“郁锦……”
紧密的贴合直叫郁锦心惊动魄,手里捏着朱笔,呆呆的做不出半点反应。
也许是郁锦的僵硬让懿轩终于醒转过来,错眼见她手里朱笔,心里一动,随即伸手握住她手,一手又随即换了张空白宣纸。握着她手一笔一划的写了下去。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最后一笔收成,懿轩缓缓放开手,郁锦的心软了又软,半晌红着脸转身,笑意妍妍说“我不要死生契阔,那太悲壮。不论日后怎样,我在与不在,我总是希望你可以日日安好”
懿轩灼灼盯着她,一字一顿的低语“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心跳都仿佛凝滞了般。这样深重的悸动,是从来没有过的。后宫郁锦传独家连载于小说阅读网,其它均为盗版有病毒请读者慎重考虑就这样呆呆望着面前一张俊逸的面孔,忘了天上人间。直到被重新拥入那方熟悉的胸膛,她才醒转过来,第一次抛却了女儿家的羞涩,就准备伸手拥住了他……
“皇上……尚服局丁掌事有要事禀告……”……
夜已深,御书房暖阁里郁锦百无聊赖。外头懿轩和刘尚宫说话的声音隐隐有传来,只是这暖阁透气的地方只有那紧闭的门扉,话音实在是小的可怜。无聊下,只得又去翻着那八仙桌上的奏折。
折子有8本,上奏江宁震灾的到有4。5本。除了天灾之外,还有几本均是子州兵部侍郎崔户林上奏。郁锦起先也只不过是打发光阴随便看看。可是越看那眉头就越拧了起来。几本折子内容大同小异,均是上奏良王景瑞野心勃勃,其中一本更是言之凿凿其心之轨。可是懿轩的朱笔批注却全部是一句话——兹事体大,待细查!
郁锦之忧正是起在这一个待细查上。她恍然记起一月前连湖边刺杀,那一夜不知道懿轩是不是察觉到了她要离开,对她说了那么多的事情。其中一件正是良王谋逆!所以,懿轩是知道良王野心的。就连他暗地的许多动作,他也是清楚的。可是现在却是这么一句待细查?!他怎能容的下这样的野心?还有珏炎之心……他又是如何想的?他是在顾忌什么?
这边正想着,御书房里猛不丁的传来一声嚎哭“皇上,奴婢冤枉啊……奴婢的确什么也不知道啊……求皇上开恩、皇上……”
“传朕口谕,尚服局齐尚服监察不力,纵容女官行污纳垢,贬入宫奴院永不重启!丁灵听旨,即日起接任尚服局尚服。统辖尚服局四司,执印办理不得出错,如若再有齐云之例,朕必重责不怠!”
“奴婢接旨。奴婢定不负皇上隆恩,竭力保尚服局清明有序!!”
声音渐次又小了下去,隔了半晌,暖阁门扉忽的被推开。郁锦只皱着眉头还琢磨,猛不丁被这动作吓了一跳,待看清楚是懿轩才说“办完公事了么?”
懿轩随口嗯了声,面色淡泊的几步走来。也不说话,只自顾自倒了一杯凉茶,捏着杯子却又不喝。
郁锦撑着下巴好奇的看他,思量了下问“是什么事情这样苦恼?六尚局的事情不是向来由皇后办理么?怎么尚服局小小掌事也来向你禀告?”
懿轩睨了她一眼,心里的不痛快忽然就被她这样家常的可爱姿态化解。想来长成至今,除了自己母后,还没有哪一个人在他面前这样随性不拘。及至她不再之后到现在10年间,他更是已经忘却了还有这样一种姿态。
知道郁锦只把他当丈夫是一回事,真正面对这种同步同息,又是另外一种感觉。到不是因为还顾忌着什么,恰恰相反,原来在意一个人,是不愿意她为自己更多担忧的。所以,懿轩本来是要说出的唠叨,便在这一刻化成了一句“总是后宫里的一团污水,清了便罢了。到是你,这半天在做什么?”说着话,浅笑随手捡起一本折子看。
郁锦莫名皱了皱眉。须臾,才淡笑开口“没什么。还在看那本《棋风南山传》……顿了顿,忽然站起来,继续说“你是要批折子吗?那便在这里看着,我去床上看看书。若是我睡着,你便不要吵我,自己去吧”
懿轩被她这浑不在意的可爱逗笑,错脸深笑问“好。不过也难保我就会老实出去了,你就那样信我了?”
郁锦也不理他,只拿了书和衣面对他侧卧在床上。边翻找自己先前看的那一页,边不抬头的说“我不是信你,我是信我自己。要是连这一点都看不清,我郁锦岂不白生的这样聪明?”
懿轩几乎大笑。这样的自负话语出自一个女儿家嘴里,一般时候总是叫人觉得骄狂可恶。可她那样不在意的说出来,与平时矜持恬淡背道而驰,偏生就让人觉得可爱至极。心动下,懿轩目光忍不住又陷在那张素白的脸上。
有时候明明觉得她聪明极了,可偏生情事上又是迟钝懵懂。有时候明明觉得她矜持羞涩,可偏生熟悉起来又是洒月兑率性。有时候明明觉得她谨言慎行,可偏生在信任之人面前又如稚子般不留转圜的透明。在她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朝气,就仿佛明知道了狼藉的命运,也保持着自己本性的天真。一步一步向上,不被云泥束缚!所有的智慧谋算都是工具,只为到达彼岸的锦绣流年!
这种不屈的精神叫懿轩感动,这种勇敢的追求亦叫懿轩振奋。这种多姿多彩的人格叫他头一次对未来生出向往。也许有朝一日,或许他们真的可以闲庭看花,共赏流年美景!也许有朝一日,他的后宫真的可以再也没有那样多的杀戮残忍!
“郁锦……后日,你便搬回内廷吧”……
自那夜得了懿轩的话。第二天夜里三更时分,如同来时般机密,郁锦悄无声息的又返回了云华居。只是这次来迎她的除了洛华亭和秋如卫之外,还有千羽。
等着懿轩离开之后,寝室里只剩下她们两人时,郁锦再也憋不住的问出许多。头一样便是夏侯长治的消息。
彼时千羽和往常一样冷然神色,只是听见这名字,到底还是牵动情绪,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头才说“……他有信传你”
郁锦一愣,眼巴巴看着千羽从怀里贴身夹层里取了书信出来,直到握在手里,才急不可耐的拆了开看。入眼的的确是夏侯的笔迹,入木三分的力道,字字珠玑的斟酌,还未读全已经湿了眼睛。
‘近日风寒重疾,现下已恢复如初,可安心!郁秀亦好,勿牵挂。听闻君王痴心,我亦为郁锦安心!祝流年美景双飞燕,勿念他世陌路人!夏侯长治亲笔!’
眼泪到底打湿了雪白的信笺,晕开一层层墨汁像是狼藉的人生般。透过那些同样被晕开的记忆,夏侯长治那张冷峻坚毅的面孔忽然清晰的浮现出来……写这信的时候,他的眼里可有泪水?
不会,不会,他是统辖西北10万大军的虎威将军,怎么会哭。他也说,他长成之后再也没有掉过泪珠。他少年征战沙场,金戈铁马那么久,塞北风沙灌溉了那么久,早已经坚毅严酷,怎么会哭呢……
可为什么她偏偏就从这么几句话里读出了那万重的心伤呢?
狠狠揪住自己的衣襟,泪眼朦胧里,郁锦和衣而卧缓缓闭住了眼睛,任回忆最后一次飞扬,任思念愧疚最后一次宣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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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朝阳出云,金红色的日光照耀的恢弘肃穆的皇宫如画如梦。各宫的妃嫔点着卯的踏进了坤宁宫前殿议事厅。
巳时正,该来的妃嫔都来了,就连向日持宠倨傲的宣妃沈佳华也踏着卯的进来了。奢华极致的大殿顿时充满了五颜六色的婀娜身影,等着倩影一一坐定,顾月珍才笑着说了句“妹妹们今日到难得来的这样齐整”
众妃皆是笑意盈盈各自做着手头的事情,唯有沈佳华冷笑睨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开了口“姐姐怕是还算漏了一个人。不过,想是迟不过后日,她总也要来请安”
悉悉索索的声音,霎时被这句话遮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