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锦万分疲累,只等着送她过来的宫奴一走,便一言不发的坐在八仙桌边。半晌,那个打量郁锦的人走下通铺,几步走过来坐在郁锦身边瞧她“你就是那个犯了错的主子娘娘?”
清脆甜甜的声音,虽然问的问题尴尬,却并没有敌意在里头。郁锦不由错脸打量她。一张稚女敕的小脸还带着婴儿肥,圆圆的杏眼一眼到底的清澈好奇。微微抿唇就露出两点梨涡。虽然五官并不出彩,但却有着说不出的娇俏可爱。
见郁锦打量自己,朱莎眨巴眨巴眼睛,皱起秀气的小眉头忍不住说“姐姐……你是不是很伤心啊。你看你的眼睛都哭红了”
一语说中心事,郁锦眼眶莫名的又红了起来,慌的朱莎直摆手安慰“姐姐,你别哭嘛。有什么委屈你告诉朱莎啊…”
她话未完,里间一声低沉的喝斥传来“朱莎,要你管那些闲事。都几时了,还不睡”
朱莎嘟嘴撇了眼里间,忍不住嘀咕“齐云姐姐,你和郁姐姐都是从上头贬下来的,她心里难过你肯定比我们都清楚。往后咱们都是一室,你也劝劝她嘛”
郁锦心里一紧,恍惚间好像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般。不待细想,里间齐云已经怒气冲冲回“那也只怨她自己没本事。不及人家狠毒。没死已经是造化了,还安慰,她自己想不开,乘早死了算了!”
朱莎吓的缩了缩脖子,忽然伸手扯了扯郁锦袖子,小声说“姐姐,你也别难过了。早点睡吧,天亮你还要和那些新人去掌院那里报道呢”
郁锦楞了下,转瞬明白过来。她因为是夜里罚下来的,自然是只能隔日去见掌院。想着叹了口气,随着朱莎一起向着里间走去,这才看清,里面足有5米的炕上还躺着4个人。
齐云就在最里头睡着,背对着她也看不见模样。其余两个都是一脸粗糙的人。此时四仰八叉的正睡的囫囵,有一个甚至口水都流了出来。
“姐姐,你和我睡最外面,晚上咱们说悄悄话”朱莎拉着郁锦,毫无城府的娇憨说着。那种神态蓦然让郁锦动容,不觉间,心头的痛都去了三分般。是啊,就算为着再见一面郁秀,她也不能垮啊。
四更天时,郁锦还是没有睡。前面朱莎说要说悄悄话,到是早早就把自己说睡着了。不过郁锦到是从她嘴里知道不少事情。
这宫奴院虽是皇宫最底层的杂役,却是无孔不入,哪里都少不了的一干人。小到皇宫卫生杂役,大到环境规划布置,都与他们月兑不了干系。所以人数上自然是要比其他各部多出许多。据朱莎说,光是她们这东院就有200人,这还不算前日才新进来的20几个新人。若要在加上其他南北西院的人,粗略估计也要在1000左右了。自然这么些人,住处也比旁的地方大上许多。四个院子均是5进院结构。一层一层进去,每个院子都有8个厢房,每个厢房通常都是住6个人。
之所以郁锦他们这个房间只有5个人,那是因为,刚刚有一个人死了!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刘婷!
当郁锦从朱莎嘴里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再是不能提当时的震惊与感慨。但很快,她就反省过来,这也定是有人故意糟践自己而已。毕竟刘婷是因着她的事情被杖毙的。现在自己住在这一处,甚至也许就睡在刘婷原来睡的地方,她若真是对不起刘婷,如何还能好睡?
那人也只不过是想看自己夜夜被噩梦缠身,被冤魂和愧疚折磨的奄奄一息最好一命呜呼罢了!
而这个人,能够安排决定郁锦的住处,虽然很有可能是任红,但是焉知不会是另外一些上位者?也正是刘婷的事情赫然提醒了郁锦,这一场变故是因着什么而起,刘婷又是被谁真正害死!现在自己沦落至此,可不就是羊入了虎口?
直到现在这一刻,郁锦才又提了心思将今日发生的种种回忆了一遍。越是琢磨,越是疑问重重。究竟是谁要害自己?又是为着什么?若说是为争宠,那个人又是几时得知懿轩对自己的心思?还有自己院子里的侍从,又是谁包藏祸心隐藏至深?
种种的疑问堆积在一起,直乱了人心。郁锦想不透,但有件事情她却明白的很。今日种种羞辱也只不过是开头。自己若还一味沉浸在痛苦里坐以待毙,等待她的下场就只有死!……
这一夜太多变故让郁锦感概。直到5更天的时候,种种心思沉淀下来,紧着又眯了一会便被院子外面打更的宫奴叫醒。朱莎因为和郁锦说了半夜的话,这会子空气又是寒冷,只是迷迷糊糊蒙住被子里钻。郁锦见叫不醒她,只得自己穿了衣服下床。
从昨夜想通,她就知道。自己不比别人,且不说没有错处都有可能惹来杀生之祸,更别说行差踏错之后的下场。再没有找到那人破绽之前,她是万万也不能留下那样的错处被人抓住的。所以,眼前朱莎不醒来,她也没有办法去为她在浪费时间。
可是她毕竟刚来,许多的事情还要问人,就像现在打水盥洗都不知道要怎么弄。正想着,错眼瞧见齐云从里间出来,只是还不待她问出口。齐云已经麻利的系好自己腰带,拿了靠墙角的一个铜盆随手拉开门,抬脚就走了出去。
郁锦转瞬明白过来,也不发一言,随即跟在她身后出了门。
借着蒙蒙天色,郁锦隐约瞧见偌大的长方形中院,左侧是一排净手的厕所,右侧则是紧挨着的子母井。现在已经有早起的其他厢房的宫奴正在跟前打水。齐云的身影赫然也在其中。
等看清一切,郁锦就想回厢房再叫一叫朱莎,只是还不待动作,就听见那头咣当一声巨响,紧接着一个尖细的声音冒了出来“你个作死的。抢什么抢?你还当你是尚服呢,瞎了你的狗眼!”
“你……你……你也不要太狠毒了!我命里不济,你也只不过是最不入流的宫奴!我就睁大眼睛看你还能猖狂几日!”齐云的隐忍怒吼猛不丁的传进郁锦耳朵里。在联系刚才谩骂里提到的尚服,脑子里电光火石的想起一件事情。
前几日她被懿轩秘密带到御书房暖阁里治病,那一夜听着外面的吵嚷,可不是有个尚服被罚下去宫奴院了?思及那人名字,不正是齐云?
郁锦站在当地,只觉得啼笑皆非。谁能想到,几日前还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没几日,她们居然就这样交集了。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一段隐秘的机缘,还是同样被贬黜的命运,总之,郁锦在齐云愤愤靠近的时候轻轻开了口。
“齐姐姐,你莫要生气。宫里是什么样子,这样的人下场如何,你心里应该清楚。犯不着和这样的人纠缠。不值得!”
齐云愤愤的脚步因为这句话微微停顿,错脸狠狠瞪了她一眼,转瞬又继续走了下去。郁锦盯着她的背影,猛不丁想起昨夜她怒气冲冲的话语。在和着现在的愤慨,顿时理解了七八分她此时的心态。
一个人若是受了天大的冤屈,偏偏不能报复,也只能恨自己的无能。连带着扭曲了心理看着什么都是不顺眼,其中更有甚者,因为这种屈辱经历变的比陷害过自己的人更为恶毒的,也多有之。不过郁锦却觉得她不大像是后者,就冲着她对朱莎的一份关心,可见心理也还没有扭曲到那样地步。这也是为什么她多那一句嘴的原因。
要知道,齐云原来可是六局里统辖尚服局的三品尚服!对于宫里错综复杂的人事关系可要比她熟悉的太多。若真能得她相助,也许自己还有一线生机也未可知?她这一场暗亏,连谁陷害她都不得知,可不就吃亏在和内廷的人避而不见,一个不了解上?
这里正想着,那一头二进院里,牛云咋咋呼呼的声音忽然飘过来“作死的贱人。大早上也不叫人好睡……”
那头牛云还在谩骂,郁锦已经听不下去,一转身向着厢房走去,只等着天亮去见那个朱莎口中,一眼就能吓的人腿打颤的掌院——邱淑荣!……
天放亮的时候,东院二百多个宫奴都聚在前院里点卯。等着副掌事牛云分派了任务,该散的都散尽,就剩下昨夜里贬下来的郁锦四人以及新进来的20个几个宫奴。
牛云虽然穿着和她们一样的黄蓝交领襦裙,但颜色鲜艳,并且外头还罩了件灰不溜秋的丝绒披风,张着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才对着她们剩下的人懒懒说“别说我没提醒你们。掌院眼里容不下沙子。到时候谁要在她跟前丢了咱们东院的人,仔细回来我拨了你们的皮!”
没有下一章了,先看看别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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