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后二嫁,媚惑腹黑帝 【35】唯一的温存与安慰

作者 : 叶妩色

这个瞬间,心口突突的跳动,好似被我自己的手狠狠揪住,揪得很疼……那种极大的惊骇令我浑身无力,再也支撑不住……

黑影迅捷如电的上前、伸臂揽住我,稳稳的将我捞到他的怀中;瞬时,一股熟悉的男子气息沁入口鼻,我心口骤松,绵软的往地上滑去……

黑影将我拦腰抱起,径直走入内殿,轻叹道:“没想到你这么胆小,差点被我吓到了吧。丫”

我搂住他的脖颈,腻坐在他身上,浑身发软的偎着他,将脸埋在他的肩窝里:“还差点?真的被你吓死了,我从小就很胆小、很怕黑的。”

流澈净在床沿上挪正身子,抱紧我,想来他见我第一次像小猫儿一样温顺的腻着他,感觉有些奇怪、有些窝心吧。他笑嘻嘻的柔和道:“你会胆小?我看你比任何一个女子都要胆大。”

他的身上很温暖,一点一滴的暖和我发冷的身子,令我慌乱的心神渐趋安定。我喃喃道:“是么?我真的很怕黑……你不相信么?你如何知道我胆大?”

流澈净抚过我的背:“嗯……以后再也不吓你了。太后如何?歇下了么?”

“歇下了,我让阿缎伺候姑姑。”我抬起脸庞,深深凝望他,“这么晚了,你不回府吗?对了,你不是也中迷*药了?药力散了?”

流澈净目不转睛的盯着我,从窗纸透进来的雪光扫在他的眼底,幻化成犀利的审视目光:“那种迷*药对我无用……阿漫,今晚发生了很多事,不累吗?媲”

处处试探,处处小心,好累!与他在一起,从未有过的累!我伏在他宽厚的肩上,语音哽咽:“是啊,鸿门宴,远心殿走水,陛下薨了,不知姑姑能否承受得住……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

“未必是鸿门宴,未必走水……”流澈净淡淡道。

心口一窒,我几乎停止了气息,须臾,淡淡问道:“什么?什么未必……”

流澈净抬起我的脸,幽邃的目光逡巡在我的脸上,片刻,他望进我的眼底:“别人或许看不出来,我却很清楚,太后宴请我们,根本不是什么鸿门宴,两个统领演了一场好戏,还有迷*药,太后根本不知。”

我小心翼翼的问道:“不是太后,那是谁?谁要害你?”

流澈净牵唇一笑:“也没人要害我,永寿宫的宴席和两队侍卫,只是某人故意安排的一场好戏,以此迷惑众人罢了。”

原来,他早已知晓事实真相,那么,他知道多少?我死死凝着眉,硬挤出一丝痛楚的神色:“可是,远心殿为何会走水?枫儿真的死了……成为一具焦炭……姑姑一定无法承受,姑姑一定发疯的……”

我越说越大声,几乎歇斯底里。

流澈净拥紧我,轻轻道:“枫儿,真的死了……”

还好,他没有怀疑凌枫的死。我静默的看着他:“王爷已经没有任何障碍,龙城上下,唯你独尊,明年,将会是改朝换代的开始。”

昏暗中,流澈净灿烂的笑着,笑影和煦:“难得你这么了解我,接下来,你只管等着做我的皇后,什么事儿都不要操心,像今晚这种烟雾缭绕的鸿门宴,你也无需费心了。”

我愕然,后背窜起一阵冰冷的丝线,不由得结巴道:“你都……知道了?”

流澈净朗声一笑:“对别人来说,你的伎俩很是高明,对我来说,甚为拙劣。我要看不明白……”

“你要看不明白,你就不是英明神武的唐王了。”我揶揄道。

流澈净轻触我的唇:“竟敢取笑我!”

我连忙闪躲,不料他转身将我压向床榻,解开我身上繁重的衣物……

从一开始,流澈净并没有不关心我、并没有让我孤身一人,只是他分身乏术,因此让冷一笑秘密保护我。洛都一载的血雨腥风,他知道得一清二楚,我与流澈潇的浅缘,他更是清楚,而那一夜,他知道吗?

若是知道,他仍然要我,是不在乎;若是不知道——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作为一个男子,能够容忍心爱的女子不贞,已是最极端的忍耐。他深爱我至此,我怎能不感动?

他要成就一番霸业,必须攫取至高军权。历来皇图霸业的最后胜者,很多都是经年铁血沙场、统兵作战数年的将帅之王,一将功成万骨枯,而他却不是,投机取巧获得的军心和军权看似风光旖旎,实则空中楼阁、镜花水月,很可能一夜之间倾覆如舟。

因此,他不得不步步为营的培植自身势力、如履薄冰的应对凌氏旧臣,不得不除掉对凌氏旧臣最有号召力的皇太后,假若我不抢先下手,姑姑与凌枫就会成为九重宫阙两缕阴魂。

我不能看着他手刃我的亲人而无动于衷,更不愿看着他与姑姑两败俱伤,因此,我必须抢先下手,不管他能猜出多少。

少帝驾崩,朝野震荡,天下举哀。满朝文武的目光都指向唐王流澈净,可是谁也不敢质疑、吭声——唐王十多万大军驻在郊外,原先的北郊、西郊八万驻军仅剩一半,也归顺唐王麾下。

三日后,少帝入葬皇陵,号武靖帝。我代皇太后颁下懿旨,所有当日护驾不力的清宁宫内监、宫娥、侍卫,全部赐死。从此,武靖帝死于大火的真相只有我与冷一笑知道——冷一笑想要成为我的心月复,我何不欣然接受?

流澈净或许发现了蛛丝马迹,或许隐隐觉得是我一手布局——永寿宫的烟雾确实是烟雾,暂时遮蔽清宁宫大火蔓延的盛况;即便知道是我,那时,也已经晚了。

少帝的葬仪,由唐王主持。内监宫娥随驾前往皇陵,宫中冷寂无人。我驻足永寿宫广阔的大殿,只觉荒凉碜人。

我缓缓走入内殿,姑姑躺在窗台下的龙凤云纹软塌上,身上盖着织金凤舞九霄金纹的毯子,午后稀薄的阳光自雕花长窗洒照而下,姑姑美丽而苍苍的面容恍若透明,纹路之间的肤色若白瓷均匀。

我蹲下来,握住姑姑干枯的手,五指纤长,手背白腻,丝毫不见老。姑姑,仍是一个气韵华贵、明澈的皇家宫眷。

眼睫微动,姑姑幽幽转醒,朝我一笑:“是阿漫啊,”她举目四望,直起身子,蹙眉道,“枫儿呢?又跑去玩了?来人,来人……”

“枫儿正在诵读呢,姑姑别吵他。”我柔声安慰。

三日来,宫中流言纷纷,皇太后疯了。陛下死于大火,皇太后禁受不住致命的打击,神志不清,疯言疯语,甚至举刀乱砍。前日夜里,砍死一名宫娥,一刀划过背部,鲜红的血从大殿一直流到永寿宫外;昨日午后,举剑追杀两名宫娥,从永寿宫一直追到御花园,最后刺进一名宫娥的月复部,宫娥落入阳澄湖,腥赤的血染红一潭寒水。

姑姑真的疯了,整日赤足散发,白衣单薄,有如厉鬼转世,令人惊怕。所有内监与宫娥皆远离永寿宫,只有阿缎伺候左右。

姑姑抓住我的手腕,五指森白,微泛青光:“阿漫,你听,枫儿在叫我呢,我要去找枫儿。”

她作势欲起,我连忙按住,笑道:“是啊,枫儿在等姑姑呢,姑姑要快点赶上枫儿,不然就见不到枫儿了。”

“枫儿在哪里?”姑姑茫然四顾,苍然双眸含着热泪,“枫儿被太后送走了,跟阿漫一起走了,到扬州去了,我再也见不到枫儿了……”

姑姑的记忆时断时续,有时记得一年多前的事,有时记得近来的风波,有时谁也不认识,自她看到陛下焦炭似的尸体开始,她便是如此。其实,暗中下迷*药的同时,我命人在姑姑的酒杯上抹上无色无味的失心散,当夜即会发作,只是轻度而已。

我端来一杯温水,让姑姑喝下,姑姑舒眉一笑,笑靥明丽。我盯着姑姑悲伤的眉眼:“姑姑为何回来呢?在乡下平平淡淡的过日子,不是很好么?回来了,也是物是人非,这天下、不再是凌氏的天下了。”

“我要回去,我不能让陛下耗尽一生的皇朝基业落入枭雄之手。”姑姑身子一僵,眉目倏然拧起,眸色已然改变,冷冷的尖利。

“放眼幽幽青史,陛下是我的夫、我的君、我的天!”姑姑目视前方,深邃的目光落在粉壁下矮木几上的青花海水穿花云龙纹贴狮首方觚,“陛下御极十有五年,不迩声色,仅有一后三妃,子嗣单薄;平素恭敬俭仆,龙城上下,皆是节俭之风。虽无耀古铄今的彪炳业绩,陛下已经忧勤惕厉,殚心治理,甚至寝食难安,夙夜焦劳……”

说到此,姑姑的玉颊上缓缓流下两行清泪,那是为自己夫君的不平与悲愤:“饶是如此,大凌王朝亡于陛下之手,教陛下如何面见先祖先皇?”

是的,嘉元帝能文能武,英毅果断,励精图治,勤于朝政,不应是个亡国之君。然而,力挽狂澜于既倒的勇气,只能让人感喟与敬佩,并不能改变什么。虽勇气可嘉,却注定落得一个亡国的下场。

“枫儿登基为帝,我好开心,阿漫,你知道吗?枫儿当了皇帝,可是,枫儿只有十岁,什么都不懂……”姑姑抓住我的手腕,一根根的手指捏得紧紧的,忽然激动道,“可恨唐王豺狼之心,他是枭雄,是枭雄!我要帮枫儿,我不能让别人欺负枫儿……”

我轻声问道:“姑姑,你知道枫儿喜欢当皇帝么?”

姑姑的脸上怒色乍然而起:“喜欢么?不喜欢也要喜欢,枫儿没有选择。”

我抬手插好姑姑发髻上的累丝嵌宝石叶形金簪,暖暖的阳光下、红蓝珠玉泛出冷寒的利光,金黄的石叶微光晃动,散出刺目的芒色。我轻笑:“我也没有选择……姑姑,这支金簪很漂亮,就让它一直陪着姑姑,好么?”

姑姑干脆道:“阿漫喜欢的话,就拿去好了。”

瞬间,双眸湿润了,我垂下眸光:“姑姑对阿漫真好。”

“这么久了,枫儿怎么还不回来?阿漫,一起去御花园看看。”姑姑固执的起身,纯白的棉衣围出她单薄的身子,腰身空空落落的,不胜一握。

我猝然抓住姑姑,“姑姑你不能走。”

姑姑转身望我,眉目微凝:“不能走?你想要做什么?”

我模出一把精巧匕首,冰冷的银光一闪,晃在姑姑的脸上,切入姑姑的眼底,冷冷重复道:“姑姑不能走。”

姑姑的脸色骤然惨白,步步后退,瞪大的双眼闪动着惊惧的芒色:“你……阿漫你想做什么?”

我步步进逼:“姑姑别怕,阿漫送姑姑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枫儿会在那里等着姑姑。”

姑姑迷惘的呢喃着:“枫儿,枫儿真在那里吗?”她朝我摆手,惊骇的摇首乞求着我,“别过来,别过来……”

嘭的一声,青花海水穿花云龙纹贴狮首方觚被姑姑碰倒触地,瞬间碎裂,清脆的碎声尖锐而过瘾。姑姑尖叫一声,凄惶地拔足向外奔去。

我迅速的抓住姑姑,毫不费力的将她丢进软塌,双手按住她挣扎的身子,柔声抚慰:“姑姑别怕,阿漫为姑姑梳发,好不好?”

姑姑犹自惊恐的瞪着我,双唇如死灰一般,手足生寒,浑身发颤。

我柔柔的笑着,一发狠,举刀刺进她的身子……姑姑凄厉的惊叫一声,蓦然撑大双眼,定在我脸上的眸光渐趋涣散……

******

皇太后悲伤过度乃至神志不清、发狂自戕,薨于永寿宫。

我一身白衣,亲手为姑姑换上一身洁净、清素的宫装,为她绾起发髻,为她淡淡匀妆……姑姑任凭我摆布,脸容宛然如生,仿佛只是昏睡过去而已。

明日入葬皇陵,葬于嘉元帝陵墓之旁,今夜,我会陪着姑姑。我没有掉下一滴泪,朝臣与命妇只以为我悲伤过度、欲哭无泪,而流澈净作何感想,我无需理会。

更漏声声,夜色笼罩下来,各个宫殿陆续掌灯。

我徐徐抬首,人潮散尽,大殿上只有我一人,突然间,一种冷寂铺天盖地的袭来,几乎将我湮没……我猝然起身,发狂似的跑出大殿,寻找一个人的身影。

不要走……不要走……你在哪里……别丢下我不管……

跑过长长的回廊,跑过深深的庭苑,跑过冷冷的寒风……我驻足观望、寻找,没有,没有他的影子……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刹那间,全身所有的气力仿佛被抽干了一样,我无力的滑到地上,坐在冰凉的玉阶上,抱紧双膝,深深埋首……

遍体生寒,寒到了麻木,再无知觉……良久,似乎有一双手臂将我抱起,我抬眸一看,一张熟悉的脸孔赫然出现在眼前……我猛然抱住他,发狠的抱住他,双眸湿润:“不要丢下我……我找不到你,以为你走了……”

流澈净拥紧我,揉着我的颈发:“我怎会不管你呢?你浑身冰冷,我陪你用膳吧,别冻着了。”

“我不饿,”我也不知为何会这样,会如此脆弱的想要他在我身边,我贪恋着他身上的温暖,“你陪着我就好,晚点回府,好不好?”

流澈净一本正经道:“你用膳我就陪你。”

我轻轻的“嗯”了一声……用膳后,他陪我到临近子时方才出宫。我牵着他温暖的手,步出永寿宫,站定于冷风回荡的长廊。

流澈净双手握住我的脖子,两只拇指摩娑我的双颊,眼底布满了疼惜:“送到这里就好,阿漫,你两日没阖眼了,今晚好好歇息。明日太后入葬皇陵,此后我会好好陪你。”

夜风扬起衣袂,冷从袖底生,寒气逼人。宫灯惨淡的摇晃着,灯影晃了一身,甚为凄迷。

我颔首一笑,拿下他的手,蓦然捧住他的脸,吻上他温热的双唇。他将我揽紧,越吻越深,越深越是纠缠……我抽身离开,决然转身,头也不回的步入永寿宫。

半个时辰后,阿绸将姑姑背到地下密道,阿缎将棺木合上,仿佛从未动过。密道入口在凤凰台二楼一间再寻常不过的房里,不多时,来到石室,凌枫冲上来,一脸焦急:“姐姐,母后呢?”

阿绸将姑姑放下来,让她靠在墙上。凌枫握住姑姑的手,低声唤着:“母后,母后……”他转脸看我一看,复又看着眉目安宁的姑姑,“母后是不是睡着了?”

石室里点着两盏灯火,透出松油的气味。我拉过凌枫,蹲下来,一字一字缓缓道:“枫儿,从今往后,你不能叫‘母后’,叫‘母亲’,知道吗?”

凌枫点点头,英朗的眉目稍显稚气,此时布满了离别的伤感:“我知道了。姐姐,以后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我尽力的笑着:“或许还会见到的,枫儿要快快长大,保护母亲不让别人欺负,好不好?”

凌枫郑重的点头:“好,我要尽快长大,长大后和流澈哥哥一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我拥紧他,泪流满面:“枫儿,告诉姐姐,你恨姐姐吗?”

凌枫不解道:“我为何要恨姐姐呢?姐姐你怎么哭了?”

我看着凌枫乖巧的脸庞,伸手抚着他的眉、他的鼻、他的唇,如此可爱、英朗的男孩,再也见不到了,往后,他的命运属于更广阔的天地,或许他的成长会很艰辛,或许他的一生会很平淡,或许他的成就会很庸常,但是,他不会无辜丧命于龙城。

我哽咽道:“姐姐不让你当皇帝,让你离开从小长大的宫城,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和母亲一起,和张伯一起……你怨恨姐姐让你离开这里吗?”

凌枫寻思片刻,开心道:“我不喜欢当皇帝,我要当一个英雄。”他抹着我脸上的泪水,“姐姐别哭,等我长大了,会回来看姐姐的,到时我又可以见到姐姐了。”

我不知道凌枫小小的脑子里究竟明白多少,是故作糊涂,抑或尚未明白世间的险恶与残酷,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勉强一笑:“再过三日你母亲就会醒来,你告诉她,姐姐对不起她,姐姐没有选择……”

凌枫点头答应,走过去蹲在姑姑身边。

刺杀姑姑之前,我让她喝下一杯温水,温水中加入一味溶心散,喝下便如真的死去一般,毫无气息。只要每晚子时服下一颗解药,连续服下五颗,便会醒来。然后,我刺进姑姑的月复部,只是很浅很浅的伤口,皮外伤而已。

我走到张德子跟前,将解药交给他,告诉他如何服用。这个精瘦的老人对姑姑忠心耿耿,由他带姑姑与凌枫离开是最合适的。姑姑宴请唐王与五将前几日,我与他深谈过,如不是他配合,远心殿走水未必能瞒天过海。

他恭敬的站着,垂首不语,脸上却是不卑不亢的神色。

我抹了抹泪水,肃然开口:“方才你也听见了,枫儿并不喜欢当皇帝,若我不抢先下手,很有可能你一心尽忠的主子已经魂归黄泉。也许,你觉得姑姑会是胜利的一方,但是,你想过吗?满朝文武皆是见风使舵、趋炎附势、明哲保身的官吏,只要姑姑一步踏错,他们就会纷纷倒戈,根本不会顾及姑姑与枫儿的生死。”

张德子长叹一声:“娘娘所说,丝毫不差。唐王手握重兵,挟天子以令诸侯,取而代之是早晚的事。”

我深深逼视着他:“你明白便好。多年来你一直侍奉于御前、效忠于姑姑,假若姑姑受难于宫中,相信你也月兑不了干系。今日我将姑姑与枫儿托付于你,你将他们带往西南山水明秀的地方,望你继续照拂他们,将他们视为自己的女儿、孙子。你可愿意?”

“老奴愿意!”张德子低首应道,苍老的脸上现出些微的无奈。

我松了一口气,微微一笑:“很好,我知道你略有些拳脚功夫,足以保护他们。不过我会另行安排几个高手暗中保护,直到你们安全行出关州。”

阿绸将一个包袱递给张德子,我继续道:“包袱里面有些银两和银票,还有一些世间罕见的宫廷珍宝,够你们三人安稳过一生了。”

张德子蓦然跪下,深深的叩拜,挺直身子,坚定道:“老奴代太后谢谢娘娘大恩,娘娘放心,老奴一定遵照娘娘的吩咐,让太后与陛下安然无虞。”

我轻咬下唇,狠狠道:“好,现在就走!出了密道,就是西郊,有一辆马车等着你们,车夫姓刘,我已经打点过,信得过。”

张德子再次深深鞠躬,站起身,背起姑姑,往前走去。

凌枫抱住我,声音浊重:“姐姐保重,我走了。姐姐不要哭……”

凌枫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三步一回头,两行泪水流下来,矮小的身影渐行渐远,隐于密道的黑暗之中。泪水夺眶而出,昏光模糊中,我喊道:“记住,不要回头。”

走出密道,来到御花园,深浓的夜色扑面而来,清冷的月色极其淡渺,洒地成霜。

我仰脸望向西天的深黑天幕,一轮玉钩淡淡遥挂;望姑姑与凌枫平安的离开洛都、一生安宁、一世平凡。泪水再次模糊,心下无限悲怆,我轻叹道:“阿绸,我是不是做错了?”

阿绸娓娓道:“娘娘认为对的,便是对的,不必深究是对是错。”

我走向毓和宫,希望今晚能沉沉睡去……

翌日,皇太后顺利入葬皇陵,无人发现棺木已被动过手脚。一切尘埃落定,龙城大殇,越发冷清了,凌氏王朝余下的真正的后人,只有两个公主了。还有两个与凌氏有所关联的人,一个是晋扬帝的皇后,一个是永阳公主的儿子唐王流澈净。

唐王流澈净已经没有任何阻碍,只待群臣上表,拥戴唐王登基为帝,为其黄袍加身,君临天下。届时,万里江山匍匐脚下,黎民百姓仰望天阙,属于他的铁血皇朝真正开始。

或许,有人私下揣测武靖帝死于大火是唐王的阴谋,有人暗中非议唐王豺狼野心、弑君窃国,更有人私议唐王逼死皇太后、接下来便是乐平长公主与欣平公主……我这么做,让唐王百口莫辩,让他开创新朝的一世伟业蒙上污点,让他的铁血江山言不正名不顺,给他扣上一顶弑君窃国的枭雄帽子,然而,我没有选择,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姑姑与凌枫命丧皇城。

凌璇幽居深宫,对于近来发生的一切不闻不问,仿佛一个被遗弃的人,不过我相信她比谁都清楚。凌萱隔三差五的前来毓和宫,隐秘的希望叶思涵碰巧来看我。

北风呼啸而过,震得窗扇咯吱咯吱响,鹅毛大雪下了一场又一场,小韵的伤势渐渐好了,只余淡淡的疤痕。

“小姐,我剪了几支山茶,好看吗?”小韵笑盈盈走进内殿,娇小的身子裹在厚厚的红色棉袄里,白皙的脸庞冻得粉红,整个儿便如她手中的山茶,娇憨而清新。

我倚躺在软榻上,将书本搁在旁边的几上,闻着小韵递过来的嫣红山茶花,笑道:“嗯,清香袭人,插上吧。”

小韵转身将山茶花插在矮木几上的青花云凤纹梅瓶里,一眼望去,白瓷青花光可鉴人,绿叶红花暗香滢滢,而旁边的火红人儿,是否春心微动?

我尚未与小韵提起婚事,冷一笑已然对她多有照拂,于她养伤期间多次探望,想必小韵心中微有所觉,却是猜不出他为何如此殷勤与沉默——前来看望,却是一声不吭的站着,往往一站便是半个时辰。

“小韵,搬个小杌子过来坐。”

小韵拨弄了几下火塘,依言在软榻旁坐下,垂首盯着自己的脚尖,一双清澈的眸子暗暗流转:“小姐要跟小韵说什么?”

我凝眸细细看她,小韵虽无闭月羞花之貌,却也明眸皓齿、芳靓怡人:“这几日见着冷统领了吗?”

“他那么忙,我怎会见到他……”小韵轻声叽咕着,却不曾想这话听来有如闺中怨妇一般。她抬眼看我,见我意味深长的笑着,惊觉方才的话极为不妥,双颊羞红如众绿衬托而出的山茶,“小姐,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冷统领……我没有……”

心中有底,我媚眼轻笑:“小韵,我问你两个问题,你只要回答:会,或者,不会。”她惊异的看我一眼,有所觉悟的颔首,我沉然问道,“假如我给你一份你不喜欢的姻缘,你可以得到一生的幸福,你会答应吗?”

小韵静默须臾,抬眸直视我:“会。”

我再问:“假如我给你一份你喜欢的姻缘,但我无法保证你的夫君能够一生真心待你,也无法保证你可以得到幸福,你会答应吗?”

小韵不假思索的答道:“会。”

我看着她紧紧交握的十指,那纤纤指尖因用力过大而充血:“好,现在,我给你一份你可能喜欢的姻缘,短期内你会幸福,往后,我无法猜测。你愿意吗?”

小韵或许猜到我的意图了,面容粉红而坚定:“小韵但凭小姐做主,无论未来如何,小韵都不会辜负小姐的期望。”

******

果不其然,一份份的奏折如雪片般源源不断的递到流澈净的手中,洛都群臣联名上表,恳请唐王登基称帝,以正社稷,安抚民心,造福苍生。流澈净却不置一词,摄政于清宁宫别殿澄心殿,面容冷肃,目光平静。

他是在等待,等待一个好时机!

大雪越下越紧,黄瓦红墙笼在雪白银亮之中,天地间一片宁谧的澄净。

阿绸为我披上湘云色闪金雪里香大氅,戴上风帽,轻声劝道:“娘娘,过会儿雪小了再去吧。”

我径直步出大殿,走进纷纷扬扬的白雪天地。阿绸无奈,帮我提上食盒,在我身旁撑着伞。天上积着厚厚的云层,压抑得紧,北风呼啸如吼,荡起大氅边角翻卷如雪,冻得两手发颤。我两手交叉缩进袖子里,仍是觉得冷瑟。

白雪绵绵的飘飞,眼前皆是白,一如洁白的雪帘幕帷,一幕幕的向前垂挂,漾漾雪光,将整个洛都照得寒气迫人。

澄心殿门口侍卫见我前来,欲出声禀报,我抬手制止。掸掸身上的雪花,接过食盒,示意阿绸在门口背风处等候,侧身闪过掩着的门扇。

大殿上空寂一片,有些冷,宝蓝帷幔松松挽着,紫檀木书案上奏折如山,前方火塘星火幽幽、行将熄灭。正思忖着人跑哪里去了,却听见西边暖阁那边隐约有声,仔细听来,似是两人在争吵。

我轻声走去,穿过两道门扇,声音骤大,只见一人面向雕窗负手而立,玄色锦衣,灰黑外袍微敞,凝定不动的背部略略僵硬。身旁站着一个寻常青缎袍服的老者,两鬓霜白,胡须微抖,却是流澈敏,胸口大大的起伏,可见正是气头上。

我急忙闪身隐在墙边,只听见流澈敏严厉的质问道:“你说,陛下是不是你害死的?皇太后是不是你逼死的?”

流澈净语声淡淡:“既然你已认定是我所为,何须再来问我?无论我有没有做过,你都认定是我做的,不是吗?”

“逆子!”流澈敏怒吼出声,嗓音颤抖,“你母亲是永阳公主,你身上流着一半的凌氏血统,你怎能杀害陛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立政殿的宝座,你是不是很想坐上去?那玉玺,你是不是很想收入怀中?”

“是又如何?既然你也知道我也是凌氏子孙,为何我不可以坐拥江山?”流澈净冷冷道,微有嘲讽。

“窃国枭雄……窃国枭雄……”流澈敏颤抖了声音,苍老的嗓音令人忧心。

“是!我是窃国枭雄!历史上的窃国枭雄还少吗?哪一个开国帝王不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哪一个万世颂扬的朝代不是累累白骨?这个天下已经不是凌氏的,大凌王朝已经民心向背,黎民百姓需要安定,大片荒地需要农耕,市井百业需要复兴,这一切,谁可以做到?”流澈净语音铿锵。

“不是只有你才可以做到!”流澈敏愤怒的讥讽道。

“是!很多人都可以……流澈大人,本王与你已无话可说,请便!”流澈净怒道。

“你——”流澈敏怒极,倏然缓下口气,“净儿,我知道你恨我,恨流澈氏一家,你恨我让你流落江南、尝尽人间疾苦,可是你该知道,我也很后悔当时把你关在柴房里,你逃出去后、我派人出去找你,后来几年,我一直派人找你……”

“二十年前的往事,无需再提。流澈大人,若你不介意流澈氏成为天家皇族,我会将你奉养宫中,若你执意阻挠,别怪本王罔顾亲情。”流澈净傲然铮铮。

“净儿,听爷爷一言,不要江山,不要遗臭万年,后世的史官、文人、野史都会骂你窃国枭雄啊!”流澈敏语重心长。

“流澈大人若担心我这个遗臭万年的窃国枭雄给流澈氏抹上污点,很好办,本王自当与流澈氏断绝关系!”流澈净冷硬道。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当真决绝!

“你——”流澈敏蹦出一个字,余音铮铮。

静默须臾,只闻呼呼的喘气声,随之流澈敏哼了一声,重步走出来。我慌忙侧身闪避,只见他从我身旁走过,裹挟起一阵怒气沉沉的冷风,扫了我一脸。忽而,流澈敏转过身,皱纹横亘的眼睛锐利的盯着我,似乎要将我刺透,片刻之后,方才走出澄心殿。

“进来吧。”暖阁里传来懒懒的声音。

我转身步入暖阁,暖气扑上脸来,发凉的手足皆是暖洋洋的。流澈净面窗而立,淡定从容,似乎方才激烈争吵的并不是他。

我静静站着,一言不发。他亦豪无所觉,就那么站着,呆呆的看着窗外,透过厚厚的窗纸,只见外面白濛濛的一片,光景惨淡。负在背后的手掌,轻轻的弯着。

笼着地炕,火塘里哔啵有声,将暖阁烘得温暖如三春。好一会儿,我轻叹一声,转身正要离开,流澈净忽然道:“别走。”

我徐徐转身,他将我揽入怀中,用力揽紧,大手揉着我的后背与后颈,仿佛我是他唯一的温存与抚慰……

**哇咔咔,温情戏来了,喜欢的多多支持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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