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菊花爹不行了?
“这”,旁边的另一名男子也犹豫了一下,“那,我弟弟也留在药堂好了!”
“就是,我们当家的也留这儿了”,一个妇女皱了皱眉头,想到家里的情况,“那,豆子娘以后我们轮流过来照顾,你看成不”,她家里有老人要奉养,又有孩子要照顾,实在无法日日都耽搁在这儿。
豆子娘点点头,“柳大嫂说得是,这样大家还能轮流休息着!”
“……”
一时之间,除了菊花她娘,其他的人都开始犹豫,正如与沐九儿所言一般商量着,要不几家人轮流过来照顾,毕竟留在这里还有瑞大夫可以时不时地照看着,把把脉,如果真的抬回去,真到了毒发的时候,恐怕也是来不及的,这蛇毒居然如此厉害,连瑞大夫都没有办法。
挑起这事的菊花她娘瘪瘪嘴,“那你们就在这里呆着吧,我可是要把我们当家的带回去,家里还有好几个孩子呢”,说着转头对着她叫来的几个帮忙的人,“表叔,今个儿就麻烦你们了!”
“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说着两个憨厚朴实的大汉将菊花她爹移到一个简易的担架上,抬起就直接朝着村另一头走去。
褚瑞站在连接药堂和内堂的过道处,摇摇头。
走了就走了吧。
其他人看着菊花她娘竟然真的这么干脆,说走就走了一时之间都有些唏嘘。
“柳大嫂,今个儿就麻烦你照顾下豆子爹了,明个儿晌午我过来换你”,豆子娘朝着药堂的后堂望了一眼,又看了看沐九儿的房间。
“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豆子娘你尽管去”,柳大嫂挥了挥手。
另外几家人也都商量好了,一时之间整个药堂除了躺在地上的六个中毒之人就只剩下两个照料的。
“马婶子,你怎么也留下来了?”,柳大嫂坐在一个矮凳上,看着另一名同样留下来的中年妇女。
“嗨,想想,其实在这药堂也挺好的,毕竟这远水哪救得了近火,反正也不是农忙,就呆在这里也没事,现在大家轮流照顾着,也挺好的”,马婶子比柳大嫂要年轻些,看着那躺在地上面色泛黑的男子,一时之间也有些伤感。
柳大嫂点点头,“那可不是,我说那菊花她娘,迟早得后悔!”
“说什么悔不悔的,现在这药堂的药材也少了,这毒连瑞大夫都说不能解,她会那般想也是自然的”,马婶子替几个男人掖了掖被角,“柳大嫂,你说以前也没听说过咱这山里有这样的毒蛇啊,这都冬天了,那些蛇不早就进洞子了吗?”
柳大嫂叹口气,谁说不是呢。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后来的事情居然被马婶子一语成谶。
第二日,太阳早早地爬上了天空,为冬日的巫山披上了霞光的轻纱,也为这小小的山村带来久违的暖意。
褚瑞照例与沐九儿在房间中商讨了一会儿关于那几人中毒的事情。
“今个儿天气甚好”,褚瑞看着那透过窗纸的光线和在沐九儿怀中安睡的婴孩。沐九儿叹口气,“只可惜,我还要坐牢!”
褚瑞嘴角微勾,连日来没日没夜的研究解毒之法已经让他非常的疲惫,可此刻他却觉得非常的放松,“还有二十天,忍忍就过去了!”
“嗯”,沐九儿耷拉着脑袋,很是恼火。
褚瑞看着天色,“我打算出去一趟,在家自己小心,午饭豆子娘会送来的!”
“你要进山?”,沐九儿猛地抬头看着褚瑞。
褚瑞也不满她,“嗯,我想自己亲自去试试,看能不能找到点蛛丝马迹。”
“可万一”,沐九儿刚想说什么就给褚瑞打断,“没有万一,放心,我只是去探探就回来!”
“嗯”,沐九儿低首垂眸,知道他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就如同自己一般。其实他们是同一种人,她装作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里面装的是解毒丹稀释的药水,“这是我爷爷给的解毒药水,你带上以防万一吧!”
褚瑞看着沐九儿伸出的手,不过他半个巴掌大小,紧紧握着的一枚玉瓶,这是第一次沐九儿在他面前提起自己的家人。
“别说不用了”,沐九儿抬头看着他,“若非有你,我和孩子早已经身首异处,不过是瓶解毒的药汁而已!”
褚瑞接过药瓶,像是握着千斤重的巨石,心里沉甸甸的。
有心想问,为何她之前不拿出这药汁,可是却怎么都问不出口。
沐九儿知道自己的行为有些莽撞了,但冷眼旁观实在不是她的个性。旁人也就罢了,但对褚瑞,她做不到那般的狠心。
“你自己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看着褚瑞纤长清萧的背影,沐九儿若有所思。
“啊啊”,怀中的婴孩伸手乱抓沐九儿的衣襟,“啊……啊……”
突然心头生出一股无力感,想到远在地球的双亲、哥哥,沐九儿突然脑中出现一个念头。
“姑娘,哎,瑞大夫出门了,我给你送午饭过来”,豆子娘看着在床上半躺着的沐九儿,“哎,要不是为了我们,瑞大夫也不会……”
沐九儿嘴角向上微微勾起,“豆子娘这是说什么话,褚瑞身为大夫,医者仁心,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虽然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褚瑞做这些事情根本不是为了什么仁心仁德。
“哎”,豆子娘将饭菜摆在桌子上,沐九儿下了床,又多披了一件外衫。
“豆子娘吃了吗,一块用饭吧”,沐九儿看着桌上明显三四个人分量的饭菜,轻声道。
“不,不用了”,豆子娘连忙摆手,“我在家里吃过了来的”,说着眼光落到沐九儿怀中的小人儿上,“这孩子,要不给我抱会儿吧,姑娘先把饭吃了!”
“也好”,沐九儿点点头,抱着孩子,的确不好用饭;说着就将手中的孩子递过去。
豆子娘立刻接住,看着怀中的小人儿,“这孩子眉清目秀,印堂饱满,可见是个有福的!”
“借豆子娘吉言了”,沐九儿慢条斯理的吃着饭菜。
这山里人没什么调料,做出来的饭菜虽然不怎么可口,可却透着一股子的原汁原味,倒也不是那么的难以下咽。
“豆子爹的情况怎么样了?”,沐九儿看着坐在自己对面逗着孩子的豆子娘轻声问道。
“能怎么样,就那个样子”,说道这个,豆子娘明显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瑞大夫能不能找出解毒之法来,这,也不能总让他那么躺着吧!”
跟个活死人一般,谁愿意啊。
“放心,会好起来的”,沐九儿放下筷子。
“姑娘怎么吃得这般少”,豆子娘看着桌子上还剩下大半的饭菜,语重心长,“姑娘刚生产完,还在坐月子,本来前几日吃得太素了些,再加上孩子还要吃女乃,这猪脚汤姑娘多喝一些,我特地用腌菜去了油腥的,再说这女人生产可是亏身子,得好生补补,可别落下什么病根!”
沐九儿看着那桌上的猪脚汤,倒真是如豆子娘所说一般,没什么油腥,想想最近孩子确实吃的挺多,又逼着自己喝了一碗,豆子娘又劝着她吃了好几块猪脚,这才作罢。
豆子娘麻利地收拾着桌子,“这汤我给姑娘放在房里,用瓦罐煨着,姑娘什么时候饿了就可以吃!”
“麻烦豆子娘了”,沐九儿有些不好意思,虽然自己最近都进空间做一些热菜热饭什么的,倒也不缺吃的,但难得的是豆子娘的这份心。
“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豆子娘摆摆手,“姑娘好生歇着,我该去换柳大嫂了!”
“嗯,豆子娘慢走”,沐九儿摆摆手,看着豆子娘将那些残羹冷炙收拾完,屋子里的火炉上煨着一个瓦罐,心里暖暖的。
这冬日吃饱了就想睡觉,尤其是坐月子其间,又不能出门,沐九儿理所当然地躺在床上,半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刚入睡就听见外面一声叫嚷。
“瑞大夫,瑞大夫”,一声急切的呼喊从院里传来,让沐九儿突然惊醒,黛眉微蹙,巴掌大的小脸上透着阴沉沉的煞气。
“瑞大夫在哪儿,瑞大夫在哪儿”,中年妇女的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声。
“菊花她娘,你,你别着急”,另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响起。
“瑞大夫出去采药了,哎呀,你别嚷嚷”,豆子娘飞快地朝着沐九儿的房间望了一眼,将菊花她娘拉到一边,“人家姑娘刚生产,正休息着呢!”
菊花她娘哭哭啼啼,“菊花她爹出事了,本来早上还没事的,可中午刚喂了点儿水,他就吐血了!”
“啊,啊”,原本睡在沐九儿内侧的孩子,猛地睁开眼,沐九儿身上的煞气骤然散开,将孩子抱起,“宝宝乖,接着睡啊!”
“啊,啊”,宝宝小胳膊小腿儿的往襁褓里缩了缩,这小娘亲身上的气势好可怕。
沐九儿的起床气很恐怖,以往除了云岫没有人敢将她从睡梦中叫醒,如今被那菊花她娘吵醒,心情很差,愚昧妇人,自作自受。
豆子娘和李二女乃女乃又低声安慰了菊花她娘好些时候,外面的吵闹啼哭声才渐渐停息下去。
“昨个儿就说你不该将菊花爹抬回去的”,李二女乃女乃忍不住又开始念叨着,“不然有瑞大夫在,怎么也不会这样的。”
说到这个菊花她娘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往下掉,“我,我那不是想着家里还有小孩和牲口要照顾吗,我,我,我怎么知道刚抬回去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呜呜……”
“要不,你还是找人把菊花爹先抬过来吧”,豆子娘想了想,“瑞大夫可能还有好些时候才能回来,这,现在药堂里也没个懂药的人,不然也还能……”
豆子娘轻叹口气,声音到了最后越来越轻,几不可闻。
“嗯,我知道了”,菊花她娘抽抽搭搭的,豆子娘和李二女乃女乃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庆幸。
“那,那房里的姑娘不是帮着瑞大夫熬过药吗,能不能求求她,菊花她爹已经快不行了,求她帮忙熬碗药吧”,菊花她娘看着沐九儿的房间低声问道。
“那姑娘刚生产完,身子还没利索呢,怎么能熬药”,豆子娘脸一沉,“若是让姑娘月子没坐好落下病根,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菊花娘瘪瘪嘴,“我,我就是说说。”
第二节浆果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豆子娘脸一沉,褚瑞离开时特地嘱咐她照顾沐九儿的,她可不能辜负了褚瑞的托付,更何况,这害人的事情,她可做不来。
“可是菊花爹都快不行了”,菊花娘低着头,眼角还不断地渗着泪珠,“昨个儿夏蒙不是换了药回来吗,要不我去拿一些?”
豆子娘和李二女乃女乃的眼光同时一边。
菊花娘似是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太快,瞬间又低下头,“我就想着,又点把子药兴许,兴许还能让菊花她爹撑到瑞大夫回来,呜,如果菊花她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我……”
“呸呸呸,说什么丧气话”,豆子娘连着呸了三口,“瑞大夫说他去去就回,指不定等你将菊花她爹送来,瑞大夫就回来了。”
“真的”,菊花娘还是有些不甘心,“可他现在都吐血了。”
“那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的,瑞大夫的东西谁敢去动,惹急了他若是放着其他人不管,那不是要了我们的命吗”,李二女乃女乃也是一脸的惆怅,想到自己那个正当年少的儿子,老泪纵横。
豆子娘也附和着点点头。
三个人在一起又说了会儿子话,菊花娘才讪讪地离开。
看着菊花娘离开的背影,豆子娘和李二女乃女乃不约而同地摇摇头。
“你说那菊花爹真的不行了?”,豆子娘心中打着鼓,朝着沐九儿的房间望了望,叹口气。
“我看未必”,李二女乃女乃摇摇头,到底是年长之人,见的人多了,看人也通透些,“那菊花爹要真的不行了,你看她那人能这么爽快的离开。”
“那她这是”,豆子娘有些不解。
“还不是为了夏蒙换回来的药”,李二女乃女乃狠狠地瞪了眼豆子娘,很是有恨铁不刚的味道。
“啊?”,豆子娘有些诧异,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摇摇头,“我们还是进去吧!”
虽然天上顶着太阳,可也架不住这冬日里的寒气。
李二女乃女乃点点头。
一直在屋子里的沐九儿听到这一幕,抱着怀中的小人儿,“这还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哪里都有谋算,你说是不是小宝宝?”
“啊,啊”,宝宝长着嘴,一双黑眸滴溜溜地望着沐九儿。
*
直到半下午,日落西山的时候,褚瑞缓缓归来的时候,沐九儿正抱着宝宝在调笑着。
“砰”,房门被陡然打开,又陡然关上。
沐九儿看着斜靠在墙上的褚瑞,他面色苍白,早上还整齐的衣衫此刻已经歪歪斜斜,在下摆处还破了一个大洞,上面明显沾染了血迹,连发髻都已经被打散了,她心下一紧,赶紧将宝宝放到床上,“褚瑞,你没事吧?”
褚瑞面色苍白,有气无力地摇摇头,“没事!”
“还说没事,快坐一会儿,喝点热水”,沐九儿将褚瑞扶到靠墙的软榻上坐下,给他背后垫了一个软垫,让他靠得舒服些,右手不禁意地搭上他的左腕,心下一紧。
褚瑞看着在屋子里忙碌的沐九儿,嘴角微微上扬,他险些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沐九儿端着热水递给褚瑞。
褚瑞狠狠地喝了一大口,“也没什么,就是下雨太久,路滑了些。”
沐九儿坐在一旁,低首垂眸,只是路滑么?
他不说,她也不问了。
“我帮你包扎一下吧”,沐九儿看着他左肩某处不断往外渗出的鲜血中带着点点黑色,心中已经明白了什么,但仍装作没看见一般。
“不,不用了”,褚瑞侧着身子,避开沐九儿,扬了扬手中的布包,“我给你送这个过来,等会儿自己回去包扎!”
“也好”,沐九儿接过布包打开,心中却是一暖,“褚瑞,谢谢你!”
褚瑞嘴角微勾,苍白的脸颊勾勒出颠倒众生的笑容,“你好生歇着,还得有大半个月才能出去呢。”
“嗯,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沐九儿点点头,看着褚瑞强撑着离开的背影,沐九儿知道他这次进山一定发生了什么,不然以他的身手不会弄得这般的狼狈,更不会受伤。
看着那软榻上用布包着的浆果,沐九儿抿着唇,冬日的水果难得,这浆果也须进入巫山深处才能有。更何况,浆果性暖,也算是一种药材,经常用来中和一些药过烈的药性,却不与任何一种药发生排斥,至少在她的印象中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