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步冷宫 第79章 柔妃玉 殒 香 消

作者 : 素华映月

袁昊终于不能看着年迈的郑文远就这么跪死在保和殿前,命连顺将昏迷过去的郑文远抬到了偏殿的暖阁里,灌了一碗滚热的姜汤,由太医诊了脉,开了驱寒的药。过了多半个时辰,郑文远才算是醒了过来,他甫一张开眼,浊泪便滚滚而下,挣扎着从床榻上爬下,连声呼喊着:“老臣有罪啊,老臣对不住皇上。”

郑文远苍老枯瘦的双手紧紧拉着连顺的手,颤声道:“连公公,皇上可是恼了我了,请公公代为通传,老臣要见一见皇上,当面向皇上请罪。”连顺看着这权倾朝野的郑相此刻苍老惶恐的样子,不仅没有趁势拿腔作势,欺压对方,反而急忙搀扶起郑文远,好声好气地劝慰着对方。这可不是连顺本性善良,而是连顺本能得感觉到了害怕。连顺在才智能力上都不拔尖,但他既然当年能被选为袁昊的贴身内监,后来又随着袁昊一路扶摇直上,成为乾正宫总管太监,就不是单靠一句运气好就能解释得了了。

连顺保命的最大的天赋,就是对于危险的强烈的直觉,他在郑文远身上感觉到了这股危险,更何况先帝朝时便被依为股肱之臣的郑文远,连顺可是见过他对付政敌的狠辣无情的。据连顺的师傅给他讲古时说过,当年郑文远刚刚得势,行事手段尚没有养成如今这样的圆滑,狠狠地得罪了当时的夏首辅。那夏首辅也是个火爆性子,当即便收罗了郑家的不法之事,要借着大朝会狠狠地参奏郑文远一把。

直到找到了她的首饰匣子,柔妃下来才安静了下来,只见她端坐在梳妆镜前,嘴角噙笑温柔地看着镜子里的女子,拿着玉梳缓缓地打理着凌乱的发丝,这时的柔妃看着无比正常,但更让永安宫宫人心内发寒。

永安宫的宫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跌跌撞撞的柔妃,满宫里寻找着什么,时不时地拉着一个宫人,伊伊呜呜地比划着什么,在宫人不能明白她说什么时,又狂躁地推开她们。柔妃走不稳,于是瓷器的碎裂声不绝于耳,柔妃真的疯了,永安宫的宫人心里一致认定。但她们怕了柔妃了,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便由着她折腾了,反正永安宫里的东西也都是柔妃的,她们这条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犯不着心疼这些摆件。

许是郑文远联想到了他自身的经历,对夏首辅家奉行斩草除根的政策,硬是撺掇着先帝,生生屠了夏家三代。这些阴私事,自从郑文远掌权之后,再无人敢提起,连顺知道这些,还是因为他师傅当年任皇家内卫监管太监的时候,亲眼所见的。他师傅当年耳提面命的吩咐过他,像郑文远郑相这种人,如果不能一次就将他打入泥潭,让他永无翻身之机,那就绝对不要得罪他,否则以郑文远的性格,就绝对不能善了了。zVXC。

夏首辅为人虽有些暴躁骄横,但他的心肠极软,看着郑家的人哭得凄惨,又知道他的折子一旦递到皇上的案前,郑文远的仕途就到头了,等着他们郑家的就是抄家流放的结局。就只狠狠地怒骂了郑文远一顿,放下了手里的折子,放过了郑家。

袁昊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郑文远这老匹夫到了这时候还在倒打一耙,柔妃在郑家的时候好端端的,结果到了宫里就得了失心疯。这是在暗示有人在宫里害了柔妃,利用她除去曹妃月复中胎儿,这一石二鸟的事情,宫里除了淑妃,还有谁能做到。

“朕看着柔妃却不想是得了失心疯,她神智甚是清醒,朕已着太医好好诊治,等柔妃自己开口,看她自己怎么说。”袁昊紧紧盯着郑文远,却不见他有丝毫惊恐,反而一脸感激地道:“老臣代柔妃娘娘谢过皇上,娘娘神智清醒了,必能够指出是什么人害了她。”

袁昊由着郑文远哭了一阵,面无表情的问道:“郑相怎知道柔妃是失心疯,而不是故意要害曹妃?”。郑文远哽咽着回道:“皇上,柔妃娘娘在老臣家里的时候贞静贤淑,温顺体贴,从小学的就是女诫女训,从没有做过一点不合规矩的事情。先帝当年要她服侍皇上您的时候,老臣原说她出身不够高,怕辱没了皇上,还是先帝说她自幼是教养在嫡母膝下,和嫡女没什么差别,所以老臣才将她送进了宫服侍皇上。怎么也没有想到,柔妃入宫不过五年,怎么就会变成了这副模样?”

不想,郑文远抢先知道了这个消息,他自知以他当时的实力,根本无法与夏首辅抗衡,竟然拉得下脸面,带着家里的长子幼孙,天没亮就跪在了夏首辅的门前。待夏首辅出门时,更是抱着夏首辅的大腿哀哀痛哭,郑家的长子幼孙在旁拼命磕头求救,郑文远舍出了他郑氏一族百年的清誉,只求夏首辅放了他们郑家一家老小,给他们一条活路。

其后,郑文远在表面上待夏首辅极恭敬,但在暗里利用夏首辅暴躁的性格,设计使皇上渐渐疏远了夏首辅,后来当郑文远得到先帝的信任重用,手里的权势超过了夏首辅时。郑文远的报复来的极快,一封封参奏夏首辅藐视圣功、贪赃枉法等等罪行的折子,如同雪片一样压满了先帝的案头。先帝对夏首辅的态度,也从将信将疑转为彻底厌弃,夏首辅直接进了天牢,直接由最令人胆寒的皇家内卫审理。无论夏首辅叫喊什么冤屈,先帝自始至终都没再见他一面。

永安宫里为柔妃看诊的太医,深深叹了一口气,在无人注意的时候,从袖口里模出一个小药包,将里面白色的粉末撒在柔妃的汤药里。柔妃拼命挣扎,紧紧咬着嘴唇,满目惊恐地瞪视着宫女端来的汤药,自从知道这太医是她祖父的人之后,柔妃怎么还敢喝这汤药。可惜,宫女听了乾正宫的吩咐,一人掰开柔妃的嘴巴,另一人迅速地将汤药灌入柔妃嘴里,柔妃虽然拼命挣扎,大半的汤药还是进了她的胃里。

所以,连顺对郑文远仍然尊重有加,这世道宁愿得罪了君子,也绝对不能得罪小人,他连顺人微力薄的,可不敢上了郑相的仇人名单啊。

果然,柔妃拆了发髻给自己梳了未嫁女儿的发式,又从璀璨辉煌的首饰里寻出一支莲花纹七宝凤钗,斜斜插在鬓旁,打理完毕之后,柔妃又皱眉看着身上华丽的宫装,扑到了衣橱旁,在众多的华服里挑出了一件天水碧的缭绫夏装。月兑下了身上沉重的冬装,换上了这身缭绫夏装,全部打扮完之后,柔妃心满意足的转了一圈,不可否则,即使她已经身体虚弱至此,在这一瞬间,还是能窥到柔妃的清丽娇媚容颜。偏个辰里。

这汤药里含有安神的药物,柔妃喝了之后,没多久久沉沉地睡了过去,两个宫女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换了柔妃沾上药汁的衣物,随手将药碗放在了桌前。柔妃虽然闯了弥天大祸,但皇上一日没有废了她,她就一日还是高高在上的永安宫主位,她们敢在无人时灌她喝药,但为了谨慎,还得小心地处理了现场痕迹。

她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一碗药汁灌下去之后,柔妃的神智就彻底地糊涂了,在安神药药效过了之后,再醒过来的柔妃,眼里的疯狂和绝望都消失了,只有少女时天真的梦幻和期待。

袁昊晾了郑文远许久,在觉得时机差不多的时候,进了保和殿偏殿的暖阁,郑文远一见袁昊进来,踉跄着跪下请罪:“皇上,老臣有罪啊,柔妃娘娘虽然进了宫成了贵人,但她也还是老臣的孙女,如今她得了失心疯,险些害了皇上的子嗣,老臣愧悔难当,老臣无颜见先帝,无颜见皇上啊。”

夏家其他的人,在被关押在府里的尚未下天牢的时候,夏首辅的儿子忆起当年郑文远率长子幼孙到夏家亲跪请罪的事情。拿出夏家所剩的所有余财,买通了看守的禁卫军,带着夏家年幼的子孙,跪在郑府门前,拼了命的磕头求饶。却不想,郑文远的性格乃是阴中带狠,完全没有夏首辅的恻隐之心,在郑府门前将命家仆一顿乱棍暴打,夏家最幼的两个孩子,当时就断了气。

于是,在永安宫宫人闪了眼的时候,柔妃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冲出了永安宫,身着薄裙在寒冬里,如同一朵将要凋零在深冬的花儿,但柔妃的嘴角带着笑,眼里含着满满地期望,她不能发声的嘴型,无声地叫着皇上。

在柔妃出宫的时候,奉命紧紧盯着永安宫的内监,守在柔妃两旁,眼睁睁地看着柔妃倒在了地上,脸色雪白,唇色惨淡,急命永安宫宫人将她抬回宫里,一边派人将这些情况报到乾正宫。

可惜,袁昊只打发了喜顺过来,所以他不知道柔妃死的时候,衣着打扮和她当年刚入宫时很像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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