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黑子
吴奈跟道子的生意做的很好,钱也越来越厚起来,腰杆子也硬起来,走起路来显得神气实足,摇头摆尾,说起话来粗声大气,再也不像从前那样迷茫不振。他们各自也买了大哥大,总是提在手里,就像手里提着一把二十响驳壳枪,目视前方敌人的阵地,一路向前冲去,敌人纷纷倒下。吴奈想象着自己就是那个冲锋的战士,所向披靡,无所畏惧。
吴奈跟道子又开始往南方进服装了。从前他们也跑过南方,只是次数不多,完全看时装的流行走向才跑一趟南方。那时吴奈特别怕坐安荣跑的那趟列车,总是躲避着那趟列车,就怕叫安荣看到自己这种破落的样子。如今儿再也不怕遇到安荣了,再也不用躲躲闪闪了。
吴奈穿着西装,人显得很精神,一手提着密码箱,一手里提着大哥大,有意叫别人注意自己,显出一种款爷的气派,走在人群中再也感觉不到人群如蚁的悲惨的景象,反而走在这样的人群中是一种快乐,每个人的脸上好像都带着笑容。
吴奈和道子挤进了车厢,找到了硬卧车厢坐下来,时不时的拿着大哥大给刘星打电话,告诉刘星上了列车,马上就要开了,没话找话瞎聊起来,眼睛却看着车厢的过道,只要是女列车员走过,就看一眼是不是安荣。好多年没有见过安荣了,对她的情况也不太了解。安荣会不会还跑这趟列车,还是已经调离了这趟列车,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遇见安荣。
吴奈和道子坐在硬卧车厢里聊着天,眼睛一直瞄着车厢过道的人群。
道子说,“你现在的表情有些异样,这次是不是很想见到安荣啊。”
吴奈说,“我的心情很复杂,很微妙,想见到她,又不想见到她,见到有能怎么样呢,就是为了显示自己跟从前不一样吗。”
道子说,“你是觉得有点儿没意思。”
吴奈说,“就是这样的心理,事事如烟,一下子叫我想起好多往事来。”
道子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为什么不叫安荣看一看你如今儿活得很好啊。”
道子这么一说,那种想遇见安荣的心里又强大起来。吴奈心乱如麻。
84白子
安荣跑列车已经好多年了,一种工作干长了就成了习惯,就有了倦怠感。铁打的列车,流水的旅客。安荣整理完行架上的行李,表情麻木,脸上显出疲劳的样子,回到乘务室里坐下来,看着列车飞奔向前,脑子乱七八糟想了一会儿,就从乘务室里走出来,走过一节节车厢,想找列车长说点什么事儿。
85黑子与白子
吴奈一眼就看到安荣走过车厢的通道,心里轻轻动了一下。吴奈跟道子说,“安荣还在这趟列车上,我一眼就看出她来了。”
道子说,“人家没准早把你忘了。”
吴奈说,“她没有看到我们,不会想到我们在这趟列车上,
道子说,“走,到安荣那里逗闷子去,怎么着也得显示一下啊,叫她看一看如今儿咱们混得也不错啊。”
吴奈有些犹豫了,想一想说,“咱们跟人家说什么啊。”
道子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俩还找不到话说吗。”
他们就到前边找安荣去了,还问了一个女列车员,安荣在几号车厢。女列车员告诉他们安荣在几号车厢。他们穿过一节又一节车厢,迎面看到安荣走过来。道子马上叫喊起来,“列车员,我们想喝水了,为什么不送水了,这半天渴死我们了。”
安荣一时没认出来他们俩人,没好气地说,“你们不会自己倒水吗,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还叫我们列车员倒水。”安荣好像很忙的样子,一边说着一边急忙走过去了。
吴奈也装着突然遇到安荣的样子,大声叫起来,“呦,这不是安荣吗。”
安荣马上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们,脸上显出惊讶的表情,一时说不出话来。
道子马上说,“不认识我们了,这么快就把我们记忆了。”
安荣尴尬地一笑,生硬地笑容从脸上裂开来,“是你们啊。”
吴奈也大大方方说,“怎么,连老朋友都不认识了吗,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你啊,我们也是没想到。”吴奈没有用我字,而是用我们,这样显得不尴尬,还一边说着话,一边玩着手里的大哥大,显得潇洒自然。
道子接着说,“一看你过的不错,一脸幸福的样子。”道子开逗起来,说着心不对嘴的话,“你过着幸福无边生活,怎么也得叫我们沾点儿光吧。”
吴奈也说,“就是啊,我们小门小户的,就仰仗着你这大户人家给点儿方便,也好在这世上混出个人样来啊。”
安荣一边走一边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乘务室的门说,“看你们如今儿的样了,活得也不错,还用得着我帮你们吗。”
吴奈说,“我们也是小打小闹的,不过也算混出点儿样来,我们也是想做大做强。这世道上没有大门路和大户人家给托着,我们就是闹翻了天,也不过是挣些蝇头小利。”
道子说,“吴奈,你说安荣好多年不见了怎么越长越漂亮了。”
吴奈接着说,“就是啊,我刚才见到安荣,一时还二忽呢。怎么跟十七八岁的小女孩一样啊,这么多年就没有变啊,看来幸福美满的婚姻起了很大作用啊。”
安荣冷笑着说,“这么多年了,你们还这样贫啊。有事儿没事儿啊,没事儿我关门了。你们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也长不大啊。”
吴奈说,“当然有事儿了,没事儿我们找你干什么啊。开始我们想,你跑了这么多年的车,怎么着也混个列车长干干啊,没想到你还干列车员啊,这跟你没有关系,这是世道不公平啊。”
安荣有点不耐烦了,“你们走,走,我累了。”
道子说,“安荣,不是我说你,老朋友多年不见了,怎么能这态度啊,一方面我们遇到你,真是的高兴啊,想跟你聊聊天。人不辞路,虎不辞山,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吴奈说,“就是啊,明月几时有啊,今天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安荣被他们说的急不得脑不得,叹了一声说,“那你们快说什么事,只要我能帮的。”
吴奈说,“我们这次是到南方进货,想做个大生意,你在铁路这么多年,一定认识不少铁路上的人,能不能帮我们搞一节车皮。事儿成后,三七分成。
安荣看了吴奈一眼说,“你以为我是铁路局长啊,我不过是个列车员,哪有那么大的权力啊,要有的话,我早发了。批车皮那是肥活儿,不拿钱砸是不可能搞到手的,就是有钱还不一定砸的准呢。”
吴奈说,“我们有钱啊,就是没处砸啊,你能帮这个忙吗。”
安荣说,“我跟你们说了,我真的不认识批车皮的人。”
吴奈和道子根本就没有什么大生意,找车皮的事儿,就是逗闷子玩儿,没话找话闲聊天。吴奈话题一转说,“如果真是找不到车皮的话,我们这次也是两条腿走路,大生意做不成,小本生意总没问题吧。我们想到南方先进一批服装,请你帮助给带一批服装,你看这事儿成吗。”
安荣看了一眼车厢外边说,“你能不能小声点儿,叫别人听见了。我跟你们说吧,我每次也带不少东西,我有几只手啊,不可能带那样多的东西了,你们找别人帮助吧。”
道子说,“你先把手里的货放一放,这次先给我们带批货。钱叉子那样有钱,你们是大门儿大户的,也不在乎这一回吧,看在多年的老朋友的份上,你就帮一次忙吧,我们会给你回扣的。”
安荣显得很认真地说,“真的不行,这事儿早跟钱叉子说好了。如果下次有机会,我回去跟钱叉子商量一下。”
道子说,“你不会打电话跟钱叉子,就说给列车长带东西。”
安荣说,“那也不行,列车长还用得着我给带东西,跟你们这么说吧,列车上的人都带自己的货,谁也帮不上忙。你们还是想别的法子吧,我看你们也都挺有本事儿的。”
吴奈说,“那好吧,我们也不打扰你了,我们自己想办法。祝你一路顺风。”
吴奈和道子回到了硬卧车厢。道子说,我想起杜拉斯说过一句话,‘幸福的女人一百米远就能看得出来。’我看安荣的生活并不幸福,你看她的表情了吗,眉目间有一点儿忧愁。”
吴奈说,“这你都看出来了,多年不见她了,感觉跟从前是不一样了。结婚后的女人,如果过的幸福的话,应当从脸上能看的出来。”
道子说,“爱情对女人来说很重要。”
吴奈说,“女人就是春天里的鲜花,男人就是阳光和雨露。”
道子说,“男人应当时时拨洒阳光和雨露,不然这朵鲜花就凋谢了。”
吴奈笑着说,“再好的阳光和雨露,如果没有鲜花开放着,一切都是空走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