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央 第十二章 从来富贵入凡尘

作者 : 昭香

如果说我曾经对王元姬抱有幻想,希望她和馨儿根本就是一个人,此刻我也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史吏告诉我,王元姬15岁出嫁,大儿子司马炎今年已经13岁,幼子司马攸也已经1岁了,少说她也有30岁了,这与馨儿的年龄和经历都相去甚远。我不禁感慨这世上竟然有如此相像的人,连我都险些被自己的眼睛蒙蔽了。

回了寝宫,天色已晚,才想起来,今天一天都没去给郭太后请安,为免她多疑,我匆匆喊上秋娥,准备了一些蜜饯去送给她。平日里去她寝宫,我是从来不用内侍通禀的,今天远远的在殿外就嗅到些生人味,感觉气氛不对,就随便抓了个内侍过来,一问才知道王元姬和她的贴身侍婢映儿也在,听话音好像是为了子元的妻子夏侯徽来求郭太后的,夏侯徽的母亲德阳乡主恰恰是前任大将军曹爽的姑姑,按照圣旨诛曹爽三族,无疑她也是在劫难逃的。

其实我是矛盾的,现在进去势必就要有个立场,帮她或者不帮,保持中立就不如一走了之,我转身欲走,眼尖的郭太后却是瞧见了我,很是欣喜的喊我:“香儿,是你吗?”我哀叹一口气,笑脸转回去:“母后,是儿臣。”

原本正襟危坐的郭太后已经乐不可支的起身下来迎我:“来了怎么也不进来?”看到我进来,映儿的那句“疯子”差点喊出声来,王元姬很尴尬的扯了她的罗裙一把,她才连忙用衣袖捂住自己的嘴,而故作镇定的王元姬心里也是很不安的,如果我和她计较昨天的事,她不仅救不了夏侯徽,恐怕连她,也会有麻烦。

我很亲昵的挽着郭太后的胳膊,慢慢扶她坐下:“儿臣听内侍说,母后宫里来了贵客,自然不敢造次了。”

秋娥是最精神抖擞的一个了,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得意的冲着映儿做鬼脸,郭太后也似乎看出些猫腻来,便吩咐她:“秋娥,还不快去给公主拿张席子来,要软一些的。”秋娥这才应了声“诺”,很不情愿的去拿席子过来。

铺好席子,我正坐在了王元姬的对面,情况显得有些尴尬,两个人的目光都难免在刻意的躲闪。

“元姬,你刚才说媛容怀孕了,是吧?”郭太后端起茶碗,放在嘴边轻轻抿了一小口,然后,不急不缓的问着,似乎是有意在我面前强调“怀孕”两个字,我意识到之前她们肯定谈的并不融洽,郭太后并不想卖她这个人情,却也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回绝,而以我和子元的关系,就一定会让她水到渠成。

王元姬却猜不透,只是依言回答:“回太后,正是。家嫂与兄长伉俪情深,而一直未能有嗣,只是女儿众多,如今家嫂难得又身怀有孕,一家人都对她月复中孩儿寄予厚望,请您念在司马氏一家这些年来对朝廷,忠心耿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赦嫂嫂一命,王元姬代司马一家永感太后大恩。”

她这一套说辞想必已经在太后耳边磨了不下数十遍,见她说完就磕倒在地上,太后显然一副很头疼的样子:“我老太婆并非耳聋眼花,也不是不想帮忙,本宫知道媛容是个可怜的孩子,而元姬你也是重情重义的,但诛三族的决定是朝议的结果,本宫也是爱莫能助。你快些起来吧,莫再为难我了。”

站在一旁的映儿连忙去扶她起来,她却趴在地上挣扎着声泪俱下:“元姬知道太后您一定有办法能救嫂嫂,求太后成全。”她为了一个夏侯徽都能如此不顾惜自己,这让我或多或少的想起了馨儿,她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境里喊着让我救她的那种绝望的神情,我明白死亡的真正意义,它不是惩罚了死掉的人,而是曾经亲切的生活在他周围的人,一个人的死亡足以把一群人打入心死的地狱里去,永不超生。

“以子元公子现在威武的体格,将来再娶妻生子,有十个八个的子嗣不成问题,元姬姐姐,你又何必非要强求一个戴罪之身的女人生出来的逆子呢?”我毫不掩饰的落井下石让郭太后心中窃喜:“香儿,话说的过分了。”我唯唯诺诺的答声:“儿臣不敢。”

她转而又对王元姬好言相劝:“虽然香儿说的话是难听了些,但是也不无道理,满朝文武家的女儿多的是知书达理的,让丞相想开些。”

王元姬明白,我一定是为了昨天的事,趁机打击报复,她再趴下去也是徒劳无功,所以由着映儿拉她起来,神情暗淡的说:“元姬遵旨。”

“元姬。”郭太后见她作势要走,便开口留她:“上次见你也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你还是15岁的小丫头,一转眼已经为人母了,难道除了替媛容求旨,你自己就没有话想对本宫说吗?”

“就不多叨扰太后和公主的雅兴了,臣妾告退。”

我见她离去,忙冲秋娥使个眼色,秋娥会意的打个“0”型手势,悄悄跟了上去。

之后稍坐片刻,和郭太后相互说了些体己贴心的话,我便也离开了。

这时的月色格外皎洁,透明的似乎能掐出水来,洛阳城里所有的宫门都已禁闭了,我急切的回到寝宫,果然王元姬和映儿已经等在院子里了。

“你这宫婢竟然假传太后懿旨!”映儿看清来人是我,更对秋娥冷语相向。王元姬却并不奇怪的样子,仍旧扬着一张固若金汤的脸:“我早就知道公主没那么容易放过我们,不知道想把我们关到哪间暴室去折磨一番?”

“说实话,我也很想试试那些什么一片一片把人肉刮下来的刑具。”我很有兴趣的绕在她周围轻轻踱步,不紧不慢的吓唬她,她实在太像馨儿了,所以我也能感觉出她的害怕,我故意唏嘘了一番:“手艺好的据说刮下来的肉都是透明的呢!还有秦始皇用过的那个什么车裂啊,腰斩啊也不错。”她的眉头随着我的描述,纠结的很厉害,煞白的脸越来越沉重,而映儿甚至被我吓哭了。

“你简直没有人性。”她那么忿恨的骂我的时候,我就不觉得有趣了。

“你想救媛容还有别的办法。”我语出惊人,院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唰唰的瞄向我,我慢条斯理的坐在石凳上,缓缓的说:“丞相府的人并不常进宫里来,尤其是你和媛容,出嫁时应该都年纪尚轻,这些年想必娘家都很少走动,只要有人愿意像太后收留我一样,给媛容另外一个身份,她就可保安然无恙。”

“你是说让我捎信回兰陵给父王,让他收嫂嫂为义女,改名换姓,以新身份重新嫁入司马府?”她揣度着我的建议,显然很想接受。

“最好不是你父王,而是吴质,他与整件事毫无关系,不会有人起疑。”吴质就是云儿的父亲,云儿想嫁给子元是众所周知的,只有这样,才能使整件事看起来顺理成章,我隐含的深意,她也略懂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她还是一副不肯合作的样子,我只好装作看起来比她还难伺候,意味深长的说:“我不需要你相信我,因为你现在就只有两种选择,在丞相府等着替媛容收尸,或者马上去找吴质。”

“映儿,我们走。”她闻言当机立断。

“宫门已经关了。”我很歉意的看了看秋娥,她便满月复委屈的引王元姬和映儿从金拱门出宫,最近一段时间,我已经模清了当值金拱门的夜间留守是个极其贪财的家伙,真是可叹哪一朝没有酒囊饭袋啊,让我们这些投机取巧者白白钻了空子。

解决了媛容的事,我很心安理得的准备就寝,正在我褪了外衣,坐在内室铜镜前孤芳自赏的时候,一股强烈的酒气向我袭来,还没等我叫出声来,嘴已经被捂住了,以这种手掌纹路的粗糙程度来看,我怯怯的喊了声:“子元。”身体便失去重心被很不规则的压在床上,动弹不得。掌灯的秋娥仿佛是听到了我头上的珠簪摔断的声音,啪啪的拍了我的门几下:“小姐!怎么了?”

我现在和**也没分别,醉鬼子元又压在我身上,她进来,我就糗了,所以连连敷衍说:“没事,不小心把簪子摔坏了。”她自言自语的说了句“哦”,便很放心的走了。

不安分的子元却开始对我上下齐手,拉着我前襟的肩带,恬不知耻的问我:“娘子,这是什么?真好看。”我想推他下来,他却忽然变得很暴躁,托着我的双肩剧烈的摇晃:“香儿,你为什么不爱我?她怀孕了,哈哈……”

“放开我!快点放开我!”随着布料撕裂的声音,我的头重重的砸到床前的木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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