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你凭什么为红缨出头?区区一名相府的小姐,你凭什么质问本王?”西楚丞俯视着眼前这张巧笑倩兮的脸儿,目光中却无一丝波澜,不见喜但也不见怒。
唐守国惊出了一声冷汗,恍惚觉得脖子上正架着钢刀,拔凉拔凉的。
唐守国连忙上前拉走唐知真,又对西楚丞点头哈腰道:“王爷恕罪,知真她刚回盛京,入世未深,不懂人情世故规矩方圆,还望王爷息怒。”
西楚丞冷冷移开视线,哼也不哼一声。
唐知真本想帮红缨一把,她以为西楚丞可能随便编个理由,届时只要点出其中不合理的地方就可以推翻他自己的言辞,却没料到只是一个凭什么就把这话堵死。
仔细一想,她这番动作何其可笑。西楚丞做事何须理由,他的话在天下人心中便是真理!
唐知真看着红缨煞白却依旧倔强的小脸,想着这个时代的女子婚配大多不能自己做主,尤其是像她们这种皇族之女,没几个能逃月兑政治利益的牢笼。挣扎又如何,不过是徒劳之举。
“你真要自己挑?”不知怎的,一向说一不二的邪王似乎有了改变意图的趋向。他冷目扫过红缨呆愣的脸颊,眉眼间酝酿着一股道不明的晦暗,不知心里筹谋着什么。“也罢,既然本王与你兄长有约在先,便随你了。”
事态发展急转直下,所有人都不知道西楚丞这是玩的什么把戏。
凤魄指尖碰了碰杯中液,嘴角的弧度深了几分。凤璃抿了抿唇,心中生了一丝烦躁。
推拒联姻,是担心西楚丞的设计,如今事儿吹了,凤璃却无法不惋惜,毕竟蛮族的力量不可小觑。
“既然如此,这事便先缓一缓,待逸儿从太夷回来以后,以三个月为期限,红樱公主可自由选择婚配对象。丞儿,你看这样可行?”凤逍心中吁了口气,他还真有点担心西楚丞会伤害唐知真。大概是看在这天下同喜的日子,他才不计较与她计较吧。
“一切谨遵皇上圣意。”
唐知真冷笑,她还真没看出西楚丞哪儿遵了,一切明明是他自己的意思。
凤逍点点头,朝一旁的公公摆手道:“小凌子,把这八名女子带下去吧。”
风波过去后,宴会如常继续。
丝竹弦乐伴奏,不时有人相互敬酒,席间言笑晏晏。
“知真,襄王得罪不得,日后别去招惹他。”唐知礼附在唐知真耳边道。
唐知真笑着点头,将唐知礼搁一旁的碗筷递到他手上,道:“知道了。折腾了半天,快吃点东西吧,可别饿着了。”
她刚刚已经撒了点百解粉在小菜上,这点小毒自然是起不了作用了。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唐大公子倒是让连某见识了,来,连某敬你一杯。”说话的是内阁大臣连卿的长子连涵,这男的相貌过得去,就是眼睛小了点,像颗绿豆子似的,眼里的光亮忽闪忽闪的,颇带着点不怀好意。
“连大公子客气了,请。”
唐知礼儒雅举杯,正要喝下美酒之时,却被唐知真一把夺了过去。
“孙御医,上次你说家兄尚不能喝酒,对吗?”
被点名的孙耿读懂唐知真目光中的暗示,孙耿想了想,方道:“是的。”
“赴宴不喝酒,着实不像话呀。”连涵蔑视一笑,喝杯酒也能出问题,这破药罐子还真是什么事也干不了。
唐知真漾了漾酒杯,酒的醇香之气飘入鼻中。这连家是王国公府的远房亲戚,是王家提拔上来的……哼,王氏倒是变着法的将他们兄妹往死里逼。
“连大公子,这酒就由小女子代家兄敬了。”唐知真仰头喝干,那干脆劲让一直观察着她的凤魄眉峰一挑。
有意思……
有一便有二,只见以向唐知礼敬酒之名灌唐知真喝酒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怪的是敬酒的有不少醉倒了,唐知真还是浅笑淡雅,精神奕奕,仿佛喝的不是酒,是水似的。
凝竹与唐知真的距离不知什么时候缩短了,两人贴的很近,只见唐知真的指尖不断有液体渗出,脚边的地方湿了一滩。
“知真,酒多伤身,别喝了。”唐知礼小声道。
“没事的,放心。”唐知真回了他一个抚慰的表情。
“唐知真!”
听到这声呼唤,唐知真颇感讶异的看着眼前的女子,道:“公主?”
红缨拉起她便要往外走:“我们出去走走,本公主有话与你说。”
“慢着。”唐知真定住脚步,又道:“我有一个请求。”
“说。”
“带上我哥。”她实在放心不下留他一个人在这儿。
红缨略有迟疑,最终还是回去把唐知礼带上,弄得唐知礼一头雾水。两个女人出去散步聊天,捎上他这么个男人,搞什么名堂?
唐知真等人前脚刚离开奉天殿,杨湛接见了襄王府里传话的小厮,杨湛在西楚丞耳边耳语几句,便见西楚丞脸色的瘢痕微动,看着无比的狰狞。
相较于奉天殿的灯火辉煌,帝王城内其余可以走动的地方倒是暗的可以。
红缨看着凝竹火莲一左一后护着唐知真,讽道:“你这两个丫鬟怎么回事,整块狗皮膏药似的,粘得恶心。”
唐知真唐知礼定是没料到红缨会这么说,当下便没忍住笑了出来,直至火莲气鼓鼓的看着唐知真,她才缓过来,道:“公主还是第一个这么形容她们的人,粗是粗了点,倒是贴切。”
“小姐!”不仅火莲,这下连凝竹这万年冰山也恼了。
“废话就不跟你瞎扯了,刚刚在大殿上,你请求跟中蜀太子解除婚约,是真心的?还是不得已而为之?”
唐知真先不说什么,只细细端详着红缨的面部表情,虽然希冀的色彩很淡,但还是有的。看来凤璃那副皮囊,倒是骗过不少女子。
“那个人真有那么好么,值得你们全瞧上了?”凤璃命好,一出生便注定坐于储君的位子,这人野心当然不小。可是,唐知真倒是觉得一直韬光隐晦的凤魄不输凤璃什么。他们一个以光亮遮掩阴暗,一个以放浪形骸遮掩胸中城府,都是戴着面具的主。至于凤逸,如今最受宠爱的皇贵妃之子,这还不好说。“红缨公主,若是你执意喜欢太子,知真只能祝福你了。不过,我觉得公主应该耐心点再给自己一些时日去观察观察,看清楚究竟哪一位皇子才真正适合公主。”
红缨想了想,脸色松了些,道:“其实,经过刚刚那一番折腾,本公主倒是对他失了点兴趣。”
“公主还是觉得殿下瞧不上你?”
“倒也不全是,只是我觉得他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笑不是笑,喜欢不是喜欢,好复杂,也让人不舒服。”
唐知真但笑不语,红缨虽然不怎么动脑子,直觉倒是准得厉害,竟然察觉到凤璃是披着羊皮的狼。
“那公主觉得四殿下如何?”
“四殿下?在哪儿?”
“刚刚殿内红衣服的那个呀。”凤魄无论衣着外貌,一样的惹眼,唐知真知道红缨绝不会忽略这号人物。
“他呀,有点邪门,但是没中蜀太子看着别扭。”
别扭?这话要是教凤璃听了,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咳咳。”唐知礼对于自己被他国公主与自家妹妹当成透明人的事感到窘迫,这些女儿家的谈话内容他一个大男人也插不了话。
红缨用眼角扫了唐知礼一眼,淡淡道:“没事,你继续当自己不存在就好了。”
火莲抹了把汗,没想到今日跑来个比嘴上不饶人的凝竹更奇葩的女子,真是人外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