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在那个无月无星的深夜中见到静柔的时候,我的感觉告诉我,一定会有一些我愿意的或者不愿意的事情要在我与她之间发生了。
我愿意的是什么?我不愿意的又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来不及去想那些可以困惑我的问题,我那时所有的思绪都已定格在她和她身边的那个女孩身上。
在霓虹不停闪烁的媚惑灯影下,她们如两个出尘月兑俗的午夜精灵。
她和她都很美,是那种可以颠倒众生,让男人心颤目炫的美。
她身边的那个女孩我不认识,但对于她,我却是熟悉的。
她叫静柔,十九岁,这一切的一切都已深深的印在了我的心中,这并不是因为我记性好,也不是因为我想刻意的记住她,而是因为,作为一个杀手,我必须要记住这些。
她是我这一次行动的目标。
我不能忘记这个事实,也不敢忘记。
在人来人往的午夜街头,我望着不远处夜色中的她们,回想我与她上一次见面的场景,我忽然觉得,其实我与她也应该算是有缘份的。
缘份不只是只会产生美好,也可以产生罪恶和不完美的结局。
就如,就如我与她之间的缘份一样。
有缘才能相遇,有份方能相知。
这个深夜,我与她又相遇了,只是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苦苦相逼?
她不知道我也她之间的是非恩怨?
她不知道我其实也是不忍心。
不知她现在过的可好?是否快乐?
不知她的记忆中是否仍有那个梦魇般的日子?
不和她是否仍然记得她的义父——那个被我杀害的,为她而死的男人。
那个男人叫游少龙,师傅告诉我的。
那个男人原本是不该死的。
我原本也是不该杀死那个男人的。
我知道我已经后悔了,也害怕了。
她现在就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依然快乐着,只是夜笼罩了一切,她无法看清我。
心中忽然莫名的在想,她见到我的时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呢?
是恐惧?是怨恨?还是疑惑?
她还能记得我吗?
应该是会记得的吧,
毕竟我曾经,给了她那样深的伤害。
毕竟我曾经,那样无情的杀死了她的义父。
毕竟我们都是无法逃避的。
毕竟那一切应该发生的,和不应该发生的,都将要发生了。
我慢慢的走近她,如一个夜的幽灵,她们依然没有发现我,我轻轻而苦涩的笑了起来。
笑她们的美丽与单纯。
笑自己的无奈与无情。
当我的笑容逐渐凝结之后,我慢慢的抽出胭脂刀,胭脂刀的寒光闪进她们的眸子,她忽然转身……
我想她应该是记得我的,因为我看见有一种似曾相识的表情从她的脸庞飘过。
我想她应该是惧怕我的,因为我看见她纤弱的身子在风中轻轻的颤抖着。
我不忍心去看她美丽而凄楚的眸子,但我依然冷冷的望着她,她手里正拿着一件什么东西,在她惊恐的瞬间,那东西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好像是一个翡翠玉佩吧,我没有看清楚。
许多天许多天以后我才清楚的意识到,我为我那一次的疏忽付出了怎样心痛的代价。
午夜的街头依然是来来往往的人群,但却没有人注意到擦肩而过的我们,也没有人注意到这场将要上演的悲剧。
我轻轻的笑了起来。
笑人情的冷暖,笑变化的无常。
——越来越繁华的都市生活背后,隐藏着的,却是越来越陌生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人来人去的繁华尽头,却是越来越空虚的灵魂。
是否应该在人海红尘中找些寄托,让心不再空虚,可这恩怨难了的一生,谁又可以真的爱谁?
谁又可以真的爱谁?
我长长的一声叹息,望着面前的她,胭脂刀在我手里泛着美丽而冷青的光芒,似乎是在提醒我,已经是时候了。
我慢慢的走向她,将胭脂刀轻轻的递了过去。
我的动作很慢,我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我杀一个人不用一秒钟,师傅曾经说过,可现在,已过了足有一分钟了。
胭脂刀依然在我手里。
她依然站在我面前。
这一分钟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是在等待。
等待着她说话。
等待着一个可以不杀她的理由。
“又是你,你已经杀了我义父,为什么还要苦苦相逼呢?我们无怨无仇,我又是一个女孩子。”
依然是她如风如月般凄楚的声音。
依然是她如诉如怨般美绝的眸子。
我轻轻的笑了起来,我发现我竟有一种解月兑后的轻松感。
难道这便是我想要的理由吗?
难道只为这个理由,我就可以甘愿为她去承受那一切的后果吗?
不只是我,还有他们……
想到他们——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的心忽然深深的抽动了一下。
——你会连累到师傅,还有你师兄师姐的,她是游少龙的女儿,你杀了游少龙。
师傅的话语又在我耳边响起。
我长长的一声叹息。
能怨谁呢?谁让你是游少龙的女儿呢?
对不起了。
我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的对她说。
我慢慢的走向她,有一滴泪从我眼角悄然划落,仿如凝于心中的刻骨疼痛——冰冷而凄凉。
是该将一切都作个了结了。
是该做出那个最最无奈又无情的决定了。
胭脂刀在清冷的风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那璀璨的光芒犹如情人看你时的眼波,但那心醉神迷的繁华尽头,却是夺命一笑。
——最美丽的却不一定是最美好的,就如胭脂刀美丽的光芒下所泛起的,必定会是殷红的鲜血。
在这个深夜,那鲜血应该是属于她的,那个叫静柔的,美丽而清纯的女孩。
胭脂刀离她的蛾眉只有一寸之遥,但却忽然定格在了风中,不再向前,就那么凝固着。
我停住了脚步,胭脂刀依然在我手里。
明明知道,只要再向前一步,她就会永远的离开这个尘世了,明明知道,只要再狠心一点,就什么都结束了,而我也再也不用惧怕什么了,心中的思绪百转千回,可是……
可是我竟然下不了手。
我轻轻的摇了摇头,苦涩的笑了起来,转身凝望着风中的深夜,有一片枯叶在风中轻轻的飘落,从胭脂刀的刀锋上划过,被斩为两片,又飘忽着落到了地上。
我呆呆的凝望着那两片落叶,心中忽然在想,很多的时候,人的生命是不是也脆弱的犹如这落叶,在凄风苦雨的摧残下,会柔弱的不堪一击。
就如那曾经让我痴迷过,也留连过的夕阳。
就如那曾经让我惊艳过,也感叹过的蝴蝶。
我忽然想到了夕阳,也想到了梦初。
可是她们也在想着我吗?
我想问一问远去的夜风,可夜风不懂柔情。
我长长的一声叹息。
这个夜晚的故事还在继续着,我的心也在继续着,继续的飘浮不定。
我该如何去做?
杀她?不杀她?
当那两片落叶被风再次吹起的时候,我转身,想最后望一眼面前这个,让我流着泪不忍心杀死的女孩。可是她呢?
深夜的风中再也不见她熟悉而纤弱的身影了。
她已经走了,不知去向哪里?
我摇了摇头,轻轻的笑了起来——一种解月兑后轻松的笑容。
终于结束了——一个没有结束的结束。
我转身,想走,她已经走了,我想我也该走了。
只是走了以后该去向哪里呢?
我又该怎么去面对师傅呢?
我终于不能做到无情无心,终于没有能杀了她。
我终于,终于不能成为一个优秀的杀手,像师傅所期望的那样。
师傅会怎样对我呢?
我终于想到了这个问题。
我的心忽然轻轻的颤抖了一下,犹如冰冷刀锋划过后的感觉,那么彻骨而阴寒。
我想起了师傅淡绿色的眼睛——那像狼一样的眸子。
我感觉那双眸子正在不远处悄然窥视着我。
我终于害怕了——害怕师傅那蕴含着阴郁与深邃,像狼一样的眸子。
我抬起头,想去寻找那双眸子,可是不经意间,在远处,灯火阑珊的尽头,我却见到了一个朦胧而熟悉的身影。
是静柔,杀手特有的敏感告诉我。
原来她并没有走,而只是躲在了远处——一个她以为足可以避开我的地方。
可是她想错了,她忘了我是一个杀手。
她毕竟还只是一个单纯而简单的孩子,我淡淡的笑了起来。
我朝着她的方向慢慢的走过去,于我不经意的时候,双脚轻轻的踏过那两片被风吹落的枯叶,有一种嘶哑的,仿如申吟般的声音从我的耳边拂过,我低头去看,那两片枯叶静静的躺在那里,被刀锋无情划过的地方仿有泪水的痕迹。
我怔住了,呆立在那夜凄凉的风中。
我想起了静柔无语哭泣时,有泪划过的双眸,那双眸子晶莹而单纯,是可以让每一个见过的人都深深迷醉的。
是可以让别人感觉到一种温情与恬淡的。
她只是一个与我无怨无恨的美丽女子,或许错过生命的轮回,我与她永不会相逢,可是命运擦肩而过的瞬间,我却为何,要一再苦苦相逼呢?
叶若有知,它是否也会有恨?
恨命运的捉弄,恨胭脂刀的无情。
静柔若有知,她是否也会有恨?
恨上天的残忍,恨我的无奈?
她是否真的会恨我?在她以后,每一个有梦飘过的红尘岁月。
有一滴伤情的泪,在柔弱的心尖上坠着,流入缠mian心底的,是我再也无法坚持的心事。
“你这又是何苦呢?你根本是不忍心杀她的。而且,她已经走了。”
有一种如梦般飘忽的声音传入我的耳际,在深夜清冷的风中,那声音犹如天籁。
我的心温柔的痛了一下,只是在寂寞如风的深夜中,没有人知道我年轻的心事。
能有着如此恬美声音的,一定会是一个美丽恬淡的女子吧。
我轻轻而温柔的笑了起来。
我忽然想起了梦初与馨儿。
她们此时是在做什么呢?
是否也在与别的男孩柔情相对,然后,在有泪划过心底的不经意间,便忽然想起了我年轻的容颜。
想起我容颜的时候,她们是否也会轻轻的笑,为所有倏忽而过的往事,为所有真情相依的日子。
这个女子我不认识,但刚才,却是她在对我说话。
她是谁呢?
她一定是认识静柔的吧,因为刚刚她是与静柔在一起的。
静柔已经走了,可是她还没有走。
她为什么没有走呢?
难道她不知道我是让人闻之色变的杀手吗?
难道没有人告诉过她,杀手都是冷血无情的吗?
难道她不害怕我会伤害她吗?
难道……
心底有太多的疑问,却只能表现在一个冷漠而忍情的笑里。
她也在笑着,只是笑着,可是与我相比,她的笑容中却多了几许的恬淡与温馨。
我可以从她的笑里感觉到一种温情,一种在我身上已经失去许久的温情。
她能从我的笑里感觉到什么呢?
只有隐忍与忧郁吧。
我苦涩的笑了起来,长长的一声叹息。
我们在夜中凝望着彼此的容颜,却都没有开口说话,只任沉默的空气在彼此的心间流淌。
我是在等待,等待着她说话。
我一直都是一个习惯于等待的人,其实人生总逃不月兑等待吧,等长大,等聚散,等死亡。
她又是在等什么呢?
我望着她的眸子,想从她眸子里找到答案,可是我失望了。
她眸子里没有答案,只有一张英俊而忧郁的脸庞。
那应该是我吧。
她眸子里影映出我的脸庞,就如我的名字一样,美丽而忧郁,凄凉的如秋天的落叶。
我眸子里也能影映出她的脸庞吗?
是否也如她的名字一样,美丽而恬淡,飘渺的如蓝天的白云。
我想问一问她,也想问一问自己,可是我没有。
我习惯于沉默,倒是她先说话了。
“你其实是不忍心杀她的,对吗?”她笑着问我,依然是如天籁般恬美的声音。
我忽然觉得她的声音好熟悉,仿佛似曾相识,像谁呢?像梦初的声音,我忽然记起了。
梦初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孩,可我与她素不相识。
可是她们给我的感觉为什么会如此的相似呢?
我问自己,可是没有答案,我只能苦涩的笑。
“为什么呢?”我问她,转过身去,望着夜中的远处。
我喜欢望着远处,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我只是觉得,在那遥远的地方,可以找寻到我想找寻的东西,就如望着夕阳的时候,我是想从夕阳中找到一种永恒。
永恒是什么呢?仿佛没有人知道。
我也不知道。
只有虚幻的东西才能最最让人痴迷吧。
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但她的声音却是真实的。
“因为……你可以转过身来吗?你知道吗?你的背影会给人一种很忧郁的感觉,而你本不该是一个忧郁的男孩,你还太年轻。”
她如梦般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拂过
我的耳际。
我转身,面对着她,依然没有看她的眸子,只是心在忽然间就那么温柔的痛了一下。
是感动吧。
心里明明知道,无论怎么样的感动都会化成记忆,无论怎么样的美好都会成为过去,可于心梦去梦回的那一刻,我却知道,无论以后怎样走过,有缘或是无缘,我都会永远的记得,在那个深夜,我曾被一个女孩感动过。
那个让我感动的女孩我不认识,但却可以清楚的听到她的声音。
“你可以看着我的眼睛和我说话吗?”
依然是她如风般的声音,如梦般的笑。
我抬起头,望着她的眸子,我从她眸子里看到了一种很纯粹的东西——一种可以让我感动的纯粹。
她和静柔应该是不一样的。
静柔是单纯的,但她却是美丽的。
她的美丽在于她的成熟与智慧。
她应该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子,可是她与静柔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我一直都好想问她,我终于问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忍心杀她?”我望着那夜凄凉的风从她美丽的脸庞飘过,忧郁着问她。
“因为——你其实是一个很善良的男孩。”她说,笑着。
我发现她的笑里有一种我很熟悉的柔情,仿如梦初的笑。
但她的笑和梦初的笑是不一样的。
梦初的笑可以让我安静下来,她的笑却可以让我迷失自己。
我转身,不敢看她的笑,害怕会迷失在她的笑里——但我无法逃避她的话语。
——你其实是一个很善良的男孩。
她刚刚是在这样说吗?
心在不经意间,便温柔的痛了一下,仿如那夜飘过的泠风,轻轻的便让我沉醉,从来没有人说过我是善良的,只是她除外。
她为什么要这样说呢?
难道她不知道我是一个杀手吗?
难道她真的可以懂我,真的可以看破我心底的无奈与悲哀吗?
我长长的一声叹息。
心里有太多太多的感激,却只能淡化在冷漠忧郁的话语里:“我是一个杀手。”我说。
“我知道啊。”她依然柔柔着声音,轻轻的笑着。
“你不害怕我会杀了你吗?”
“我不害怕。”我感觉她在我身后轻轻的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是不忍心的,就如你不忍心杀静柔一样。”
我无语,只是心深深的颤动了一下,抬头望去,朝着静柔离去时的方向,看到很远很远,只是依然寂静的夜中,真的已不见她熟悉而纤弱的身影了。
这一次,她是真的走了。
她会去向哪里呢?
我不知道,也许她会知道吧。
我转身,望着她美丽而朦胧的眸子,在等待。
“你刚刚是在望静柔吗?可是她真的已经走了。”她轻轻的笑着对我说。
我无语,也只是轻轻的对她笑着。
我一直都是一个不习惯于笑的男孩,可面对温柔如水的她,我却怎么也无法再让自己冷漠与无情。
她一切的一切都与梦初太相似,唯一不同的是:
梦初是我姐姐,而她只是一个与我无关的人。
记得梦初曾经对我说过,心与心之间的感动是无需言语的,如果能在彼此的心间留下片刻的安慰,纵然只是萍水相逢,纵然注定会擦肩而过,那也会是一种美好,也会在彼此的心底留下温馨的,不灭的回忆。
如果梦初真的可以聪慧的看破一种真情,如果她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以后的日子,我是否会常常的想起这个夜晚,常常的想起她呢?
她是否也会常常的想起这个夜晚,常常的想起我呢?
梦初是否也曾经遇见过,能给她留下片刻安慰的男孩呢?
我不知道,我想问一问梦初,可她不在我身边。
我身边只有她——那个与我萍水相逢的女孩。
我望着她,轻轻而温柔的笑了起来。
她也轻轻而温柔的笑了起来。
我们都在沉默。
深夜的风仿佛有一种可以让人安静下来的魔力。
我需要这样安静的时刻,可是她也需要吗?
她为什么也会沉默呢?
“你刚刚是在笑什么呢?”许久的沉默过后,她望着我,这样问。
“我不知道。”我轻轻的摇了摇头:“我是一个杀手,能让我笑的人并不多,我不喜欢笑。”我望着夜中随风飘动的枯叶,忧郁的声音如枯叶般的凄凉。
已经又是冬天了。
冬天仿佛会让人感觉到死亡的气息,连生命都是静止的。
很多很多的时候,我都会觉得,人的生命就如这枯叶,在泠风的吹动下做一个飘浮无踪的流浪,但却不知,无谓的人生会结束在哪里?
我长长的一声叹息,为苦短的人生,为迷茫的青春,为所有曾似水流过,无痛无恨的日子。
“你不喜欢笑,那是你的不幸,你没有遇到我,知道吗?我是一个会给别人带去快乐的人。”她笑着说。
泠风飘乱了她的秀发,她轻轻的用手拂过,一瞬间闪回的记忆,我仿如又见到了梦初。
梦初也是会常常的做这个动作的。
我转过身去,轻轻的摇了摇头:“知道吗?你让我想起了一个女孩。”
“是吗?她是谁?你女朋友吗?”
“不,她是我姐姐。”我长长的一声叹息。
“你有姐姐?”她笑着问我。
我望着她的笑脸,沉默着,转身凝望着夜中的远处——那个离夕阳最近的地方。
那个可以让我安静下来的地方。
不知枫叶林是否依然?
不知望月石是否依然?
不知夕阳也是否依然——依然能记得我与它之间的约定。
望着夕阳的地方,我长长的一声叹息。
曾经纯粹的想用心去等候一个永恒,曾经以为可以给所有无依的日子找一个解月兑的理由,心里想着梦着的,原本,也不过是一个梦幻般的等待。
也许,许多年许多年过后,所有今天的一切都已在我心中模糊成一幅恍如隔世的画面,所有恩恩怨怨,感动与被感动的心情故事都只是一场来了又去的梦,只是心中亘古思念着的,依然是那个如血般绚烂的夕阳。
我在思念着夕阳,可是它也在思念着我吗?
我想问一问夕阳,可现在是深夜。
深夜中我无法见到夕阳,只能见到她。
她依然在我身边。
这个夜晚的故事还没有结束,只因她仍留恋着不愿离去。
我也留恋着不愿离去。
有一些丝丝缕缕的情感流入了我的心底,模糊的说不清楚,没有缘由的感动着,没有缘由的留恋着。
想必她也如我一样吧。
我望着她美绝而朦胧的脸庞,深夜的风来的无声,去的无痕,依然轻轻的那样吹着——像思念在耳边拂过的声音。
我在思念着梦初,思念着夕阳,思念着所有曾在我生命中走过的,让我爱过或愧疚过的人。
她又在思念着什么呢?
我不知知道,但她如风般的声音又在我耳边慢慢的拂过——轻轻的便让我沉醉。
“我是不是已经问的太多了?”她轻轻的说,温柔的笑了起来。
“没有啊。”我望着她的笑脸,摇了摇头,苦涩的笑:“我是一个不习惯于诉说的人。”
“想听我与静柔之间的故事吗?”她幽幽的声音如风般的在我耳边拂过,荡起一丝柔柔的涟漪,那么轻易的便让我想起了好多往事。
我没有言语,依然沉默的望着夜中的风景,当有风轻轻拂过我脸庞的时候,我忽然间就想起了悬肠草,想起了悬肠草在风中摇曳的声音,幽幽的如她的絮语,仿佛是在诉说着离情。
悬肠草是离别之草,遇到悬肠草的人就注定要面对离别,与他生命中最亲的人。
我想起了那个忧伤而美丽的传说,也想起了梦初曾定格于夕阳余辉下的美丽而凄楚的眸子。
我相信这个美丽的传说,也相信,终有一天,我会与我生命中最亲的人离别。
只是我生命中最亲的那个人会是谁呢?
梦初,孟宇,还是馨儿?
我长长的一声叹息,我不知道。
耳边轻拂过的,依然是她如风般清晰而幽幽的低诉。
“我与静柔都是孤儿,从小被义父收养,他对我们很好,他是一个好人,可是……”
她凄凉着声音,轻轻的转过身去,在她转身的瞬间,我看见有一滴泪,从她眸中悄然划落,她轻轻的用手去拂,那滴泪凝结于她的掌心,晶莹而剔透,就如她曾经纯粹而忧伤的心事。
“可是我却杀了他。”我忧郁着声音,长长的一声叹息,也轻轻的转过身去——望着夜中很远的地方。
我想起了那个夜晚,想起了那个叫游少龙的男人。
那个夜晚的故事原本是和他无关的,但他却死在了那个夜晚。
他原本是不该死的,可是我却杀了他。
为什么呢?
我说不清楚,只知道应该发生的,和不应该发生的,都已经无可挽回的发生了。
许多的日子都已经花谢花开中成为过去,只留下一些似浓似淡的痕迹,凝结成心头永难抹去的回忆。心中唯一难忘的,竟然是他留恋而牵挂的眼神。
他是在留恋着什么呢?是在牵挂着谁呢?
是静柔吗?是这个站在我面前的女子吗?
他的眼神和我父母的眼神竟然是一样的。
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我是不是真的不该杀他?
我长长的一声叹息。
但愿在美丽寂寞的天堂里,你可像所有曾死在胭脂刀下的人一样,一生幸福,永远平安。
但愿你难舍的心中不要再有留恋,不要再有牵挂。
但愿你能明白,你所留恋的和牵挂的人都会慢慢的长大,变得坚强,就如我一样。
但愿,但愿你可以原谅我。
我在心里默默的对他说,可是,他真的能听到吗?
“是的,你杀了他,可是,为什么呢?你原本不该是个凶残的人。”
“我不知道。”我轻轻的摇了摇头:“我原本是不想杀他的。可是……”
“可是他替静柔挡了你那致命的一刀。”
“是的。”我忧郁着声音,望着远处:“能怨谁呢?”
“可是你为什么又要杀静柔呢?她只是一个与你无怨无仇的美丽女子。”她用一种子忧伤而哀怨的眼神望着我,仿佛是想从我的眸中找到答案。
“我是一个杀手。”我忧郁着说。
“那你为什么又会一次又一次的放过她呢?”
“我不知道。”我轻轻的摇了摇头。
“是不忍心,对吗?”她忽然淡淡的笑了起来:“静柔是一个美如天使的女孩子,即使是再冷血的人,也会不忍心杀她的。”
“不是的,不是因为这个。”我忧郁着声音,长长的一声叹息,抬起头,仰望着夜中很远的地方。
一直都以为夜可以让我安静下来,可是此时此刻,面对着所有在眼前飘过的红尘旧事,我却怎么也无法再让自己安静下来。
而耳际,依然是她如风般的声音。
“那是因为什么呢?”许久过后,她这样轻轻的问我。
“是因为什么呢?”我忧郁着声音,喃喃的重复了一句:“你知道吗?是因为她让我想起了我的妹妹。”
“你有妹妹吗?”
“是的,我有。”我长长的一声叹息,有一丝凄凉的风从我的脸庞飘过,仿如那夜凝结成的哀愁,心里千百次的问,可是妹妹在哪里呢?
可是妹妹在哪里呢?
我可以去问谁,又有谁可以告诉我呢?
“可是五岁那一年,我父母被别人杀害,妹妹也不见了,她那时只有一岁,还在襁褓之中。”我长长的一声叹息,望着夜中很远的地方,仿佛在那冥冥之中的一个空间,可以找到妹妹的影踪。
“原来是这样,原来我们竟有着相同的年少心事。”她幽幽的声音如风般的拂过我的耳际。
我转过身,望着她凄楚而哀怨的眸子。
我发现她的眸中有泪。
她流泪了。
是因为什么呢?
我想问一问她,但我没有。
我沉默着,她也沉默着,只任那夜飘拂的泠风在我们心底幻化成一个彼此不灭的恬淡。
但愿走过这个深夜,我们能成为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朋友。
但愿在以后的日子,我们能在心底永存一份感动,能永远记得彼此年轻的容颜。
但愿,但愿以后的日子,我们都可以一路好走,一生幸福,永远平安。
我在心底默默的为她祝福,也为自己祝福。
“我要走了。”
我听到飘过一种幽怨而恬淡的声音。
是她的声音。
她依然在我身后,我仿佛还可以看到她凝于眸中的泪水。
心忽然深深的颤动了一下,像被刺痛的感觉,有一种想流泪的冲动,但我强忍住,没有让它滑下。
我也没有转身。
原来一切都只是一场美丽而恬淡的梦,像风般的吹去便没有痕迹,该走的终是会走的。
该结束的终是会结束的。
我长长的一声叹息,苦涩的笑了起来。
“以后,你会将我当作你的朋友吗?”她恬淡的声音也如梦般的飘散在风里。
“我是一个杀手,我没有朋友的。”我轻轻的摇了摇头,依然没有转身。
我不敢看她的眸子,我害怕我会迷失在她恬淡如水的温柔里。
“可是你有妹妹啊。”她幽幽的声音如叶般的飘散在那夜的风中,淡的如一场没有痕迹的梦,但却清晰的让我感动了。
我生命中来了又去,我不知名的女孩,你知道吗?我是有妹妹,可你不是啊。
我长长的一声叹息,有一滴晶莹的泪,从我眸中悄无声息的划落,凝结于忧郁脸庞的,是我刻骨凄凉的疼痛。
“知秋,你说,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吗?”
还能再见吗?
我不知道。
人生只是一场为了告别的聚会,没有什么相聚,也没有什么离别,一切都是轮回。
我们都在轮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