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适 凤决

作者 : 森树

舒是最先醒的,看着前面熟睡的适和格,轻轻的下了车。天还是鱼肚白,她又想到了母亲,不自觉的走向海里。越走越远,海水也越来越深,直到淹没自己,她看到母亲在水里泡了很久的脸,面色青紫,瞳孔散大,口鼻腔充满血性泡沫,昏睡不醒。吓得露出了水面,大声的喘着气,她连忙掉头,向着岸上走去。双脚踩到沙滩的那一刻,扑通的一声跪在地上,大颗大颗的泪珠往下掉。

适也醒来了,起初没看见她,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急忙的下车找她,当看到舒从海里走出来的时候,一颗心才落地。他轻轻的走到她面前,坐在她的身边。

舒。适,我给你讲一个故事,有一天大海退潮,两条鱼被留在了沙滩上,为了活下去,它们只有吃对方嘴里的唾沫,这就是相濡以沫。可是庄子说事实其实是这样的,又有一天,海水漫上来,把两条鱼带回了海里。它们在海里望了望对方一眼就各自游走了,这就是相忘于江湖。如果哪一天你离开了我,如果还有机会再见,你会不会什么也不说,而是把手轻轻的放进口袋里,然后擦肩而过。舒,我在这里答应你,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我一定会轻轻的叫着你的名字,舒。

她笑了,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里,温暖明媚。格刚刚好看到这一幕,他像是看到了一个希望,他们三个总有一个会幸福的。

回到住处,他们倒头就睡,三个人横在一张床上,舒的头压着适的胳膊,适得双脚搭在格的身上,格的长腿却正好压在舒的麻花辫上,一片狼狈。他们是被格的电话吵醒的,那时黄昏已至,里面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舒听见格叫她的名字,凤决。格特意走到阳台,身倚着栏杆,这时夕阳洒在他身上,留下一个长长得影子,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看到影子在欢快的跳舞,想是格的心情是愉悦的,也许他爱着那个女人。

可是适却特别的不高兴,冷眼旁观,然后走进洗手间,却不想他打碎了镜子,满手都是血。舒闻声赶来,你怎么了?她想把他的手放在水龙头下冲洗伤口,他却一把推开她,她的头磕在门上,他看也没看一眼就跑了出去。格的心思似乎都放在那个电话上面,根本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她只好追了出去,可是他的速度是那样的快,短短的几秒钟就没了他的身影。她只好折回来,把事情告诉了格。他很长时间不说话,但是表情已经告诉了她,他知道原因。

你知道是因为什么?是,他是恨我作践自己,明明伤痕累累,却偏偏还要执迷不悟。爱着那个不该爱的女人,爱着那个永远不会爱我的女人。凤决?是,这个故事很长很长,等我讲完了,他应该也回来了。

每个故事的开头都是一样的,很久以前,那年我刚刚九岁,调皮顽劣的孩子,又因为出身富裕,父母疼爱,在九岁之前我一直都是快乐的。而那天刚刚好我九岁的生日,家里为我办了一个隆重的Party。我还记得我穿着一身白,白色的小西装,白色小皮鞋,白色的手绢,白色的领结,自以为很帅。

打扮好之后我却顽皮的藏了起来,我们家院子里有一棵很大的白果树,我就爬上树躲他们。我知道他们在四处找我,很是得意,可是却不小心的掉了下去。我以为我会摔死,可是却被人接住了,那一刻我真正好对着她的脸,眉目如画。也就是从那个时候,我开始喜欢上了她。那时她带了一串珠子手链,被我扯断了,珠子掉的到处都是。我帮她一一捡起来,放到她的手中。她笑着说声谢谢,虽然里面隐藏着疼痛。我悄悄的留下一颗,一直放在一个小盒子里面,后来我就用红线穿着它,带在了我的脚上。

她大我九岁,是我哥哥的女朋友。你可以想象的到,一个九岁男孩的暗恋,伴随着他一点点的长大。就像拧紧时间的发条,每时每刻都在提醒你爱的无望,可是你就是愿意沉溺在里面不可自拔。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比得上一个孩子暗中怀有的不为人知所察觉的爱情。因为这种爱情不抱希望、低声下气、曲意逢迎、热情奔放。只有孤独的孩子才能把全部的热情聚集起来。从此之后,我变的不爱说话,总是安静的一个人呆着,目光常常呆滞,完全没了当初调皮的影子了。家里人没了主意,便在我十三岁那年把我送进了伊顿公学。

遇见适之后,我便把这场暗恋告诉他,他没有安慰我,反而破口大骂,他骂我鬼迷心窍,骂我是个笨蛋傻瓜,爱情本来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何必拿不存在的东西当信仰。他开始给我介绍个种女孩,我是那么的没出息,每每想的还是她。

十五岁那年,决真的嫁给了我的哥哥,适陪我一起回家参加婚礼。结婚的那天下着小雨,我又是一身的白,她也是白色的婚纱,长长的裙摆,白色的高跟鞋踩在水里,溅起欢愉的乐章。那天我第一次喝醉了,在酒店的天台,和适打了一架。两个人鼻青脸肿的躺在一起,雨点洒在脸上,同时笑出声。适叫我承诺从今天开始忘记凤决,我答应了。

他们结婚那年的春节我回家了,本是新婚燕尔的他们,却闹起了矛盾。我们生活在一个大家族里,祖父在清朝灭亡的第一年就带着老婆孩子来到了新加坡,父亲兄弟三人,在路上死了两个,来到新加坡的只有父亲一人。历尽千辛,父子才打下了童氏江山。父亲四房妻室,三个儿子,四个女孩,大家全挤在一个屋檐底下,摩擦矛盾接踵而至,一刻也不得消停。哥哥是嫡出,自是备受宠爱,不知不觉中也沾染了上一辈的恶习,风流,又大男子主义,把女人当成男人的附属品,从不尊重女性。

凤决也是千金大小姐的脾气,稍有不满就大发脾气,弄得阖府皆知。哥哥更是躲着她,很少回家。她闲愁难送,常常以泪洗面。我在家时,她最喜欢和我说话,也许因为当初救了我,倍感亲切罢了。我总是很用心的听着,不发表任何意见,而且守口如瓶。她特别的信任我,什么烦恼忧愁一股脑的抛给我。她把我当孩子,偶尔会有很亲昵的动作,每次我心都跳的特别厉害。

两年后,她和我哥离婚,我也从伊顿毕业,和适一起进了哈佛,我读法律,他学管理。而她在美国的纽约大学主修艺术。我们见面的机会自然多了,适起初很反对,可是当初她因救我伤了右手,已经不能在拿画笔了,她艺术家的梦因为我被早早的扼杀了。我深觉对不起她,适也知道我的秉性,别人怎么劝说也没有用,并须要自己看懂了看透了,方能彻底死心。于是为了完成她的梦想,我开始把艺术当作人生的目标,不懈的努力。那时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快快长大,然后娶她。可是她等不及,一年后她再婚,丈夫是个澳洲人,婚后和他回到了澳大利亚。

她第二次的婚礼同样是适陪我去的,我没有在穿一身白,她是淡蓝色的Chanel礼服,仍然下着雨,想是老天爷也可怜我。我忍者痛向她说恭喜,她给我一个很大的拥抱,她说和我哥哥的婚姻全是败笔,唯一的亮点就是认识了我这个弟弟。呵呵,她一直都把我当成弟弟,又如何会有男女感情?她又如何会爱上我?我从来不报任何希望,我只是想她能让我爱她就好了。我的感情杂草丛生,找不到一条可以通往尽头的路。

适曾经试图用催眠的方法让我忘记她,通过特殊的诱导使我进入类似睡眠而非睡眠的状态,那时我的意识进入一种相对削弱的状态,潜意识开始活跃,当说到凤决的时候,医生就会发号指令,暗示这个女人其实并不存在,一切都是幻想。医生要求我把这个女人的记忆归档然后删除,可是爱情具有摧枯拉朽的力量,它换醒我意识的防御能力,两者暗中较劲,最后输的只是我。我像个疯子似的自我拉扯,而这却使我的艺术细胞瞬间爆发,难怪世人都说天才和疯子只是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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