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里喜乐一直不曾断过,宾客基本已来齐,皇上南巡不来,气氛便显得随和很多。
苏梨吟愣神之间新郎便已将新娘接回了,新娘下了轿,由西王牵着。西王仍旧傻笑着,这个笑容就像是停留在他八岁的时候。
一对新人携手跨过门槛走向大堂时又跨了火盆,然后就消失在苏梨吟的视线里了。
此刻的她站在院子里,一点也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喜悦的感觉的,只是忽然觉得有些疲惫。她转身进了后院,后院也有一池塘和国舅府那一个是差不多的。路过那池塘时才忽然记起来,原是已十年过去了。
那时已是她在国舅府生活的第六年了,义父是国舅,姑姑是皇后,这地位倒还是尊贵的,但她其实从未见过皇后。
没多久皇上准许皇后回门探亲,国舅府便一下子热闹起来。
小梨吟一直住在后院,义父那几日吩咐了,告诉她不能随便乱跑。但有些事挡也挡不住,西王就在这时出现了,小梨吟眼睁睁的看着他落进了池塘里。
小梨吟不会水但看他挣扎的难受仍然跳了下去,两个孩子在水中一直扑腾着谁也没能救了谁。但幸好二皇子及时赶到了救了他们。
之后,小梨吟便跪在了皇后面前,她的身子仍湿着,冻得她瑟瑟的抖,颤颤巍巍的又说不出话来。
“再问你一遍,六皇子是不是你害的?谁指使你的?”皇后的心态有些急迫,她一口咬定就是梨吟把西王推下了水。
“没有,不是我不是。”小梨吟已经语无伦次了,对于六岁的她,死亡太过可怕了。
“当时只有你在,不是你是谁,可怜我皇儿才八岁….”皇后说时已泣不成声,其实六皇子并不是皇后所生,而是陈贵妃所生,但陈贵妃几年前便已病逝,二皇子和六皇子便由皇后抚养了。
皇后倒是十多年前有一个儿子,只是刚刚落地便死了,为此她精神恍惚了一些时日,不过后来自己也就好了。
此时的小梨吟趴在地上,身上的水一直在往下滴,她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只拔光了刺的刺猬。
南王突然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惊,自己怎么会把一个小丫头比作是刺猬呢?真是枉读诗书了。他忽又回头瞧了一眼她,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开了口:“母后,六弟已醒,您就不要如此苛责她了。”
其实帝王之家本不应如此,且不说她是国舅的养女,即使是国舅的亲生女儿光是谋害皇子便也够她死了,但就是那一眼,让他狠不下心。这丫头其实姿色不错,任是哭的梨花带雨的也不损那一份清秀。
“可是…可是老六他…”皇后已不忍再说,六皇子虽已醒来,但高烧已烧坏了头脑,可能智力就已停留在八岁这一年了。
“快来人把这贱人给我拖去斩了。”皇后已哭红了眼,大喝一声,吓得小梨吟一阵抖索,连求饶的话都忘了说。
这一喝低下并没有反应过来,这一旨意来得太突然。南王上了前撩了衣摆便跪下了:“母后,六弟已这样便为他积点福泽吧。不如这样吧,今日便饶了她,就让她跟着六弟吧。这就算是六弟救了他,她心里念着六弟是她的恩人便会尽心尽力的。”
二皇子看那丫头跪在那不停地抖,他忽然有了怜悯之情,毕竟这事并不是她的错。
“不行,她万一是个奸细怎么办,她可是要我皇儿的命啊。”皇后额头上已青筋暴露,多年保持的优雅已不知所踪。其实皇后只是厌恶梨吟这张脸罢了,年纪虽小但看得出还是像极了某人的。
“妹妹,这你放心,这丫头平时倒是安分守己的,六年来一直很孝顺,学东西也很快。”国舅虽与这丫头无血缘之情,但平日里这孩子很乖巧很招人喜欢,并且受人之托抚养她总要尽责才是。
屋里沉默一阵。
“那好吧,既然我皇儿和哥哥都替你说话今日就饶你一命,但你要记得,你的命是我溪儿的。”皇后额上的青筋已消失了,仿佛刚刚那个不是她一般。
转变的有些快,在场的人大多松了一口气,跟个孩子计较实在是没必要。况且并没有人能证明是梨吟推六皇子下水的。
从那以后,苏梨吟便跟着宋子溪了。
“想什么呢丫头。”宋子彦在黑暗里出了声,吓了梨吟一跳。
“南王。”梨吟轻轻一福算是见了礼,其实她有些紧张,自从十年前南王为他求了情她就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情愫,她也说不清这是什么情感,只是潜移默化的就有了。
“去前厅吧,这么喜庆的日子,怎么不陪着六弟呢?”宋子彦浅浅笑着,她仍没有从十年前的回忆中回过神来。
“好,奴婢等会就去。”梨吟低了低头,轻轻应着。
“子彦,你怎么在这,六弟和六弟妹都等着你呢。”南王妃从梨吟的身后走来,迎上南王。
“好。”南王说完便走了,梨吟晾在那里,有些落寞。南王和南王妃的感情一直很好,琴瑟和鸣的。南王至今也就只有南王妃一个王妃,侧妃之位一直空悬,想来是南王自己不想负了她吧。
“二拜高堂。”梨吟进去的时候司仪正在高叫着这一句,她悄悄站在了门边,等拜完了还要去前厅,西王本就有些疯儍,再喝醉了那可不得了。这么思量着人就都已入席了,原本宽阔的西王府此刻显得拥挤不堪。
“六弟会醉的,我来我来。”南王说着便一饮而尽,这酒挡的倒是很恰当。
敬酒的是新娘的兄长,此人是京城里有名的无赖,喜欢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父亲是当朝的刘丞相,妹妹又成了西王妃,前途倒是无量。只是今年已二十有二还未娶妻,京城里的正经闺阁女子都不愿嫁与他。
“二哥,我没事。”西王傻笑着安慰他,南王拍拍他的肩念了声“好六弟”便仰头又是一杯,末了还杯底朝下以示众人,众人大叫好便各自喝酒作乐去了。
南王四处找了找,还不容易在角落里瞥见了那丫头,“丫头,扶他回房吧,路都走不稳了。”
梨吟听了便上前搀着西王,可他明显不想走,赖着抱着南王的臂闹着不想走,活月兑月兑就是个八岁的孩子。
众人的叹息声传来,梨吟心里明白,众人是可惜这西王,长得一表人才,从前也是太子的姣姣人选。
自十年前落水以来一直疯疯傻傻,太子之位已无缘,于是十年前废太子的传闻也散了,皇帝如今已不再管这个儿子,只听了道士的话给了转运的封地又赐了婚算作冲喜,也算是对这个儿子尽了心了。
“王爷,回房了。”梨吟不愿在听那一声一声的叹息便上前作了劝,其实和他一起十年,西王早就习惯了她的存在,便也就真听了她的话,回房了。
“丫头,好好照顾他。”南王走时又吩咐一句,笑着牵了南王妃离开了。
梨吟也不知心里什么滋味,南王大婚之时她也去了,南王妃的确很美,又是叶将军之女,怎么看二人都是天作之合,何况自己一介婢女之身实在配不上南王。
“王爷,要水吗?”西王瞪了眼睛看着她,今日自己大喜,她也穿了新衣,淡绿色的花裙子衬得皮肤很好。今日南王府也调了下人来,她没有什么活要做,所以并不像往常那样风尘仆仆。这样的她真好看,直叫西王看迷了眼。
“王爷,王爷?”梨吟叫了声,他才回过神来,其实西王有时也会正常些,但只是偶尔。
“吟吟,我想吃面。”西王撒娇的看着梨吟,做出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梨吟拿他没办法只将他送到了新房门口便让他自己进去了,而自己则去了厨房。
宋子溪却并没有进去而是转身看她疾步去了厨房,她的肩膀有些消瘦,身量高挑,头发很长很有色泽,她好像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自己的生命。
要不要告诉她其实自己没有变傻呢?要不要告诉她其实十年前的落水是自己和二哥一手策划的呢?他想着便嘲笑了自己一番,一厢情愿的,说来真要叫人笑话的。他调整好自己一贯的表情便推门进了新房。
新房里的礼仪都被省去了,没有喜娘,床上也没有红枣花生。这是宋子溪要求的,他不爱这个女人,二哥需要拉拢刘丞相罢了,他不愿意给这个女人名正言顺的一切,这不是他吝啬,而是他的这一切需要给一个他想给的人。
房间里被人加了催情香,他心里明白这是母后干的,但他也明白母后并无恶意,可能她只是觉得自己已经这般模样了,想要早日抱了孙儿好叫她安心。
“傻子。”新娘兀自掀了盖头,月兑了鞋上了床。要不是南王说只要嫁给西王,几个月后能让自己坐上太子妃的位置自己才不会下嫁这个傻子呢。西王也呵呵笑着要上床,但刘珍儿轻推了一把,让他下去。
要说她小姐脾气草包一个也不对,她有时候还是挺谨慎的,对自己有害的事她是不会做的,推重了皇后怪罪下来可就不得了了,虽说皇上对这个儿子不闻不问,可皇后是疼得很。
此时梨吟的面已经煮好了,在门外听了这一段心里自是不好受,要不是自己当年大意也不至于让他落得如此下场。她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愧疚敲了敲门。
“王爷。”他一副可怜的模样瞅了瞅里头,对梨吟摇了摇头,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吟吟,能不能去你那里?”
梨吟稍稍一怔也不说话,这话听来有些暧昧不清。这十年他倒是经常宿在自己那,他的智力也就在七八岁那会,不懂男女之事。可别人未必知道,新婚第一天不在新房在一个下人那过夜实在不太好。
“走了走了。”宋子溪说着便推着梨吟走了。
“凉了,还能吃吗?”从新房走到梨吟那倒是不远,但面这东西经不起耽搁。她看他吃的如此开心也就不再担心了,她一点也不嫌弃他儍,她反倒觉得他傻得挺可爱。
“吟吟,我要跟你睡,你给我说故事。”梨吟犹豫了一下但又不忍看他失望便答应了。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但我要洗澡。”催情香已经起效了,他不能这样呆着,会失控。
“那奴婢去准备热水。”
澡洗完时府里已经安静得很了,宾客都走了,下人们也都睡了。梨吟在院子里转了会听见宋子溪叫她就回来了,院子里风有些大,回来时头有些昏沉。
这些年宋子溪很多事都是自己一个人做的,比如洗澡之类,他不想露馅。所以向来他洗澡时梨吟都是在自己屋里呆着或是干活的,今日他在自己屋里又没活干,所以才在院子里瞎转悠。
没多久她就收拾完了,他正央着她给他讲故事。她走到床边看着他盈盈的眼睛笑了笑便开始讲故事,说的是邹忌的一个小故事,他渐渐的就困了。
她看他闭了眼,也渐渐趴在床边睡了。宋子溪倒也没真睡,只是那催情香得劲没全过去,他没法对着自己喜欢的人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此刻她就在自己面前,眉头微皱,脸颊有些微红,身上还有隐约的香气传来让他不能自已。
第二天一早梨吟醒来时自己正睡在西王身边,她看了看西王发现他还没醒顿时舒了口气。
事实是宋子溪自己抱她上来的,被人误会那是最好的,别人知道这是他的女人才最好。梨吟战战兢兢起床准备了水,可是进屋时宋子溪已经不见了,才忽然想起来今日他要陪新娘回门的,必是有小厮来领了他回主屋了。
想到这里她忽然有些失落,外头天气也跟着不太好,阴沉沉的。
后来一直等到过了晚饭那会也没见他们回来,梨吟便有些急了,不知昨天南王有没有交代过他回娘家不能过夜,这不吉利,也不和规矩。
而这边丞相府沉浸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刘丞相笑的已合不拢嘴了。
他早已打好了算盘,大女儿嫁了皇后那最得宠的西王,借着西王和南王的关系又可以把庶出的女儿嫁给最有才华的南王做妾,还有个没张开的三女儿可以等到太子妃薨了之后再给太子续弦。
西王此刻正在大厅里跟岳父说着话,也不叫岳父。
“丞相伯伯,子溪好饿啊,天都黑了。”丞相见此也不再同他寒暄,吩咐下人张罗饭菜,又叫了人去请儿子回来。
“西王啊,你二哥府中人丁不旺啊,只有两个妾还是当年未封王时皇上赏来的吧?”刘丞相吃饭又提起这事便是铁了心要把女儿嫁与二哥了,宋子溪心里明白但也不说破,只借着自己傻子的名头绕过去,说是二哥的事自己也不清楚。
“哟,妹夫来了,哥哥我有失远迎啊。”这时刘丞相的长子刘见贤来了,昨日喜宴他也是去了的,还与二哥混搅蛮缠了一番怎么会不知道今日要回门?但宋子溪又觉得他像今日回来这么早倒是稀奇。
“没大没小,叫西王。”刘丞相大概也是恨铁不成钢的,凡是见着儿子便气不打一处来,可怜他命中缺儿子,活了快半辈子也只得这一个儿子,还是当年青楼女子所生,那女子便也是使了些手段才进了府里的。
然而子溪只装作没听见也不搭理只自顾自的吃饭。
“多大点事,他也就是个傻子,再说了本就是大哥的妹夫。”西王妃此时开了口,刘丞相也不好在说什么,他心知自己也的确亏欠了这个女儿,把她嫁与一个傻子确实不好。
吃饭的时候气氛有些沉闷,刘见贤有些沉不住气,先行开了口“妹夫啊,哥哥我昨日见你府上装饰实在精致,不愧是皇家风范啊。”
刘见贤忽然提了这么一句让刘丞相模不着头脑,但仔细想想也就
知道了,这小子除了银子,女人没什么爱好了,西王府的银子还比不过丞相府的,那自然是冲女人去的。
这一点宋子溪自然也想到了,刘见贤于他构不成什么威胁也就随他去了,只装疯卖傻的说大哥喜欢最好最好。
“哥哥要是喜欢随时可以去我那小住的,刚好我那人少,没人说体己话。”西王妃倒是有个叫翠红的陪嫁丫鬟,但昨日这丫鬟也不知去了哪里,自拜完天地以后就再也没见着,今早出现时又说自己病了不肯陪着回门。
刘珍儿原本是着了气的,但想想自己孤身一人在王府里没有自己人也不好,放纵这丫头就放纵吧,以后能为自己做事就是了。
“那好那好。”有了妹妹这一句,刘见贤倒是乐不思蜀,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昨日翠红那丫头不肯与自己欢好非要自己娶她,今日又不陪来回门,实在令他着急,虽说那丫头长得不怎么样,那功夫却是极好的,于是他便想着要去西王府找她去。
“嗯,哥哥常去玩啊。”宋子溪极力的敷衍着,他虽不在意刘见贤做什么但把这样一个人放在自己身边也不是什么好事。
晚宴很融洽,结束后丞相又吩咐儿子送女儿女婿回府。一路上宋子溪和西王妃没有话说便装作睡去了,只听得这兄妹二人聊的倒是很合得来。
到王府之时已下了瓢泼大雨,梨吟正举了伞等着,虽然有伞但是风太大,雨早已将她打湿了,西王一下马车便见到一脸狼狈的梨吟,一阵心疼,不方便表露只好快跑着躲进她的伞下,悄悄替她挡去一些风雨。
梨吟看见还在马车里的西王妃一时尴尬,把宋子溪交给了身后的小厮然后又毕恭毕敬的请王妃下车。
“妹妹,我看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要不今日我便宿在你这西王府吧。”刘见贤见了那淋了雨的梨吟便再也移不开眼了,衣服沾了水便贴在了身上,那丫头的身段不是一般的好。他这么想着便灵机一动想到了这茬,就算这丫头搞不定,会一会翠红那个老情人也是好的。
“那哥哥快进来吧。”西王妃说着便和刘见贤一同进去了,梨吟为了给二人撑伞已浑身湿透,但也并不抱怨,快步进了王府又让人关好了门。
四人各自回了屋,只是这宋子溪任然粘着梨吟,不肯回主屋去。
“王爷,回房吧,亲家哥哥在,让他知道你不愿和他妹妹同房会生气的。”宋子溪今日瞧见了刘见贤那一眼觉得诡异的很,他怕苏梨吟有危险才执意留在了后院,但这丫头显然不知情,把他的好心当了驴肝肺。
他想了想转身走了,现在那兄妹两正在一起闲聊,他总有办法让刘珍儿赶自己出来。但他必须快点回来,刚刚刘见贤那一眼他越想越觉得难受。
他去的时候西王妃正与刘见贤聊到了太子南巡回来的事,尽兴得很,一时见了这傻子气不打一处来,又见这傻子刚刚回来时淋了雨还未来得及换下湿衣裤腿上尽是泥的狼狈样子,很是不爽快,想自己也是一介才女竟嫁了个傻子。
“你那丫鬟呢,快让她给你收拾收拾,别回我这了。”西王妃发了话,刘见贤一阵惋惜。他赶忙向妹妹使了个眼神,但刘珍儿却似乎并不明白。
看来今晚那丫头的房是进不了了,正失落着撇头瞧见翠红端了热茶来顿时又来了精神。后来便也只顾着和老情人眉来眼去的,把梨吟这茬忘了。
梨吟正月兑了湿衣沐浴之时,便有人敲门了。门外人带着稚女敕的嗓音叫着吟吟,她一时恍惚,心中的内更甚。必是新娶的王妃又嫌他了。
“王爷,你等会。”梨吟一听他来了也没顾得及头发还湿着,身子也未擦干就穿好衣服开了门。
屋内的温度比之外头有些高,此时开了门有冷风灌了进来,她有些哆嗦。
宋子溪一见她此时满脸粉色的模样又晃了神,好一会缓过来已经上了床。看来自己果然是沉沦了。
梨吟只合了衣侧躺在床边,可半夜突然口渴,辗转了许久还是模着黑出了房门想寻些热水。
“哎呦喂,少爷你慢点,猴急什么。”园里有女人的声音传来,梨吟便停了脚步,向里看了看。
“我不急谁急,知道了,不就是娶你吗,放心吧,你跟了我这么久还能亏待你不成。”梨吟听出是刘见贤的声音便不好再走,万一被发现了又是是非。
原地站了会听见他们动静大了才快步走出园子。她虽未亲身经历过这男女之事,但也有下人在园子里做过这档子事,她心里自是清楚地。
此时她也无心再找水,只是头昏便快步回去了,还未进得了房门便倒在了地上,听见宋子溪那一句吟吟便昏睡过去。
宋子溪知道她出去了等了许久也不见回,正要出门寻便听见倒地之声,吓坏了他。他向四周望了望,见没有人便弯腰抱了她又关了门。
她此时满脸红色,额头有细小的汗珠,很明显是受了风寒。自从那年落了水又不曾及时就医她的身子就不太好,会生病也是常有的,想到这宋子溪一阵心疼,他给她盖好了被子正准备出门叫个郎中,没想梨吟一把抓住了他。
他唤了她两身,但她又不答应。
“娘亲娘亲。”她呢喃了两声,宋子溪一阵了然,她从小就是被舅舅收养的,后来又跟了自己,她又没见过自己的双亲,思念也是正常。
他看着她脆弱的样子一时失了魂,忍不住凑近了看她,身上仍是那种淡淡的花香,说不出的慑人魂魄。
他又不自禁的模了一下她的额头,果然很烫,但她的手又握的紧得很,实在不忍心离开。
他其实不想让她卷入到帝王之争中,自己装傻也是不得已,不这么做没法自保,太子大了自己很多,听说有一年太子性情大变,接连害死了三哥四哥,所以那时才有了废太子的传闻。
可后来太子的脾性又莫名的变得温顺起来,没有再拈花惹草,为人中正规矩,大家都说是太子妃的功劳。只是这太子妃倒着实是个命不好的,那一年流了产便常年躺在了床上,一直靠药物吊着命。
这两年皇帝的身体不太好了,太子那一边好像又活络起来,有些二哥那边的臣子已经被他接连害死了,姜还是老的辣,毕竟太子比二哥多活了十多年。
这手段一用二哥便明显占了下风。大家心里都明白这太子不过就是为了皇位才如此,当年二哥为了保全自己才出此下策,让自己装疯卖傻。
他有时也不太懂二哥,只是这世间他只有他一个亲哥,他愿意选择信任他。
他不敢点灯,府里仍有太子的奸细,他只有借着月光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她已经十六了,如果她是平常人家的女孩已经出嫁了吧?
他忽然很想拥着她,哪怕一会也好。他犹豫了一会终于下了决心,上了床把她抱得紧紧地,他有时觉得自己就是帝王家里垂死挣扎的人,现在他像是找到了浮木一般觉得踏实。
次日,宋子溪醒来时梨吟的身子已经比昨晚更烫了,他吓得赶紧叫人去找了太医。
不一会小厮领着大夫来了,他却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不肯放,那大夫要把脉,和小厮两人好不容易才分开了二人的手。
“很严重的风寒啊,体寒就要细心调理啊。我开个药方按时吃就行。”小厮忙点头然后跟着大夫抓药去了,另一个小厮看王爷这样晃了神,忙安慰说梨吟姐姐不会有事的。
府上人都知道苏梨吟是他从小带在身边的,估计是以后的侧王妃,也知道王爷重感情离不开她,便也对宋子溪现在的反应不奇怪了。
“王爷,要不你先吃早点吧,过会我再给梨吟姐姐准备点吃的,放心吧,梨吟姐姐会好起来的。”那小厮倒是头脑很好使,宋子溪回头看了眼梨吟才跟着小厮出去了。
到晌午之时,梨吟才悠悠转醒。一睁眼便瞧见了西王坐在地上依着床边打着盹,她轻轻推了推他他就醒了。
“吟吟,你醒了,快喝药快喝药啊。”说着他就回头端了桌上的汤药,梨吟尝着药已凉,但看西王一脸期待便不再犹豫一口喝完了。
梨吟心里明白一定是他睡了太久但自己不知,于她而言皇后十年前的那句话是十分在理的,的确,她的命是宋子溪的,她一出生就没有了依靠,唯有一个义父曾抚养了她六年但苦于年岁太小,已不记得当初的恩情。
还有当年那个温润如玉的南王,可是如今他已娶了他人,和别人双宿双栖了。所以如今于她,宋子溪已是唯一的依靠了。想着想着她就又睡去了。
那小厮来收药碗时看见西王在打盹只有劝了劝,说了些好听的话,宋子溪怕别人察觉什么只有不情不愿的回了房。
此时的前院还不知道这些事,刘见贤今日倒没有出去寻花问柳,只在前厅里一直陪自家妹妹坐着,好不容易趁着翠红出去布晚饭的时间问问梨吟的事儿。
“你说苏梨吟?什么暖房的,那傻子也不会啊。”刘珍儿剥着瓜子不自觉的声音就大了些,说这一句时宋子溪刚好听见了。
“呦,妹妹,这么说那丫头还是个雏儿?”刘见贤一听这个便来了劲,凑过来悄悄的问,纵是这样一句也让宋子溪上了火,拳头攥得紧紧的。
“没准是,也没准人家有个野男人呢。”宋子溪心里明白,之前决定听二哥的娶她也不过是为了拉拢刘丞相,二嫂又是叶将军长女,这样二哥在朝廷上不至于孤立无援。
此刻想来,他宁愿不要拉拢这位丞相之女也不愿让梨吟受到伤害。他按耐住自己的怒气才进了厅堂,仍旧堆上他固有的傻笑。
“呦,王爷来了,您那丫鬟呢。”
“吟吟不是丫鬟。”西王说着撇了一眼刘见贤,嘟了嘴,告诉他自己生气了。
“对,是是是,王爷说的有道理。”他旁的也没多想,只思忖着这丫鬟没跟着估模着是在自己房里呆着呢,正好自己今晚想尝尝这新猎物。
“哥哥,吃饭吧。”西王妃看翠红端了菜来便招呼哥哥和王爷,虽讨厌那个傻子,但相处这几日下来发现傻子没什么架子,为人也好欺负便不跟他计较了。
“王爷,家妹有些脾气我是知道的,您可要多担待,现年她又比你大了两岁能嫁给你是她的福气,如今既嫁来了,自然是要好好过日子的,妹妹也和我说了你不曾与她同床过,今日我在便买与我一个面子,今日你们二位便同床共枕吧。”刘见贤这一通抢白弄得宋子溪心中怒火更旺。
刘珍儿刚想反驳便被家兄一个眼神顶了下去,估计着他是想支开王爷好对苏梨吟下手,再想想那傻子也不懂男女之事任是让他睡在地上估计也是没什么怨言的,便故作娇羞的低了头。
“为什么要跟王妃姐姐同床?”西王斜了脑袋问刘见贤,他心里明白这刘见贤打的什么算盘,只是想把这事搅黄。
“王妃姐姐又不会讲故事,再说了,吟吟病了,我要陪着她。”说完便气着去了书房,看着没有人跟来便开了暗格取出软剑贴身藏着,他想着必要的时候要了那刘见贤的狗命。
如今边关告急,二哥忙于政事。他略沉默会,还是叫来小厮,轻声吩咐让把南王找来。
他突然很痛恨自己,父皇念他神智不清便允许他不再上朝,可是他不能因为这个就真的对政事不闻不问,为了躲过太子的奸细他不再明目张胆的习武,可武艺不精的他怎么去保护她?
再说刘见贤实在不想再忍耐,回想那一日梨吟那玲珑的身段实在令他魂牵梦绕,他顾不了那许多,况且那西王又是个傻子,他想到自己的妹妹才是这王府的主人时便愈加猖狂起来。
王府里的下人本就少的可怜再说那后院更是无人问津,发现这一点时刘见贤越发乐呵,心中直叫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推门进屋时梨吟还在睡,虽已是秋天,但天仍有些热,梨吟的辈子只盖在了腰际。刘见贤见此喉头一紧,快步走来床边。
他先是伸手模了模梨吟的脸发现她并未转醒便又大了胆子去解腰带,他有些急切便掀了被子,梨吟觉得一阵凉意就不自禁的皱了眉。
而刘见贤已顾不了那么多,转眼间梨吟的外衣已被剥开,白皙的脖颈更是刺激着他,他一抖擞就准备咬上去,可这时梨吟已有了知觉睁眼看见如此情景就失了魂,用力推了一把刘见贤。
但她毕竟是个女人何况又生着病,哪里有力气推倒一个男人。只想起头上还有根簪子,伸手拔了向他刺去,刘见贤也是有些身手的,夺过发簪时又推了梨吟一把,等他将发簪摔出去再看时梨吟磕在床角已晕了过去。
他伸手去推了推梨吟,没有反应。此时他更得意了,直伸手要扒了她的裙子。
还没动手之际门已被推了开来,“我看你是找死。”等到刘见贤再转头之时宋子溪的剑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刘见贤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傻子妹夫此时不仅不傻还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是我要了你的命还是你自己了结”西王说完便一脚踢的他滚下了床,之后又一脚揣在他后背之上。
反应过来的刘见贤才算是明白发生了什么,赶忙求饶,“王爷是我的错,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求您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刘见贤一直求饶,西王怕召来什么人对着他的脖子就是一下子,刘见贤一下子晕了过去。
西王的剑正要抹上刘见贤脖子之时南王来了,南王看了眼他握住了他剑。
“他知道我不傻。”
“那你也不能杀,杀了他,刘丞相就不会站在我们这边了。”南王一直紧紧拖着弟弟,向床里撇了一眼便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一出了,梨吟只着了中衣,露出小半截纤腰着实令人心生向往。
不过看样子坏事情还未发生,仅是如此便让他如此失控,这弟弟也实在没有耐性了些,看来六弟对这丫头的情已经超过了他的想象。
“那怎么办?”
“你先走,我来解决。”西王不再说什么收好了剑便离开了。
南王拍了拍刘见贤,见他未醒干脆站直了身,一脚踹去了他心窝。
刘见贤揉揉眼,不对啊,刚刚明明瞧见的是西王啊,声音也是西王的呀,怎么醒来便是南王了,自己不可能眼花,西王一定不是个傻子。
“这里没有西王,自始至终只有本王再跟你说话,听见没?”南王说话时的声调并无起伏,但却不寒而栗,刘见贤想着保命要紧只一个劲的点头。
“这丫头是本王的人,你最好别打主意。”宋子彦又拍拍他的肩,而后站起身绕过他将梨吟收拾好抱走了。
出门时西王正等在门边,看见梨吟烧红的脸窝在他的臂弯里十分不舒服。
“这丫头我先带走,病养好了再回来,给她换间房吧,离你近点的。”南王说着就抱走了梨吟,不再看宋子溪。
“二哥,我不想在当傻子了。”西王踌躇了会但还是说了出来,他知道二哥是为自己好,但是他需要变得强大,他有一个需要保护的人。
“你以为你的演技能骗得过谁吗,太子不过冷眼看着咱们闹罢了。要不要这么做我不能干涉,但你这几天还是先不要见任何人了,还有,你记得你是我唯一的弟弟。”南王说完后便走了。
西王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谁也不见。刘见贤不好赖着,再说他也不敢动南王的女人,便在当日就回了丞相府,晚上照旧花街柳巷的混,舒坦的很。
刘珍儿觉得无趣便让翠红陪着连去逛了几日的街,但刘珍儿实在要谢谢西王的冷落,她自觉是因祸得福,因为某日她偶遇了倾慕已久的太子。
“太子。”刘珍儿迈着碎步上前,摆尽了自觉妖娆的一面。太子并不认识她,但也不急着开口问只等其自爆家门,于是含笑看着她走到自己面前。
“我是您的六弟妹。大婚之日您与皇上南巡去了,不曾参加。”太子听完便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连忙摆手道失礼。太子是何等人物,心中早也有数。
“今日真是闻名不如相见啊,太子果然一表人才。”刘珍儿说完略一低头,以示娇羞,这几个动作做的真是百转千回,极尽妩媚。太子心想要是六弟真是个傻子也就可惜了,可六弟偏偏不是倒也不值得惋惜。
“六弟妹真是客气,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我便做东给六弟妹摆一宴如何?”
“这…那珍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便同太子一齐向那严喜楼走去。
严喜楼的掌柜自是知道太子的,点头哈腰的亲自领着上了雅间,菜也上的快得很,见太子领的是个美娇娘走时还很有眼力的关了门。
“弟妹与六弟也是新婚燕尔,怎么今日独自上街呢,六弟也不怕贼人将如花似玉的六弟妹掳去。”刘珍儿听了这话自是高兴的了不得,可不能表现的太过,于是掩了帕子,直说自己委屈。
“难不成是我那六弟欺负弟妹了?快说与我听听,改日定要说教说教他。”刘珍儿听了这话便破涕为笑了,使了眼色捻了翠红出去。
“家丑不可外扬,但今日我也不吐不快了。我和西王连面都没怎么见着,大婚那日他便在下人房里住着的。
“呦,那可真是了不得,不过六弟也就是小孩子心性,再过些时日你便都道他好了。”刘珍儿一听这话就不再开口了,这位太子爷不知道什么个意思,刚刚还垂涎于自己的美貌呢,自己示弱便是为了引他上船,没想到他居然四两拨千斤的把自己又拨回去了。她一时猜不透他的想法,只沉默着抽泣了两声。
“弟妹,不提那档子事,有什么难处便与大哥我说就好。”
太子不愿与她周,旋,要说拉拢她倒也好,只是若要对不起青儿,他做不到。再说那六弟,其实两三年前他便已知道他是装疯,只是皇上那不让他上朝,他为了防着自己又不会笼络人心,自是毫无威胁可言便由着他去了。并且若是哪日兴致上来了一刀解决了他也不是个难事。
这一想便又想起了他的青儿,这许多年青儿早将他改变的面目全非了,他的仇恨他的怨气都抛在了脑后,他现在的角色只有太子一个了。
边关告急,这说来也是个立战功的机会,但这一仗并不好打。发起进攻的是西南面的乌国,兵力雄厚,资源比起适国也不少。
但敌人明显深思熟虑过,从靠山一面攻来明显是适国占了下风,退无可退,只可死守。南王自边关告急以来已几日未合过眼了,此时只觉头疼欲裂,不愿再想。他想到那丫头还在病中,便想着吹吹风顺道绕路去瞧一眼吧。
进去之时那丫头还未醒,沉沉的睡着。屋里有些许风吹着将她两鬓的碎发吹起,这样乍一看真是像极了皇后,但风不起再仔细看又不像了。
这丫头比当年更美了,十年白驹过隙,自己已是二十有六,想当年见她也不过二八年岁,情窦初开。是不是正是因为这样才会对这丫头有格外的关怀呢?南王自己也不明白。
“王爷。”丫鬟端了药进来唤了他一声,他摆摆手推了丫鬟自己端药喂她。这丫头倒也不难伺候,虽没知觉,但药送到嘴边也就乖乖的喝了。
喂完药后南王便出来了,但脑海里还是想着刚刚那最后一眼,心里头直念叨着那丫头的锁骨真好看。走至书房才觉自己未免魔障了,自己怎么也像些市井无赖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