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方山向西五十里处有一片幅员辽阔的山岭。高山之巅白雪皑皑。由于处在天寒地冻的冬季,曾经鸀意盎然的群山已是另一番美景。
在这片连绵起伏的群岭深处矗立着一座别具一格的山峰,峰顶像是被一件长达百丈的利剑生生削去一般,平坦、宽阔的山顶上楼台别院错落有致,房屋之多,一眼难数。
诸多建筑的中心是一片长、宽各有数十丈的广场。引人瞩目的是广场中央耸立着一柄刺入云端的石雕巨剑。
石雕巨剑屹立千年不倒,鹤立鸡群,默默地细数着峰顶上的一砖一瓦。石剑之上刻有三个气冲霄汉的大字:阔剑门。
一座气势恢宏的大殿内,阔剑门的创始人兼门主元禅高高在上俯视着下坐众人。年轻、俊秀的脸庞上那一双深邃的眼睛充满了智慧的光芒。如果步入凡尘中,谁也不会想到这是一位年龄不下千载的天级强者。
他淡淡地瞅了一眼坐在椅子上有些昏昏欲睡的元诺,修炼了一千多年的他对这个二十几年前才降生的独子相当严厉。
一名须发皆白的弟子见状轻轻推了一下元诺。
正在打盹的元诺下意识说道:“散了?”然后径直从椅子上站起来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对众人招呼道:“我先走一步,早上逮了只雪兔还在罐子里关着呢,别给闷死了。”
“亏你还是我的儿子,这种时候还能睡得着?去,罚你下山挑一万担水送到厨房。”元禅不温不火的对将要离开的元诺说道。
元诺一脸迷惑地四下看了看,发现在座的众人都带着幸灾乐祸的微笑看着自己,于是愣了一愣,指着自己问道:“我?”
“我还有其他儿子吗?”元禅面无表情地反问道。
元诺瞅了瞅父亲,一脸埋怨,暗自嘀咕道:“除了母亲以外,谁知道你有没有在六方城养小的?”
“还不快去?”元禅的声音终于带了几分火气。
元诺脸上一跨,十分懒散地向外走去,刚到门口,他忽然回过身笑嘻嘻地对元禅说道:“嘿嘿,父亲,厨房用不了那么多水,挑多了也是浪费,您看……一千担如何?”
元禅看着讨价还价的儿子,微微一笑,“两万担,厨房用不完再由你挑下山去。”
“什么,怎么又成两万了?”元诺睁大了眼睛,这是自己的亲爹么?
“嫌少?那就再加……”
元诺不等元禅把话说完,嗖的一声逃出了大殿。
大殿内顿时响起爽朗的笑声,连元禅也有些忍俊不禁。夜风笑过之后起身微微弓了下腰,恭敬十足地对元禅道:“门主,六方山上的浓雾数月不散,如果我们不想办法登上山顶,寒放遗失的那件神器很有可能被他人夺得。要是落在正道之手也罢,倘若落在那鬼王宗手里,对我六方山诸派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您……”
“那并不是寻常之雾。”元禅打断夜风的话,语出惊人:“如果我所料不假,那也是一件神器,一件已经认主的神器!”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殿内的十几人先是鸦雀无声,紧接着惊声四起。
“怎么可能?”霍正扯着大嗓门儿不可思议地道,他可没有一点儿对领导毕恭毕敬的觉悟,“您没搞错吧?”
元禅无奈地看着霍正,他这个徒弟性情太过直率,多次让他下不了台。可他毕竟忠心不二地跟了自己数百年,也不忍心惩罚,要是其他的徒子徒孙,早开花了。
元禅微微摇了摇头,从精钢打造、晶石点缀的阔椅上站了起来,双手后背,对着窗外数十里外的六方山叹气道:“今天把你们叫过来,主要就是商议此事,那浓雾乃是神器绝对不假,可是,有一点我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谁能如此幸运得到这件神器?”
夜风满心震撼,他倒吸一口凉气,说道:“加上寒兄弟死后留下的那件长刀,两件神器共存六方山,若是被哪个门派得去,岂不可以独步天下?”
“你确定寒放已死?”元禅回过身,双目神光闪动,那似是无意间透出的一丝威压让夜风几人急步后退。
“门主!”夜风没有苦苦支撑,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最后无力地坐倒在地。他知道这是元禅对他们办事不利的一次小小的惩戒。没有把那位潜力极大的年轻人保护好并拉入阔剑门是他无可奈何也无能为力才犯下的错误。
“依您的意思是……寒放没死?”
夜风跪在地上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日的情景,说道:“寒放确实处处给人意外,在上山时连我都得受他保护。他弄出的那场爆炸别说是三名地级高手,就是三十名只怕也得灰飞烟灭,可想而知,那种力量绝对不属于一个人级修神者所拥有。如果寒放真的没死,徒儿怀疑他是在有意隐藏实力,借机巧夺第二件神器!”
元禅撤掉威压,说道:“你说他和我一样,也有天级修为?”
“这……”夜风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他从来没有感觉到伺候师父这么辛苦。要知道,元禅身处大陆强者之冠,为人处世难免会我行我素、俯视众生。但他对门下弟子还是很和蔼可亲的,在外人心里,说他“护犊子”一点儿都不为过。
元禅见夜风面露窘困,也不再为难于他,留下一句:“六方山近日暗流涌动,你们务必要加强防卫。”
说完,整个人化为点点华光消失不见。
“是,门主!”地上的十几人一直跪着,见半天也没有动静出现才起身不着痕迹地抹着额头上的冷汗。霍正拍了拍粘在衣袍上的灰尘,撇嘴道:“这小老头儿今天中邪了?”
“还说!”夜风瞪了霍正一眼,急匆匆地向殿外走去。
……
六方山山顶充沛的灵气并不能满足无法觅食的魔狼和紫魔蝠的体能消耗需求。第四个月以后,总数已不超过二十只的魔兽体形越来越消瘦。出于本能,它们渐渐开始了自相残杀。后来这种情况愈演愈烈,以至于寒放出现时,不再有一只魔兽对他进行攻击,而是与他若即若离,等着他杀死几只倒霉的同类,好扑上去抢几块肉填月复。
寒放一开始对此现象也颇感奇怪,稍加思索也就明白了:这些聪明的魔兽来到人界竟然学会了“借刀杀人”。
寒放模了模脑袋,自己没教过它们呀。无师自通?
没有了挑战性,他只好在地上拣了些魔狼巨爪的骨刃放入芥子袋中,然后退回了天衣内修炼。冬季快要结束,他打算全力向真人后期境界冲击。
内视被扩宽了三倍的腿部双脉,寒放暗自感叹,他从修炼到现在不足一年,而这一年内连破两个境界,古往今来,像他这样直线上窜的怕是屈指可数了。
平复了一下激动地心情,寒放运起玄功,全力向真人后期进发……
十天后,环绕六方山的天衣突然一阵剧烈的震荡。寒放双腿抖得厉害,口吐一大滩鲜血,吃力的自语道:“好险!就这样突破了?”
回想这每时每刻都痛苦不堪的十天,寒放阵阵心悸。因为身具双魂双脉,他修为提升的过程与其他修神者有所不同,别人是让体内的能量达到冲击下一境界的饱和度,同时对所修功法细心感悟,才为突破下一级打下契机。而他不但要同时具备以上两点,还要对体内的阴、阳双脉依次进行扩宽、连通等一系列的改造。
其他修神者无法像他那样可以对经脉大刀阔斧地改造,这就是双魂双脉之体优于普通身体的根本原因。
经过数月的不懈努力和十天的苦苦冲击,寒放终于打通了腿部的阴、阳二脉,促使阴阳之气可以在双腿阴、阳二脉内进行局部循环。这个过程危险十足,稍有不慎,前功尽弃不说,丢了性命也属正常。
他暗自庆幸了一番,抹掉嘴上的鲜血,长身而起。就在双脚沾地的刹那间,一种来自大地的厚重感从脚底传来,那种奇妙的感觉就像是与大地融为一体般,真真切切。他可以轻易感应到来自大地深处看似微弱实则强劲的能量波动,地脉的走向和分布清晰映入脑海,数十步之内的一沙一尘都能为他所用。
寒放双目微闭,深深陶醉在这种美妙的感觉中。
许久,心境平和的寒放淡然一笑,只是向前跨了一步,就从天衣中走了出来。《阴阳诀》修炼到真人后期可以随心运用地脉的波动能量进行短距离瞬间移动,达到类似于“缩地成寸”的效果。《阴阳诀》称其为“履下乾坤”。
如果将履下乾坤与神游虚步叠加运用,纵然遇到地级高手也能气定神闲地安然离开。最让寒放欣喜的是,这招履下乾坤不但能施加在自己身上,还能毫不费力地将防备不及的对手送出十几丈远。
紫魔蝠在空中以速度见长,但也不能一直呆在空中,山顶上没有让它们倒挂休憩的大树,只好落在地上。这就给了饥肠辘辘的魔狼可趁之机。所以,经过十天时间,所剩不多的紫魔蝠也全部成了魔狼的点心,连外包装——紫色的绒毛都没剩下。
山顶上的魔狼对于寒放的出现已经见惯不怪。群兽中的那只体型最大的魔狼被十几只同类簇拥着,它神态悠闲,丝毫不担心哪只魔狼会从它身后来个突然袭击。一双
大眼盯着气势大涨的寒放,将脑袋歪了歪,很具人性化地做着思索之状。
寒放与这只体格最大的魔狼大眼瞪小眼,一人一兽也曾斗过几次。这只实力不俗的魔狼可以从口中喷出足以融化岩石的黑色火焰。寒放判断,这家伙有可能是它们当中的狼王。
“嘿嘿……你好啊,大块头!”寒放实力提升,有恃无恐,大大咧咧地和狼王打起了招呼。
“吼!”
狼王甩了下高贵的头颅破天荒地对这个屠杀了它数百手下的刽子手作出了回应。
“咦!你听得懂人类语言?”寒放惊异地问道。
狼王一双极具灵性的大眼显露出如见白痴的不屑。
“你们这些非法移民是怎么从神界偷渡过来的?老实交代!”寒放双手抱胸,道出了心中久存的疑惑。
狼王一听,双目立刻冷如冰锥,纵身一跃跳到寒放身前,对着那张笑嘻嘻的脸吐出一道炽热的黑色火焰。其他魔狼也纷纷向他扑来。
要是在真人中期,寒放会要不犹豫的遁走,这十几只魔狼能生存到最后,其实力不可小觑。
但现在,寒放不慌不忙,也不见他双腿有任何动作,唯有周围数丈内的地面突然像倒映水中的光影一样,只是微微荡漾了一下,他整个人就轻松躲过黑焰,向左横移了一丈。
那些扑上来打算群殴寒放的魔狼惊恐地发现自己跨出的脚步突然失灵了一般,无论四肢速度多快,却还是在原地打摆,难进半寸。区区几步的距离,竟怎么也走不过去。
寒放对履下乾坤的效果相当满意,只要不空中对战,谁也别想近他的身。
他深吸了口气,一脸神往的自语道:“诗娴,我终于又向你跨了一大步,等着我。还有芸儿那丫头……估计很伤心吧!”
一巴掌将对着他呲牙咧嘴的一只魔狼扇飞老远,寒放双脚一蹬跃到半空,又在途中骤然改道,身如炮弹,重重扎进天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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